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橘三春

39、心忧

　　顾府虽然人少，但是心思真难猜。
　　入夜，白思坐在榻侧静静守夜，心里翻来覆去猜想着各种可能。
　　下午回来时，彩袖玉钟已经将她休息的地方收拾好了。
　　彩袖已经想过来了，也不知唐婷和她说了多少，见到白思时，还是如常恭谨。
　　“仙子您看，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需要我们改过，”彩袖笑吟吟问白思，“夫人叮嘱，地方虽小，也要收拾妥帖您满意才可。”
　　彩袖的态度，也就是唐婷的态度。

　　白思颔首一笑，表示没什么问题：“劳几位费心了，这样就好。”
　　眼下，她就在这一方小榻上。
　　帷幔对面是值夜的玉钟，因唐婷夜里不太安稳，所以一般都是她和衣而眠。
　　而唐婷，就在半墙之隔的那边，彩袖刚替她揉了会子头，睡下了。

　　以防万一，白思不能入眠。她盘腿开始运行体内小周天。
　　也不知是因为白思到来唐婷才睡得安稳，还是正巧唐婷睡得安稳白思到来，反正前半夜唐婷没有什么情况，只是喝过两次水。
　　玉钟回来时悄悄看了白思一眼，这位好看的仙子端坐在一旁一动不动。
　　这是在什么修习仙术啊···玉钟困倦的缩回床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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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夜清云院里就算不得清净，顾夫人先是睡不着让彩袖揉了好一会儿头，大半夜里还来了两拨人。
　　来的第一个：顾长忠。
　　顾长忠乱七八糟把自己一裹也没带小厮就溜来了清云，看见院外守着的裴彦三人他还吓了一跳。
　　“哎呀我的妈呀！”
　　顾长忠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甚灵活的蹭蹭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上，被傅思明眼疾手快一把拉了起来。
　　···
　　“我就是有点不放心婷儿，想来看看她，”顾长忠站在院外与裴彦说，“今天下午，忙，也没来得及问问她的情况，今晚回的晚了，开始想着不打扰她休息，又有些放心不下。”
　　易宁和傅思明嗅一嗅，闻到了酒的味道。
　　顾长忠自然是不能拦的，易宁拉开院门放人进去。

　　顾长忠喜孜孜去看唐婷，一进小院就看见白思抱着胳膊靠在回廊上，旁边是被她拖起来还没清醒的玉钟。
　　倒是忘了这里面还有位女仙子了···顾长忠拍拍混混沌沌的脑袋，正听得白思问：“顾先生可需要我们二位回避？”
　　顾长忠脑袋忙不迭摇起来：“不用不用，我看看就走。”看着玉钟也差不多清醒了，他下巴一抬问里面的情况：“夫人今夜还未惊醒？”
　　玉钟恭敬回答：“是，夫人还未醒。”
　　顾长忠松一口气，原地踱了两步，还是决定轻手轻脚进去看看。
　　许是怕惊动唐婷，顾长忠摸索着方向连灯也没打，好在他对这地儿也熟悉，不一会儿就又摸索出来了。
　　想着外面还有个仙子站在院里，顾长忠也不好多待。
　　玉钟舒一口气爬回去准备接着睡觉。
　　白思目送顾长忠出了院子。
　　“你们老爷经常会这样过来看你们夫人吗？”白思合上门漫不经心的问。
　　“差不多吧，只要晚上没见着，老爷就大概率会来，”玉钟钻回被窝喃喃嘟囔；“···好了我们快睡吧。”

　　白思挑眉想想还是不扰人清梦了，于是盘腿又坐回床上。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正是玉钟睡得最沉的时刻。
　　又有人来了。
　　清朗的月光下，傅思明困惑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傅思明扒着门向外探头，“来做什么？”

　　外面是带着婢女穿着整齐的顾念念。
　　···大半夜的，再可爱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吓人。
　　傅思明不敢直接开门。

　　身为主子，被拦在门外顾念念倒也不生气，她抬起下巴：“我心里不踏实，想来看看母亲。”
　　看看母亲？
　　傅思明差点给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唐婷才嫁过来一年多吧？母女关系这么好了？
　　傅思明觉得哪里不太妥当，一时站在门口支支吾吾，今晚顾夫人没什么动静，万一放进去——
　　“思明，不可无礼，”傅思明还没想好，裴彦就已经快步走上前来把门推开，“我们只负责留神有无异动。”
　　顾家人出入，不归我们管。

　　顾念念眨了眨眼。
　　可能是看在碧清宗的面子上，她并没有发难，而是挽住身旁婢女的手，安安静静的向里走去。
　　易宁拉了拉傅思明，将他拖到一边。
　　一仆一主很快就走到内院门边，抬脚跨了进去。

　　傅思明想不出哪里奇怪，他也知道这里不是碧清宗，只得仔细留神些，一旁的易宁却抬起手，空着的左手做出扇扇子的动作，又指了指里面，提示傅思明。
　　嘿！
　　傅思明拍头一笑。
　　——差点忘了这次白姐姐在里面呢，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一次，白思没有走到廊上，她恍若未闻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屋门轻轻响了三声。
　　“咚咚咚——”

