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飘香》司严

5、第四章

　　木梓的性格与江敏芝相比正好相反，她安静、谨慎，从不张扬。对于江敏芝看似玩笑的话，她听了只是一笑了之。但木梓在内心确实把江敏芝当成了好朋友。有时，江敏芝拉着木梓的手撅着小嘴幽怨地说，要是她能向木梓一样学习成绩那么好，她爸爸就放心了。从那以后，江敏芝只要向木梓请教问题，木梓都会比以前更有耐心地为她讲解，直到她完全弄懂。其实，她内心也非常希望江敏芝日后能够和她一样有更好的发展。让木梓感到特别欣慰的是，通过她的帮助，江敏芝的学习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
　　马上面临毕业升学考试了，木梓对学习抓得更紧了。但是，她同时也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在当时，初中学生毕业时，有两个选择：一是升入高中，三年之后考大学。通过考试，成绩突出的学生择优升入市里重点高中，剩下的学生到普通高中就读；二是考师范毕业之后当老师。当时农村中小学校的师资力量大多以民办教师为主体。为了进一步提高农村中小学师资水平，省里每年都会给各个乡镇的初中毕业生分配若干名额升入师范学校学习。这些学生毕业后正式成为国家公办教师回乡任教。如果家里有一定的背景，有的人还可以留在省城或者其他城市的学校任教。所以，在当时，对于家庭困难的学生直接考入师范学校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考重点高中和考师范学校，这两个选择只能任选其一，不能兼报。对于木梓来说，她内心最大的愿望就是升入重点高中然后考大学，从而实现她的人生梦想。而对于报考师范学校的事，她并没有在意。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并不适合当老师。但讲真儿，如果她要是真的选择考师范，全校的初中毕业生几乎都不是她的对手。
　　考试前的一周，父亲木一凡向女儿问起了志愿的事。木梓就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地告诉了父亲。木梓想，父亲一定会支持她的梦想。因为她知道，父亲是非常希望他的孩子们能够考上大学，光宗耀祖，去实现他自己没能实现的夙愿。而他的三个孩子中，木梓的学习成绩最好，她最有希望考上大学。
　　父亲听了木梓的想法后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了沉思了很久才对木梓说道：“木梓，我还是希望你报考师范学校。”“为什么？”木梓十分不解地问父亲。父亲坐在炕沿上慢慢地说道：“木梓，你也知道咱们家的实际情况。再过两年你大弟木森也要上高中了。如果你再上高中的话，就凭咱家的经济条件，肯定担负不起。将来你小弟木林肯定也要念高中。这样的话，家里就供不起你们读书了。所以，我希望你报考师范学校。因为凭你的学习成绩，你一定能考上。况且考上师范学校是在省城念书，毕业以后也有机会留在省城工作。爸爸知道你的志向不在这里，但我这么做也是希望你能为家里减轻一下经济负担。同时为了你弟弟们的前途，我只好让你做出点牺牲，委屈你了，木梓。”
　　看到父亲花白的头发以及那张日渐苍老的脸，木梓只是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父亲的决定，然后走进了里屋关上了门。这时，木梓强忍住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能理解父亲的苦衷，但她不能理解的是，在父亲的心里为什么儿子和女儿的分量就不一样呢？难道她不是父亲的孩子吗？尽管木梓的内心感到很委屈，但她也知道，以父亲的性格，他决定的事基本是改变不了的。退而求其次，如果真的能考上师范，自己即使不喜欢当老师，但也能实现进城工作的梦想。想到这里，木梓内心的不平衡倒有些坦然了，因为她对自己还是有绝对的信心。
　　第二天，木梓很早就来到了学校。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江敏芝看到木梓发红的眼圈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我的大小姐，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去摆平他！”木梓看到江敏芝煞有介事的搞怪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她知道江敏芝爱和她开玩笑，但她听了这些玩笑话还是非常开心的。木梓觉得能有江敏芝这样的好朋友，她感到特别欣慰。
　　看到木梓笑了，江敏芝才悄悄地问木梓：“你决定了吗？木梓，考师范还是考重点高中？”木梓看着江敏芝期待的眼神，她突然有了想逗一逗江敏芝的想法。于是她非常镇定地说道：“考重点高中。”江敏芝一听竟然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她一把拉住木梓的手激动地说：“我猜对了，我猜对了！木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考重点高中的。”然后她又神秘兮兮问木梓：“你猜猜看，我报什么了？”江敏芝如此奇怪的神态倒让木梓有些搞不懂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听说她考重点高中时，江敏芝会表现出那样激动和兴奋的神情。她愣愣地看着江敏芝，以至于都忘记了刚才江敏芝问她什么话了。
　　看到木梓愣愣的表情，江敏芝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说道：“唉，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这时，木梓才回过神来：“你刚才问我什么了？”江敏芝也感到有点奇怪，她就又说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木梓认真想了想之后非常肯定地说：“你报考的是重点高中。因为你家的条件那么好，你爸爸一定会支持你上高中考大学，我说的对吧。”木梓得意地看着江敏芝。
　　刚才还是兴高采烈的江敏芝此时却双目低垂，一副忧伤的表情。她叹了一口气：“哎，木梓，我倒是很想考重点高中。这样我们就又能在一起读书了。可是我老爸非让我考师范，他说我成绩不好，考大学根本没希望。我也拗不过他，只好随他愿了。考师范就考师范呗，不过，木梓，我真的好想和你一起上高中”。木梓看着江敏芝幽怨的小眼神儿，她突然有一种和江敏芝同病相怜的感觉。她看着江敏芝淡淡地说：“刚才我骗你的，我爸爸也希望我考师范”。“不可能吧，木梓，考师范当老师可不是你的理想”。江敏芝吃惊地看着木梓说。
　　“我说的是真的。我家条件不好，我的两个弟弟也要上高中，我也只能如此”。沉默了一会儿，木梓又说：“这下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学习了”。江敏芝看着木梓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对木梓说：“你不上大学太可惜了。刚才我听说你考重点高中，我真的为你高兴。因为你我是最好的朋友，就连我老爸都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大学。不过不要紧，既然我们决定了，那我们就一起努力。但是，有一个消息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听我老爸说，今年的师范招生就给咱们乡一个名额。我爸不让我跟别人说。我倒觉得这个名额非你莫属，因为你的实力太强大了，别人肯定竞争不过你，当然也包括我。所以，我觉得到时候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学习。不过，你可别觉得对不起我，我还巴不得考不上呢，大不了我复读一年然后再考高中。那时，我爸就得依我了。”
　　江敏芝一脸真诚的样子，木梓是既吃惊又感动。吃惊的是今年师范学校的录取名额由去年的两名变成了一名；感动的是江敏芝真不愧是她的知己，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为我着想。不过，木梓的心里倒没有江敏芝那样轻松。她终究要理解父亲的想法，自己毕竟是姐姐。考虑到弟弟们的前途，她觉得有所牺牲也是应该的。虽然她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毕竟只给一个名额，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因为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木梓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备受瞩目和期待的师范生选拔考试终于结束了。木梓感觉发挥很正常，她很有信心地等待着成绩发表那一刻的到来。然而，命运之神却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录取结果公布了，她仅以0.5分之差而落榜。江敏芝却以高于木梓0.5分的优势获得第一名而被录取。看到红榜上自己的名字清晰地排在江敏芝的下面，木梓仿佛觉得天都要塌了。但是，这又能怨谁呢，她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怨自己没本事。谁让自己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掉了链子。木梓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她显得那样的疲惫无力。她已经无法面对全家人期待的目光，直接回到里屋关上门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