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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山奈的丈夫 ...

  •   “女人因神秘而美丽”,这是一句用烂了的台词。
      山奈是美丽的,美得毋庸置疑。现在,她还足够神秘,我只能说,谁也不能确定摊上一个这样的朋友是幸还是不幸。帮她养狗、打扫房间,以及受那些关于她的七零八落的消息的打扰,为她担心,为她着急,几乎是要耽误掉自己的人生。当然,没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山奈,我的人生可能会无趣很多。
      要承受多大的精彩和意外,就得有多健康的心脏,这绝对是真理。比如曾经拒绝见面的曲肖前几天突然跑到我上班的地方,趴在购票窗口上跟我说:
      “我是曲肖,也是山奈的丈夫,等你下班,我们聊聊。”
      他是曲肖,我知道,五官跟上学时没有太大差异,依然俊朗明净。他说他是山奈的丈夫,这个需要特别好的心脏来承受,毫无征兆,山奈失踪了,她的丈夫出现了——传说中的丈夫。这很离奇!
      如果这个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心思一定会特别活跃,那一个又一个的疑问肯定会接二连三地蹦出来。那可能只是我们在作为旁观者时的体验,比如我这天,真正遭遇这样的境况时,其实是什么心理活动也没有。刚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小小的愣了一下,定定地看了他三秒钟,然后回了他“好。”
      接下来的那些工作是怎么完成的,我想不起来。只记得脑袋空空地下了班,跟着曲肖走进了附近一家咖啡馆。
      曲肖曾经是我们班的男神,家世很好,他本人又生得身材修长匀称,五官出众,学习中上,待人总是温和谦逊,应该算得上宝藏级的初恋人选吧。我敢说,当时班里的女生,百分之七八十的都暗恋或者表白过他,就跟很多男生喜欢山奈一样。这么说来,他们俩从校园走近婚姻,是顺理成章是不是?不是。曲肖用他的高情商和高智商在花丛中游刃有余,待谁都一样,不主动,不拒绝,直到毕业,也没有谁真正成了他女友,绯闻女友都没有。所以很多女生愤愤表示:这家伙肯定喜欢男人,把我们全都当闺蜜了。山奈却是不合群、不苟言笑,有且仅有我一个朋友,所以当时班里还流行着一个说法:山奈跟秦秀秀估计是女同性恋人。喏,这就是我的高中绯闻,我想强调一下,我绝对不是同性恋,跟女人谈恋爱,我全身上下应该是没有任何一个细胞可以正常反应。如果非要说山奈跟曲肖之间有过什么交集,那就是某个下雨天去食堂的路上,曲肖借过一把伞给山奈,伞是我跟山奈一起用的,只是当时曲肖确确实实是把伞交到她手上的。
      眼前的曲肖,比上学时多了一点成熟稳重的气质,这可能是他让我感到很陌生的原因。
      我们谁也没有先开口,他把自己放在桌上的两只手紧握在一起,侧头望着窗外,而我一直木然地看着他,就像是要在他身上找到“山奈丈夫”这样一个标签。对于山奈的那些突兀的一切,我已经变得不惊讶不否认,这都一件件地浮现在眼前,我没有力气去质疑。同窗三年的曲肖和我最好的朋友结了婚,我丝毫不知情,这也不足以让我震惊,麻木了。
      轻缓的音乐萦绕在屋子里,柔和的灯光是这里格外静谧,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还看得见窗外的远山,朦朦胧胧。如果田小东正好在我身边,山奈也正好和她的丈夫曲肖亲密地依偎在对面,我们相谈甚欢,这肯定是个很完美的场景。看吧,我考虑事情就是这样简单,根本就不会去问它为什么会发生,如果是发生了,不要太糟糕,我就会感到很满意。上大学时,读黑格尔的“存在即合理”这个广为人知的理论时,我表示认可。山奈离开后的这个三年里,刷新我认知的事情太多了,我已经将自己的接纳范围拓展到“存不存在都合理”。
      许久许久,曲肖开始搅拌咖啡杯里的液体,他并没有将那勺糖加进去……又搅了许久许久,他总算开口了:
      “我曾经千百次幻想过爱情的模样,也看过婚姻里的千百种的结局。我以为我遭遇的,一定是最理想最美好的模样。人有时候真的很可笑,选择了会后悔,放弃了会遗憾,当你执着于选择还是放下的时候,就如同把自己扔进了无尽的深渊……”
      他像在说梦话一样,语气缓慢,声音飘忽,还数度哽咽。我并没为他送还上纸巾,因为不知道他的悲伤到底有多大,拿捏不准需要递多少纸巾过去才合适。我也没有开口,仿佛已经置身于异度空间,不知道该用哪种语言哪种心情与他交流。
      “我想给你讲讲山奈……”曲肖将双手插进发间,他可能很痛苦,可能需要很大的勇气来给我说他的婚姻,他的妻子。
      “等等”我神经质一样地立马打断了他。
      我的胸口像灌了铅,我承认我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那是一个很美好故事……
      (2)
