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夏光》ilenia

2、归家

　　台上上演的是处进来很红的<<名扬万世>>,但与知夏而言,却又是部俗套的戏码.男人只顾在外拼搏,上战杀敌十几年,最后功成名就,却忘了女人在家中等了他十几年,早已深老闺中,虽被后世称颂贞德,但终是付了年华.
　　知夏在茶席上坐着,从两楼的包间里往下望去,戏子在台上唱的咿咿呀呀,凤冠霞帔正是娶亲之际,可那深红盖头下的人却不是她.台下坐满喝酒打诨的人看的专注.那戏子一颦一笑,轻轻拂起红帕露出那新娘娇羞的面容,淡淡薄唇,凝膏的胭脂,引得台下一片的叫好声,却生生让知夏听得扎耳.本喝着茶的杯子,被使劲摔在桌上,攥在手中的素帕让溅出来的茶水染得透湿.
　　\"好什么好,这是戏哪个眼瞎的写的.\"许是心中不爽,扔杯仍无法释出.只顾不得大家闺秀的面子,在外人面前好好的骂了一顿,声音不大,但也正好被周围的然听见.
　　\"这戏定是位守旧先生编的,没受过新思想熏陶,你这新时代女性,何必又为这厮与一杯子置气,伤了身子.\"林世堂坐在一旁,看着那从杯中泄流出的茶水糊了桌子,正从边沿处,一滴一滴流下,湿了清夏的裙角,连忙伸手摆正,又唤了送水的小二去拿巾帕,许是想帮知夏搽了身上水渍,但这岂是能让巾帕搽干的,无非是做个下意识的样子.
　　知夏拒了小二下楼的举动,从软垫上起身,拂了拂因坐姿折起的褶皱,也没看林世堂一眼,\"无趣,我回家去了.\"然后转过身,踩着高跟鞋噔噔的下了楼,还没等到林世堂起身说要送,已是没了人影,只留下那染了茶渍的素帕躺在桌上.
　　许是她真心恼大,所是忘了这物.林世堂叹了口气,指着帕子让下人收好,回家好晒干净,复明日送到沈府还与她.

　　天色已晚,出了剧院门口,秋风凛冽,穿着薄衣衫的知夏,不禁揪了揪袖口,此时还不是戏完时,一个中途离场的人,定是没有黄包车守着的.她只能依稀在对面的街灯下看见一个卖豆花的妇女,正向外排着碗筷,竹筷在水桶里反复搓洗,估摸着是要摆摊,便去向她寻了个坐车的去处.

　　从戏院门口向东路头走，直到看到百乐门招牌上闪烁着各种颜色的霓虹灯，配着从里面传来的歌舞生辰，装饰着暗夜已悄无人息的夜上海。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几句娆娆上头的爵士乐在清夏的耳边不断的回荡，沉醉了眼，倦了心。
　　直到黄包车的车夫去轿里摇醒她，告诉她沈府道了。脑海里那几句歌女口中吟唱的洋文词才渐渐清散，入眼复中的是沈家的高墙铁门，了无生气的端言，禁锢住肺腑中的空气。

　　竟亮着灯，已是深夜了，这女人真是什么事都要闹腾。知夏推开未锁的铁门，脚步有些发软，在空中摇曳如一指白素，老远就被守在门口的管事丫鬟看见，燎急的从远处跑来扶她，却被一手推到了傍边。
　　大厅里，沈夫人正在喝茶，知夏进去时。她正吹着从茶缘冒出的热气，看见知夏进来，才向身旁站着的容妈睇眼色，意识她把手中端着的燕窝送到清夏的面前。
　　“不了，我要去睡觉了。”知夏已经没有精力再应付这些礼节，便连问安也不说的，直经从她面前走过。
　　“你站住，”沈夫人见知夏要离开，本掩好的怒气，顿时冲了上来，茶盖也是忘盖在杯上，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姑娘家的，出去跟别人看戏，连个丫鬟也不带在身边，还这么晚回来。你这样传出去是要别人笑话我们沈家吗 ？下回不准再跟林世堂这么晚出去看戏了。”
　　笑话？这样的笑话以前闹得还少吗？我不回家不是想着，不出现挨你的眼吗，现在倒是在也是错不在也是错。
　　“哼，我喜欢跟谁出去，就跟谁出去，我喜欢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你管不着，再说今天这样晚上去跟别人看戏也不是第一次，平日也没见你发这么大火啊，真是奇了怪咯。”轻恼的娇斥，话意又那么尖酸，知夏侧着身给了沈夫人一个白眼，也不想再听她还会在说些什么，便直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但嘴角似有似无的擒笑，已是表露了自己心中略胜一筹的喜悦。
　　沈夫人站那良久，想要张嘴训斥但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声来，竟像是刻意回避，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只等着那一声的出现，来打破这一片的宁静。
　　“知夏”一声呼唤，就这样折入知夏的梦里，使刚站好的悠然身姿，瞬间变得僵硬，牵起脑海深处那张无法忘怀的面容深抵心房，触的更加清晰，一双远山倒眉下，是一汪清泉澈眼，虽比知夏记忆中的神情多了几分睿智和稳重，但在琥珀棕瞳仍融着久久都化不开的暖。
　　无异确是四叔，直到知夏转身，看到楼梯上那个伟岸的身影才发现手脚竟已是冰凉，腔管鼓动却发不好任何声音，她竟不知自己在无意下让四叔听去了全部。
　　沈夫人见知夏傻在了原地，却是再也怪不下去，叹了口气，把茶盖盖上，递给容妈，便轻轻抬步从知夏身边走过，徐徐上了楼梯，遮住了四叔的身影。
　　“知夏，明儿四叔把带回的礼物给你。”直到两处身影被掩住在转角处，知夏才回神听到这一句，却仍是被遗落在原地，身已是处的更加冰寒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