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增值税

4、富山便利店·二

　　这时，突然从客厅传来了电视的声音，放的还是童谣，“新娘子，红裙子，滴滴答答，送出嫁…”

　　我虽然胆子不算小，可毕竟心里头有点心虚，立马慌张起来。

　　做过几轮深呼吸以后，我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又给0814先生发了一条信息。

　　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回信。

　　我只好握起房里的拖把，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朝外走去。

　　要是真有个什么人在，我就跟他拼了。

　　童谣还在不停地循环播放，我看到客厅里头有一道人影，她正背对着我，漆黑的长发及腰，身上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听到轻微的“嘀嗒”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

　　“你，你是谁！”我握紧了扫把，扬声冲她吼道。

　　可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像是没有听见我的声音。

　　于是我便哆哆嗦嗦地凑了过去，借着外头的霓虹光，我才发现，那人的脑袋，居然是被一根细线吊住了…

　　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呆立着。

　　我试着用拖把棍戳了戳她，却不小心将那黑色假发给钩落了，那人的脸才彻底地暴露在了我眼前。

　　“爸！”

　　……

　　“怎么回事？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家？”警察小哥不停地用水笔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我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

　　我父亲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为人友善，根本不可能会有仇家。

　　也许，我的这一份痛苦，就等于我丧失的那一份快乐？

　　所以，我父亲的命，只值区区一万块？

　　我当然不是指钱多就值得。

　　其实，有些人的快乐，确实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做完笔录以后，我低头看了看手机，0814先生发来了一条信息。

　　感谢您的款待，这份A级快乐，我已经确实感受到了。

　　恶劣？不，是恶魔。

　　我伸手往上翻了翻，目光最后定于那一句“如有疑问请回复Q”。

　　“Q。”

　　下一秒就得到了回复。

　　您好，人工智能小富山为您答疑，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呢？

　　问什么？我琢磨了一下，编辑道：请问贵店贩卖的“快乐”究竟是什么？

　　答案很快就来了。

　　“店长先生，您是否有讨厌至极的人呢？是否希望他再也不能出现在您的面前？或者您甚至希望他和他的家人一起消失？再或者，您是希望他看着自己的家人陆续去世而独留他痛苦地活着？在希望成真的时候，您是否会欣喜若狂呢？”

　　这…恐怕就是C级快乐、B级快乐、A级快乐？

　　所以，0814先生购买的C级快乐是针对我？

　　而我自己选择把这份“快乐”以一万块钱的价格，卖给了他？

　　所以，杀死父亲的，其实就是我自己？

　　我感受到千千万万缕痛苦将我彻底笼罩住，密不透风，以至于呼吸困难。

　　等一等，我突然怔住，开始琢磨这位0814先生究竟是谁？

　　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要花一万块钱去做出这种事情？

　　想着想着，我又编辑了一条信息：能否告诉我0814先生的个人信息。

　　很快，那边就给了我回复：抱歉，客人的隐私恕我无法泄露。

　　即便我是所谓的店长？

　　我紧紧地握着手机，有些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警察。

　　目前看来，其实并没有实际证据能证明父亲的死就是0814所做的，警察们多半不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此外，自己收的那一万块钱又要怎么解释。

　　我叹出口气，既然那人恨到这种地步，我就应该多少能感受到他的敌意。

　　是豪哥吗？不，不可能，先不说我跟他的情谊，他压根就支付不起这一万块钱。

　　那，会是谢珉吗？就因为自己发现了他劈腿的事情？一万块钱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还有可能是谁？许映阳？因为自己揭露了他作弊的事情？他咬咬牙狠狠心倒也能掏出个一万块来…

　　回想起放假前一天，当我提到贩卖快乐时大家齐齐看向我的怪异现象，我一下子觉得谁都有可能是这位0814先生。

　　如果这种身份只是匿名注册的话，甚至连性别都不一定为男…

　　想了想，我又发信息问道：请问顾客的性别信息属实吗？

　　回复很短，只有两个字，是的。

　　那看来确实是位先生。

　　我摸了摸下巴，却突然想到一个事情。

　　请问，如果我购买A级快乐的话，也需要支付一万元吗？支付以后这一万元又会重新汇入我的账户吗？

　　问完以后，我都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恐怖。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可以寸金不花而杀遍所有人？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可惜，那边的回复是：抱歉，您作为店长并没有权利购买本店商品。

　　别人花钱赢得购买商品的权利，而我用购买商品的权利换来了收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可我目前的想法，恐怕就是赚一大波钱，再将店长的位置让出，为亲爱的0814先生购买一份A级快乐。

　　下定决心以后，我才点开了那些短信，连等级也不看就一概回复了“Y”。

　　大约三十来条短信，直到回复完毕，我都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我在想，究竟恶劣的是自己，还是他们这群消费者呢？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两下，是0814先生发来的短信。

　　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吗？达到A级快乐了吗？

　　看着极具讽刺意味的这两句话，我恨不得把手机砸掉。

　　家里封着警戒线，还有那一股子腥味，我也不想回去，于是转身钻进网吧里对付一晚。

　　毫无疑问做了噩梦。

　　据我隔壁座位的朋友所说，我不停地呢喃着梦话，内容大概就是，谁杀的，到底是谁杀死了…谁…

　　似乎还给网吧里玩恐怖游戏的朋友渲染了一下气氛。

　　第二天早上，我才看到来自富山便利店的一条信息。

　　亲爱的店长先生，由于您的业绩提升，现为您开放一项权限——富山便利店的历史。

　　查看请回复Y。

　　历史？我想了想，还是回复了Y。

　　下一秒，一大串长长的文字发送了过来。

　　2001.10.03 李宪之

　　2001.11.10 王治平

　　……

　　什么东西…我不停地往下滑，最后两行让我如遭雷劈，彻底地愣住。

　　2019.08.01 涂豪

　　2019.08.31 贾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