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引》日出迁乔

54、第 54 章

　　果然，裴氏半天没出来，引起了金驿丞的怀疑。
　　金驿丞派人将裴氏叫来，问道：“你进去半天没出来，在里面干什么呢？”
　　上午鞭打裴氏的那位管事也在，那管事没想到，这个他一直瞧着不顺眼的老妇人，收拾出来还挺像样子。
　　邪邪一笑道：“杨易不会连你这种年纪的妇人也不放过吧？”
　　裴氏没理他，看向金驿丞，回道：“杨少东家只是问我，上午董管事为何打我。”
　　董管事一听这话，心里突得跳了一下，急道：“你怎么说的？”
　　裴氏瞟了他一眼，心中恨极，自从她来到驿站后，这位董管事欺负她的时候最多。
　　回道：“没说什么，只说做错了事情，惹了董管事不高兴，这才鞭打奴婢。”
　　董管事松了口气，他是真怕杨易寻他麻烦。
　　金驿丞却不信，又问：“这也不至于让你耽搁了那么长时间才出来吧？”
　　裴氏回道：“他问奴婢来驿站多久了，这个驿站有多少人，又问奴婢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金驿丞还是不信，狐疑道：“就这些？”
　　“嗯，就这些，不信您去问杨少东家。”
　　裴氏也看出来了，虽然杨易是被关在这儿的，金驿丞和董管事却很怕杨易，想来他们也不敢去找杨易对质。
　　金驿丞突然问道：“马婆子，你是怎么来平阳的？”
　　裴氏被抓进军营后，一直对外声称自己姓马，因此金驿丞称呼他为马婆子。
　　裴氏不凡的气度，到底还是引起了金驿丞的怀疑。
　　裴氏愣了一下，随即低眉敛去眼中的慌乱，答道：“奴婢是洛阳人，洛阳城破被汉军抓进了军营，后来才来到了这里。”
　　裴氏本就是被军营的人扔在这个驿站的，一查就查出来了，瞒也瞒不住。
　　金驿丞与董管事对了下眼神，董管事点了下头。
　　就因为知道裴氏在军营中做过军妓，董管事才对裴氏满是鄙夷，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动不动就鞭打欺负她。
　　金驿丞又问：“家中还有何人？”
　　裴氏心中一阵难过，眼眶微红，回道：“没人了，洛阳城破那日就都死了。”
　　洛阳被汉军攻陷，十室九空，裴氏料定金驿丞查不出什么来。
　　她是后宅妇人，很少抛头露面，认识她的人本就不多。
　　再加上这两年，她的外貌变化太大，就算是亲近之人，她要是不说，别人也未必能认出她来，
　　金驿丞见问不出什么，挥挥手道：“行了，下去吧，小心伺候，别惹了杨少东家不高兴，给本官惹麻烦。”
　　“是。”裴氏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等裴氏走后，金驿丞对董管事说道：“看着她点，我觉着这个贫婆子身上有古怪。”
　　董管事也觉出些不对来，点点头应道：“属下明白。”
　　退出房间的裴氏出了一身的冷汗，拍拍胸口，长出了口气，心想：总算是糊弄过去了，至于他们怀疑，那就怀疑去吧。
　　第二日，杨易刚起床，金驿丞又来了。
　　递给杨易一张清单，上面记录着杨易昨日的花费，杨易大致扫了一眼，见上面还有两身女装，剜了金驿丞一眼，把金驿丞瞧得后脖子发凉。
　　杨易却并未有别的举动，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大名，说道：“把平阳城四海商行的管事叫来，我有事吩咐。”
　　金驿丞痛快答应了，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让四海商行的人见着杨易，自己也甭想轻易拿到钱。
　　再说现如今驿站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还有暗中的大内侍卫，杨易想从这儿逃出生天，那可难了。
　　临近中午，四海商行来人了。
　　“主人。”来人是隐卫首领李雷。
　　杨易拍拍李雷的肩膀，笑道：“是你，大家可还好？”
