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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陈重山陷在梦境和现实之间,如同被风浪吹上岸的弱小鱼类在带水的沙坑中那般奄奄一息——不远处就是安宁之地,但如果仅凭一己之力是仍旧回不去的。
      他四肢无力,像是在重压下的气球,下一秒就将要触碰到灭亡的边线。
      顾苦从客厅过来,一看就知道陈重山这又是魇住了。
      “重山,起来。”
      鱼终于被温柔的浪迎回了海洋。
      陈重山发烧了。
      昨天晚上他是自己从家跑到顾苦家的。
      他敲门时顾苦已经睡了,一摸裤子兜也没拿顾苦家的钥匙。他也不想扰到顾苦,就出了楼门跑到外侧水管子旁,顺着就爬到顾苦家的二楼。
      窗户没锁,翻进去就是客房,陈重山脚一踏就稳稳的踩住了室内放在窗边的桌子上。等到他把另一只脚缩进来,浑身的气都卸了下来。
      北方冬天很冷,可他额头上仍有细碎的汗珠,在寒风中被吹的冷却,再消失。
      陈重山关上窗户,下桌子时在黑暗中碰掉了桌子上的东西。
      声音不大,但是在晚上还是能把人惊喜。
      顾苦下了床,向这边走来。
      陈重山怕吓到顾苦,先说一句:“老师,是我。”
      半夜自己在家,猛然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都会吓得要命。
      顾苦顺了顺气,打开了灯。
      “老师,你抱抱我。”陈重山语气里带着恳求。
      顾苦什么也没问:“来主卧睡吧。”
      陈重山哭了。
      没出声音,只是有泪珠滴下。
      顾苦和陈重山一起向主卧去,顺手关了灯。
      陈重山侧卧在床上。
      “别压着左边睡,对心脏不好。”顾苦轻轻说,用手把陈重山转过来。
      顾苦看着很瘦,但他常年健身,比陈重山这种出去旅游才走两步的看着有劲的高中生力气大的多。
      他轻轻松松的把陈重山翻过来,握住他的手。
      第二天早晨还没到顾苦每天醒来的时间他就睁开了眼睛,可能是因为担心陈重山。陈重山也不争气,他的手还被顾苦攥着,但是已经滚烫。
      顾苦立刻要下床去拿体温计,将自己的手掌缓缓摊开,放开陈重山。
      陈重山也是烧的难受,迷迷糊糊说着要水,顾苦先去厨房烧了水,再把体温计拿过来帮陈重山夹在腋下。
      陈重山靠在床头的软垫上:“老师......”
      “我知道,重山,你先歇着,我们一会儿再说。我去给你倒水。”
      “好......”
      一杯水放在桌上,蒸汽氤氲。
      “以后出门记得戴帽子,记得照顾自己身体,别跟自己赌气。”顾苦说。
      昨天看完烟火陈重山接到电话急匆匆的回家后就看到他母亲怏怏的躺在床上,不停地说着头痛。
      陈重山是个小伙子,明白事情之后很少和母亲如小时候那般亲热,可他今天坐在了陈母床边。
      “妈,我帮你揉揉,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回屋吧。”
      “妈,我帮你揉揉吧。”
      陈母没再反驳,由他去了。
      陈重山先是坐在床边给陈母揉头,后来觉得自己的胳膊可能会硌到陈母,就让她侧躺在床上,自己跪在一旁的地下继续按摩。
      “山山,你知道妈妈为什么给你起‘重山’这个名字吗?”