　　“玉钟姑娘——”白思悄声唤玉钟，“又有人来敲门了。”
　　玉钟虽说比刚才睡得熟了些，但骨子里也惦记着自己要伺候夫人，所以白思刚唤了两声她就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谁敲门？”玉钟忙不迭点起烛火，“是谁？”
　　白思好笑看着她开口，“我并不知道是谁，会不会是你们老爷又过来了？”
　　玉钟一口否认：“不可能，若无意外，我们老爷夜里也就过来一趟。”
　　不然还睡不睡觉了啊。

　　玉钟穿鞋去应门。
　　白思知道门外的人是顾念念面上却分毫不显，“那会不会是你家小姐？”
　　“我们小姐不是在里面——”
　　玉钟脑子卡了一下壳才反应过来，顾家的小姐是顾念念。
　　自家小姐已经是夫人了。

　　··忽然觉得脑子混沌沌的疼，玉钟赶苍蝇似的摇一下头，用蜡烛点上玲珑灯拿在手里：“看看就知道了，估计是吧——”

　　“门外是谁？”
　　门外的月光带着人影朦朦胧胧透了进来。
　　一高一矮。
　　其中高些的那个开口：“玉钟？是我。”
　　玉钟听出了顾念念身边婢女含樱的声音，虽然疑惑却也放下心来开门，门外正是顾念念和含樱主仆二人。
　　“小姐安康——”
　　顾念念点一点头，踏了进来，“我睡不着，想来看看母亲。”

　　玉钟：····可巧不巧，今晚我家夫人睡得很好。
　　白思和顾念念也相互见了一礼。

　　“想来是有这位仙子在此的缘故，母亲今夜睡得竟这样好。”顾念念听闻唐婷睡得安稳也不急着进去打扰，站在原地和白思客气了两句。
　　“巧合罢了，该是大夫开的药终于有了功效。”白思不接这顶帽子，笑得也是一派亲和。
　　顾念念笑笑：“弟弟折腾了好几个月，也该安分些了，想必日后是个健壮活泼的。”

　　白思貌似赞许般点点头。
　　说话滴水不漏，还如此亲切服帖，若是唐婷在此恐怕心里也会熨帖不少。
　　不过没关系，唐婷的心腹，玉钟不是在这里嘛···白思错眼去看，只见这傻丫头起床气早就没了，也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就不怕唐婷听不见。

　　“既然母亲今夜安好，我便不多打扰了，”顾念念起身，“只进去看一眼，略放了心就走，也好叫我回去能睡的安稳些。”
　　玉钟听了，上前为她引帘。
　　“还是不用了，”白思起身两步走到门前站定，“顾夫人虽说未醒，但大夫也说过夫人睡眠极轻，入睡时最好不要有动静，这一进一出万一惊醒了夫人可怎么好？”
　　玉钟脚步定住。
　　白仙子说的也是，要是夫人醒了，再想睡可就难了。
　　虽说小姐也不好得罪...，但是还是自家夫人重要一点。

　　顾念念神色一滞。
　　跟在她身后的含樱忍不住开口为自家主子抱不平：“你们怎么回事啊，我们小姐只是进去看一眼，又不做别的，你们几个从一进院子就开始——”
　　这里可是顾府，我们小姐才是正经主子！

　　顾念念毕竟年纪小，脸上的笑容也快挂不住了。
　　白思虽然面露为难状，实则一步不让。
　　含樱伸手想去推白思，玉钟吓了一跳连忙去拦，外面几人争执未果，屋内忽然一声杯盏打翻的脆响。
　　“哐啷——”
　　白思第一个反应过来，反身就向里跑，玉钟脸色一变，紧随其后，顾念念愣一下没想过来这两人怎么忽然跑了，想过来也顾不得闺阁礼仪匆匆忙忙跟着跑了进去。

　　院外，裴彦叹一口气。
　　“易宁，去请大夫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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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婷院里只有备下的稳婆，大夫们都在另一处，易宁也不知道该找谁，进去看见有一个值夜的就带了来，见易宁慌慌张张进来，那大夫倒也不多问，拎上药箱就走，想是这种情况十分常见。
　　刚踏出药署两步，就碰上后面气喘吁吁飞奔过来的小厮。
　　回到顾夫人的院子，裴彦三人仍是候在一门里，侍女带着大夫一人匆匆往里面走。

　　顾念念白思几人正守在唐婷身旁，七月天气，她盖的锦被仍有不轻的分量，捂得满头大汗，又应是做了什么噩梦，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神情一片惊惶。
　　睡前熄灭的安神香又重新燃了起来，白思嗅到了白日闻到的气味，唐婷必是日日点着此香，所以白日衣衫上的味道也如此浓郁。
　　此刻，她正一言不发的卧在床上，沉默而用力地重重呼吸着，烛火明晃晃的照着，偶尔跳动一下，映着唐婷的五官更加清晰，白思目光一寸寸逡巡过她的脸庞也难以寻见一丝白日温婉样子。
　　除了一样身体羸弱。

　　这一夜曲折令白思也有些分神，她揉揉头，想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但不知怎的，看着床上的唐婷她总是想起自己的母亲。
　　想起病倒在床上，脸色也一片惨白的母亲，大夫看过之后，怜悯摇摇头的样子···
　　“铛——铛——”
　　打更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恍神的白思，她掐了自己一把继续集中精力，顾念念低身在唐婷床边没注意到她，只含樱小心的又看了她一眼。
　　大夫熟练的为唐婷诊脉扎针。
　　“夫人切莫忧心，胎儿并无大碍。”大夫边拟方子边说道，“想来的确是个身体康健的。”
　　唐婷略略放下心来：“有劳您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