　　李雷见到杨易很激动，这阵子可把这位隐卫首领急坏了，眼睁睁看着杨易被劫走，可杨易并未发出指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易被关进驿站后，他们更是连边都近不了了。
　　今天终于堂而皇之进到驿站与杨易见面，这位素日的硬汉，眼眶有些湿润。
　　“大家都好，那日我分了一半人护送丁氏母子三人回建邺，带了另一半人跟着主人进了平阳城，他们戒备的严实，一直寻不到机会靠近主人。另外，姬首领正带人往这边赶，这几日就该到了。”
　　杨易沉思了一下道：“传信让姬大哥回去，不用来了，人也都带回去，他们来了也不管用，硬拚只怕不是办法。”
　　李雷急道：“主人，大家也不能看着您被关在这，那个狗皇帝他想干啥？”
　　杨易苦笑：“狗皇帝想把我关在这儿给他源源不断地送银子，轻易是不会放我回去的。”
　　李雷恨恨道：“主人，咱们现在也不是软柿子，好好筹谋一下未必救不出主人。”
　　“硬拚自然是能将我救出去，只是损失必定惨重，我怎忍心让兄弟们为救我一人而丧命？”
　　“主人待大家伙不薄，兄弟们拚了性命也要救主人出去。”李雷发誓般地说道。
　　杨易摇了摇头：“不，我不甘心，一旦我逃出去，先不说会损失多少人手，汉朝境内的四海商行就要全部撤出，我怎甘心辛辛苦苦打开的局面，就这么退出去！”
　　李雷急道：“主人也不能一直被关在这啊？要不去找安东大将军跟那狗皇帝说说情？”
　　杨易摇摇头：“石勒现在还指望不上，我被关在这儿的消息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他是政客，不会为了我跟刘聪翻脸的。”
　　“那怎么办？”李雷一筹莫展。
　　“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告诉家里不用担心，办法总能想出来。”
　　杨易停了一下，冲外面大声道：“来人。”
　　裴氏应声推门而入：“杨少东家，有何吩咐？”
　　“茶冷了，去给我换一壶来。”杨易吩咐道。
　　待裴氏退出去后，杨易问道：“你可记清楚她的容貌了？”
　　“记住了。”李雷不解，杨易让他记一个老婆子的容貌干啥。
　　“下次来的时候，带个能传递消息的木簪子进来，以后我要是有事，就让她给你们传消息，你派人盯着点。”
　　“是，主人，她可靠吗？”李雷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
　　“没有比她更可靠的了，放心吧。”
　　李雷不解，主人为何会那么信任那个老妇人，只是主人不说，他也就不问。
　　又过了两日，一大早，杨易把金驿丞叫来。
　　“我想起点事，要跟家里交待，你去给四海商行递个消息。”
　　金驿丞知道，杨易一定没安好心，不大愿意去，回道：“杨少东家，前两天不是才见了四海商行的管事吗？”
　　杨易知道金驿丞不会轻易再让他见四海商行的人，冷声道：“我那么大的生意，被你们关在这儿，行动不得自由，不得有些安排吗？我要是挣不到钱，拿什么给你的狗皇帝？”
　　金驿丞一听杨易骂他们陛下是‘狗皇帝’，不自觉哆嗦了一下，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还是不肯松口。
　　杨易阴阴地说道：“你说，我要是杀了你，你的狗皇帝会拿我怎么样？”
　　金驿丞眼皮子跳了跳，他知道，他的‘狗皇帝’会再派个人来接替他的位置，杨易一点皮都不会蹭破。
　　谄笑道：“杨少东家，您别急呀，下官这就给您叫去。”
　　看着金驿丞退出去的身影，杨易冷哼一声，真是贱皮子，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真当爷好欺负！
　　很快四海商行的人来了，这次不是李雷，是姬乘风。
　　金驿丞知道四海商行换了个人，也没敢多话，到底还是被杨易恐吓得老实了些。
　　“大哥，我不是传信让你回去吗？没收到消息？”杨易见姬乘风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是知道自己被困后，就往这赶，没休息好。