      没等陈重山答话,她就自顾自的接着说:“那天,我醒来,看见窗外远方山峦层叠,山中是青树翠蔓。我便希望你如同重山那样沉稳绵延又生机蓬勃。第二个你现在拥有,但我还希望你可以拥有它一辈子。而第一个,你还差得远,我希望你可以慢慢体会。”
      “妈......”陈重山喉头有些哽,有些涩。
      “山山,我没事,肿瘤是良性的,别听你爸胡说,也别最后变得像他一样。我今天希望你记住,你以后不能一直依靠妈妈,你要给自己留退路,想一想自己的未来。但是我还希望你记住,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妈妈都爱你,要你。你一辈子都会是一个有家的孩子。”
      陈重山手有些抖,他的母亲给了他快乐恣意的少年时代,但是以后的路还是要自己走。
      人来这红尘不过大梦,总需要什么东西给他们重力一击把人们敲醒。
      在梦境与梦醒的交际时刻,人们总会有迷茫和怀疑,人们也需要人来点化。
      佛说,只有一个人对他的上师完全信任,保持敬畏,才可以学习到上师的体会与学识,从而
      达到自我的提升。
      陈重山处在自我怀疑之境地中,脑子里一瞬间出现的释惑之人,是顾苦。
      那是他可以敞开心扉的人,也是可以让他放下傲气的人,更是可以依靠的人。
      他失魂,跌跌撞撞的出门,跟陈母说出去散散心,也不管是几点了。
      陈母也不管,她相信陈重山。
      陈重山从窗户翻进顾苦家后,顾苦不是只顾着陈重山,也给他母亲发了微信。
      晚上折腾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顾苦早上醒来时才刚刚四点,又忙着给陈重山烧水找药,未了,又去厨房煲了锅粥。
      陈重山在床上捂着被子,觉得自己有点过于脆弱了,有些不好意思了,就闭眼装睡。
      顾苦把粥煮好后搬来了放在床上的小桌子:“别装了,能吃就吃点。”
      陈重山起身,被子依旧裹得紧紧的。
      他喝两勺粥,想说些什么,却被顾苦抢先。
      ‘“想明白了就去做,不要管好坏,能做,能有开始,就值得肯定。”
      “嗯。”陈重山低低应一声。
      少年人不管身体还是心理恢复的都很快下午就活蹦乱跳。
      他最终定下来等到大年初二就回到学校,和他的实验班的同学们一起高考冲刺,但是就这几天而言,对陈重山这脾性来讲,还是要好好玩的。
      假日的下午,顾苦总会写作。
      顾苦少年时也曾意气风发,他在这近十年的时间里改变的不是一星半点,从前的习惯所剩不多,仅存的几个里就有写作。
      陈重山总是喜欢在旁边看,也不说话,等到顾苦写完一篇故事,提几条意见。
      陈重山又追着顾苦让他写些什么。
      “不写了。”顾苦却说。
      陈重山一看这,明显就是不对劲。
      明着问是不行了,只能用贼路子。
      他打开手机,看见路歧的消息,是一条链接分享。
      他心里咯噔一声,冷汗爬满全身,像是预示着什么。
      他点进链接,黑体大字闯入他的眼睛。

      借鉴大师——是感情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要是平时他看见这种标题都能笑个几分钟,可今天他却一点也笑不出。
      文章的主要内容是一篇调色盘,大概主题就是网络写手叶古抄袭另一个太太。
      叶古是顾苦的笔名。
      陈重山怔住了。
      明明那些文章都是他亲眼看着顾苦写的。
      陈重山在上次顾苦提出分手后,了解了顾苦的家庭,也知道他这些年的不容易。
      顾苦曾经是个,不,他一直很优秀。只不过从前他更有光华。他也曾振翅,反抗,叫嚣着突破命运的气层。他旺盛过,也曾沉溺在孽欲之中。可他逃不过时光,他终于变得软弱。写作是他在黑暗中可以看见的一丝希望,一线光芒。
      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明明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可是说这些又有谁会信呢。
      在这样一场网络盛宴中,人们相信的总会是片面的,先入为主的文字;人们奔向的是自以为是的正义,热度温暖的怀抱。
      谁会停下来去看顾苦的文章呢,又有谁可以打破先入为主的印象呢。
      诚然,人们有版权意识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可是当我们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要搞清楚是在做什么。
      陈重山记得他看王小波的杂文时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在做一件事之前,首先要弄明白是在干什么,然后再决定是不是需要积极和振奋。”
      顾苦原来曾经告诉过他:“做人不能从众,也不能一味逆着大流走,你要有自己的判断力,跟随自己的本心。”
      陈重山从中得到的是“理智”一次,他也知道不能带着个人情感去看一件事。
      但是对顾苦,他做不到。
      信任顾苦好像是一种习惯。
      陈重山叹气,他不知道怎么去和顾苦说这件事,只得先回复路歧消息平复一下心情。
      “不管怎样,我都相信老师。”
      “嗯。听说你家老师在做翻盘,还有机会,你别急。”
      陈重山差点气笑。
      怎么可能不急,可能这就是路歧长了一张好脸却万年单身的缘故吧。
      “行了,我在老师家,先不和你说。”
      陈重山说完这几句话,点进微博,切了小号,在刚才那篇文章下面评论了四个字。
      他相信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就可以给顾苦无限的慰藉。
      毕竟他这个号的身份是一个只是关注了顾苦微博号的小路人。
      他又切到自己的大号,他平时做字po,发在微博的图其中很多的文字素材都来自顾苦的文章。
      他想了半天应该发什么,打好的字也是删了又删。
      他还是什么都没发,就把手机收起来,准备去书房找顾苦。
      陈重山刚想敲门,脑子里忽然蹦出来几个字。
      纵为异形体,信任作肱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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