      “我曾经以为我的保护一定可以让她不再折磨自己,不再去过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后来总算明白,我压根儿就扮演不了救世主的角色,而她,也根本就走不出那馥郁芬芳的魔障泥潭。”
      曲肖说话声音很低,帅气的面容布满了愁云,懊恼、悔恨、还是深深的伤?我看不出来,我只是觉得,我身边的空气里都氤氲着哀伤与痛苦,看不见也摸不着,一下一下地撞在心门上。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你没有去亲历它,当别人给你讲述出来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放大那种悲伤,或者去做一些无谓的联想。就像此刻,曲肖还没有开始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却已经在心里作几十个假设,已经先入为主地想到了几十种结局。
      “她是我的仙子,高贵、纯洁,神圣尔雅。进入高中校门的第一天,她就像一缕星光照进我的心灵,暖暖的,甜甜的。她在走人群中也好,坐在课桌前也好,都在我眼角的余光里。甚至是勇敢地看她一眼,也怕破坏了她的美好。自从遇见她,我每一天都面带微笑地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每天都假装心无挂碍地和别人有说有笑;我每天都在努力塑造一个完美无瑕的自己,只为了,她能够多看我一眼……”
      曲肖眼睛里噙这泪光,嘴角却挂着笑。
      天黑了,咖啡屋暖黄的灯光格外暧昧,一对小情侣在离我们不远的位置落座,好奇的年轻姑娘时不时瞄一眼满脸悲伤的曲肖,也顺便看看我,她可能希望我可以安慰一下这个帅气的小哥哥。她必定太年轻,还不懂得男人落泪是的疼痛与快乐。钢琴曲《献给爱丽丝》缓缓响起,豆大的泪珠从曲肖眼里滑落,滴进那杯苦咖啡,他喃喃说到:
      “真的好美……可是……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是在那样的场景中遇见她。那根本就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曲肖和着泪水,给我讲了这样的故事:
      为了能够守在山奈身边,高出一本线很多的曲肖,选择了山奈就读的那所职业学校,假装很巧地成了她的同班同学。曲肖终于按捺不住地表白了山奈,得到的是无尽的沉默。曲肖没有灰心,一如既往地默默守护着,当然,山奈也一如既往地冷漠。这很符合她的性子,在没有看到她日记本里那些热烈的文字之前,我以为她不食人间烟火。
      曲肖的父母在本市经营着一家很高档的酒楼,上学时略有耳闻,我从来没有去过。他在自家的酒楼里遇见了山奈,并且是很多次。山奈每次都从豪华的轿车里出来,一脸高傲地走进包厢,总在夜半,包厢里大腹便便的客人酒足饭饱,红光满面离开,山奈被留下。要么趴在桌上,要么倒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直到那次,□□的山奈又倒在了酒楼包厢里,刚好被曲肖发现,他报警了。他要维护山奈,半醉半醒的山奈没领情,当着警察的面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裹着他家的桌布自行离开了……山奈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家酒楼,一次又一次被凌乱地扔在包厢,让曲肖一次又一次地感受用尖刀剜进心窝的疼……他终于忍无可忍,将自家酒店的所有包间装上摄像头,并把此消息告知宾客。毫无意外,他家生意一落千丈,包括山奈,再也没有去过。
      曲肖一厢情愿地恋着山奈,深入骨髓地执着,葱茏少年最火热的心,捧出来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为了山奈,他已经顾不得这世间的黑与白,哪怕得见过肮脏的淤泥,他仍然坚持地认为,山奈是那朵圣洁的白莲,就这样麻痹自己,安慰自己,毫不退缩地深深爱着。
      他用各种各样的由头,送她各种各样的珍贵礼品;寒来暑往,默默守在咫尺之间,只为第一时间为她遮风避雨。他用最虔诚的模样,最卑微的方式去爱她……如果不是亲眼得见,我一定不会相信,这样风度翩翩的曲肖,竟活成了低在尘埃里的姿态。“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深爱的那一个总忍不住费尽心思地给,甚至来不及问对方想要什么,更来不及问问自己要什么。
      山奈从没停止过在各大酒店的出入,曲肖从没停止过他那份诚挚的爱,忍受着内心巨大的痛去守候她,在每个无尽黑暗的夜里扶起那个披头散发的她。曲肖的心,死了一次又一次,可山奈就像他精神上的毒瘾,戒不掉。再后来,他将自己神化成了圣斗士,认为只有他才可完成对山奈的救赎。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曲肖又一次像收拾残羹冷炙一样地拾到山奈,他将她带进疯狂的大雨中,大声问她:
      “你还活着吗?”