　　姬乘风没好气道：“你被困在这儿，家里都担心死了，就是收到消息，不见你一面，我也不敢回去，否则怎么跟家里两位老人和弟妹交待？”
　　杨易想想也是，这事要是搁在自己身上，怎么也要见上一面再说。
　　给姬乘风倒了杯茶，讨好道：“大哥，消消气，小弟在这有吃有喝，好的不得了，就当是偷懒了，外面的事还得仰仗大哥。”
　　姬乘风哼了一声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得赶紧想办法把你弄出去，这次我带了500人来，要是不够，再往这调。另外，老根也跟来了，不让他跟着，他死活不干，我也没办法，只好带着他来了。”
　　杨易知道，姬乘风是嘴硬心软，要是不管他，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前来见他。
　　嘿嘿笑道：“我知道大哥不会不管我。”
　　姬乘风又是一哼：“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不会真想在这待一辈子吧？”
　　说起这个话题，杨易神色冷了下来，沉声道：“刘聪他作死，那我就送他一程。”
　　姬乘风嘴角抽了抽，随着杨易自身的实力越来越大，下手也越来越狠，现在都琢磨着弄死一国君主了。
　　不过，他喜欢！
　　“你打算怎么做？”姬乘风一扫满脸的疲惫，顿时来了精神。
　　杨易看着姬乘风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咽了下吐沫，这些年他的胆子越来越大，跟身边这些人不无关系，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杨易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刘聪的皇位是从他兄弟那儿夺来的，这些年骄奢淫逸，远离政事，本就不得人望，咱们再推一把，事不难成。”
　　姬乘风更感兴趣了：“你是说鼓捣他的儿子们夺位？”
　　杨易点点头：“嗯，刘聪生了那么多儿子，总能找出一个为我所用的。您今天回去，让四海商行的人搜罗些汉朝内部的势力分布，想办法送进来，总能找到下手的地方。”
　　事发后，家里乱作一团，姬乘风几日夜都没合眼了，如今有了方向，姬乘风精神一松，瘫坐在椅子上。
　　说道：“好，有方向就好办了，大哥还想不行就硬抢呢！只是这么一来，汉朝境内的四海商行就都保不住了。”
　　杨易笑道：“大哥，短期内我是回不去了，家里还得大哥多照应，您休息几日就回去吧，没有您在家坐镇，我也不放心。”
　　姬乘风点点头：“放心吧，家里出不了大乱子。”
　　有了姬乘风的承诺，杨易顿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想了想又道：“大哥，我岳父答应我，把他的外室接回建邺，就让建邺户部在‘天下支取’的业务上参一股，另外还允许咱们借贷，您回去帮我盯着点，别让那老狐狸忽悠了，要不是帮他接人，我也不会被困在这儿。”
　　姬乘风听杨易叫自己的岳丈老狐狸，嘴角抖了抖。
　　回道：“你都被关在这了，还这么财迷，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出去吧！”
　　杨易撇撇嘴：“大哥，你都不知道刘聪那个王八蛋心有多黑。”
　　杨易把金驿丞那张物价清单跟姬乘风说了一遍。
　　把姬乘风逗得哈哈大笑，说道：“我还以为这天下你是最会赚银子的，弄了半天还有比你更会赚钱的，还不用出工出力。”
　　“哈哈哈哈！”
　　杨易看着笑得极为畅快的姬乘风，不满道：“大哥，你还笑，兄弟我天天在这儿喝自己的血，奶奶的，一壶茶都敢要老子10两银子，就这么个破茶杯也要10两银子。”
　　姬乘风笑得更加不可抑止，杨易无奈，只能等着姬乘风笑完了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