      山奈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曲肖一直不明白的是,山奈并未在饭局中喝醉,十分清醒地将自己弄得凌乱不堪。我知道山奈会喝酒,一杯又一杯,不言不语,一个劲埋头死命地喝,同样,她不会醉。她的日记中有这样一段:
      这些猪狗不如的禽兽,把酒当做他们宣扬自我的丰碑,多么令人恶心!我不屑于醉在他们面前,哪怕跟他们同饮,也让人心生罪恶。不需要把思想带到他们中间,我这张脸,这具令人羞耻的身体,已经足够他们欢愉。“醒眼看醉人”在我灵魂死去的路上狂欢,只为铭记你赐给我的这些泯灭人性的时刻……我用身体交换到你想要的一切,总有一天,你得用灵魂的痛来偿还。
      我想跟曲肖说,山奈在那些饭局中,滴酒未沾,她只是去交易,去压榨自己灵魂之光,用这样的方式舔舐那个“你”给她的刺痛。不过我要是说出来,也可能会带给他更大的伤害,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接受自己深爱的女人故意消耗自己身体的说法吧?也或许,曲肖根本就是知道她是故意的。在那场大雨中,他疯了一样地质问山奈:
      “你还活着吗?活着吗?活着吗?……”
      “活着?你觉得我用什么理由解释自己还活着?”山奈凄然地问。
      “我爱你!让我温暖你的世界,有热有光,就是活着!”曲肖无比坚定地告诉她。
      “你爱我?哈哈哈……你用什么证明你爱着眼前这个肮脏不堪的疯女人?就像那些人模狗样的酒囊饭袋那样?爱我这身皮囊?我的身体在诱惑你躁动不安的心?”
      “山奈,不是那样,我爱你,用坚贞美好的爱情定义。我要守护你,一辈子守护,我会陪你走过泥泞,路过阳光路过风,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惜你。”曲肖在喧哗的雨声中大吼着跟山奈承诺。
      “爱惜我?我还有什么值得爱护值得疼惜?你会爱惜我到不顾自己的尊严,不顾自己的前程?”
      “你就是我前程,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
      曲肖并没有告诉我他们在那个雨夜到底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第二天的太阳初升之时,山奈成了他的妻子,那鲜红的“结婚证”就是约定。
      这件事发生在山奈离开的前一年,她并没有履行做妻子的责任,这对夫妻直到现在,还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饭,更别说同床共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曲肖爱了山奈好些年,一厢情愿地爱恋,这和恋爱有本质性的区别,可他们结婚了,这不算耍流氓?我且以为,这是一桩“流产”婚姻,被刮宫的是曲肖。
      我有很多话想问曲肖,想问他恨不恨?也许是恨吧!不然,他怎么会在同学群里说她是婊子。说是爱不求回报,从人性角度来理解,多少是有点儿夸张的。曲肖毫无保留地爱山奈,他热切、憨直、隐忍,他独自听着时钟滴滴答答溜了一圈又一圈,无数个日日夜夜地熬着,一定期盼过山奈的爱……这样的爱,多么孤寂,多么煎熬?人都是肉体凡胎,爱得累了,耐心肯定也消灭殆尽。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奔涌到嘴边,千头万绪,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那些他的痛,我的疑惑,随风散了最好。
      不能解释的,就不解释,就当听了一个故事,充满悬疑往往更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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