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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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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简废了不少心力才从将军府跑出,那个侍女身形高挑,从背影看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赵简观察了多日才找到此人。再加之一炷香的时间里将那侍女打晕、换衣服已经足够。
见得了七斋,元仲辛急问而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简声音沉稳,“去救我爹。”
先前知晓了赵王爷所在,一行人没有耽搁任何便来到了那清幽小筑,让赵简颇有疑惑的是,本应该是重兵把守的地方却被七斋没废多少心思闯了进去。
赵简在外等候,即便心有存疑惑但在见到赵王爷的那一刻还是心头跟着一颤,爹……”
“阿简啊……”
“爹……”赵简在一瞬间清醒过来,慌忙便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上马车。”
顺手的,赵简将手上的斗笠一个递予薛映,一个递予元仲辛,道:“你和薛映驾马。”
元仲辛微有愣色,来不及做他想的便扶了赵王爷上了马车。
那车内的空间狭小,马车行进起来也是只听见外头纷乱的马蹄声。
赵王爷摸了两下咚咚直跳的胸口,忙问:“阿简啊,出了什么事情?要这么着急跑?”
赵简垂下了眼帘,开口道:“米禽牧北有心帝位,现在的局面失控了……”
赵王爷听闻显然大惊,“啊?他、他竟然!......”
“我已经把这个消息递回去了,只是还没有收到回信。”
衙内坐在赵简身边简直被气到直拍大腿,“不用等回信了,这种乱臣贼子连我都知道要永除后患啊!”
赵简眼眸微动,又听小景道:“可是米禽牧北太厉害了,我和王大哥在躲避的这些天看见整个西夏都被他控制了,到处都是米禽牧北的势力,没藏讹庞根本他的不是对手......”
双手的十指不禁微微蜷曲,赵简颇为呆愣得怔住神色,只听王宽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一会儿我们出了城就兵分三路,元仲辛和薛映护送我爹,你和小景一组,我和衙内一组,这样也可分散追兵……到了大宋我们再汇合。”
衙内眉头皱了两下,王宽亦是蹙眉而问:“有把握逃走吗?”
赵简不自觉的摩挲了两下手指,“米禽牧北现在要专心对付没藏讹庞,所以他不能调太多兵力在我们身上,所以现在走是最好的时机……”
衙内终于憋不住了,看向赵简便问:“不对呀,怎么不是你和元仲辛一组护送赵王爷回去,非要和我一组?”
此事亦正是王宽想问,刚刚赵简特意把斗笠给了元仲辛让他驾马,而非在内商量事宜,这样一反常态,定是有事相瞒。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逃不出去,我需要我爹的帮忙……”
赵王爷听见此话亦是惊了,“阿简啊,你让爹做什么?”
赵简抬眼看向赵王爷,只是笑着亦红着眼,“爹,兹事体大,如果事情有变,我就留下来,您回去后给我做个见证。”
此言既出,马车内的众人亦是惊了,赵简把事情想得太透彻,若是都能逃回去还则罢了,若真的事情失败,那赵简这颗棋子已经定会遭人猜疑。
与其指望着七斋费尽口舌为她辩解,不如简单些,把赵王爷送回去相互做个掣肘。
王宽看向了赵简,说道:“这是你的决定?”
“放心,我足以自保,我等你们再来接我。”
“但是元仲辛是不会同意的。”
车内一时极静,只余那凌乱的马蹄声踩踏在心上,良久,只闻夜色中一声马叫嘶鸣划破了夜色,那滚动的车轮子突然停了下来,听得薛映在外说道:“斋长,我们被包围了。”
赵简听闻没有任何惊异,反倒是一车子人全都不自觉地看向赵简,似在等着赵简下一步举动。
“小景,你留在马车上照顾我爹,其他人和我下去。”
小景乖巧地坐至赵王爷身边,又点头道:“赵姐姐你放心。”
赵简随之下了马车,只见这半大不小的马车被士兵团团而围,而正对着的亦是一辆锦缎华纹面的马车,守在当前的则是个绛紫色衣衫的女子。
那女子款款走来,目不斜视,只是来至赵简面前躬身道:“夫人,将军请您上马车一叙。”
原本就是一触即发的局面,元仲辛则更像是耐不住了性子般与七斋凑成了一团,怒目而视,而薛映腰间双刀已出,已下了决心。
赵简手中的长剑在指尖细细摩挲,见此,不免也抛下了最后一丝犹豫,拔剑便道:“没什么好叙的!要战便战吧!”
“阿简——”
对面马车内传来沉闷的声音,又带着一丝慌乱,手上的冷剑映出赵简痴愣的眼神,忽然一瞬间地清醒了过来。
今天这场仗绝对不能打,一旦打了定要见血,吃亏的只能是七斋。
赵简把剑重新收回剑鞘,正待走过,却忽觉手腕被人从后一抓,元仲辛此时的心砰砰直跳,总觉得赵简这一走便再也回不来了,“你不能去!”
赵简微微一笑,便把那手掌轻轻推开而道:“我去去就回,总要听听他什么意思。”
赵简径直上了马车,不同于寒夜中的冰冷刺骨,这车内以毛毡做里锦缎做面,挡风密闭,只余一炉沉水香徐徐而燃,沉静凝神。
看见米禽牧北的那一刻赵简没有见他抬头,只是手头颇为不稳得垂首剥着一颗橘子,去皮撕络,直至把那精致的莲纹小盘堆得冒了尖才轻轻推向了赵简,抬头笑道:“阿简......这是你最喜事的淮南供橘,我在火炉旁放了好久,不冰牙,现在吃正好……”
赵简冷眼相待,只是在他对面端正坐了下来,将长剑横于两个人中间,只是问道:“米禽牧北,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
是啊,他也想问,为什么会走到今天。
刚刚如果不是在马车内喊她一声,赵简还有一丝的理智尚存,现在的局面是不是已经变得无可挽回了?
米禽牧北又何曾想把事情落得个鱼死网破的结局,他想赵王爷和七斋众人在今日都要平安无虞。但是他杀心渐起,不用掀帐子都能想到刚刚在马车外剑拔弩张的气势以及赵简和元仲辛情意绵绵的模样,让他手中剥橘的动作也这样不稳……
“让我想想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赵简直视了他的目光,说道:“铲除没藏氏一族,登上高位,然后向大宋请旨联姻。”
“若是大宋肯舍我这颗棋子,你便就势俯首称臣韬光养晦,待来日等你真的有实力正面应对之时再一举拿下。”
“若是大宋不肯舍我这颗棋子,你便借着由头起兵而攻,我说的对不对?”
米禽牧北就这样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不知为何,现在的他面对赵简宁愿说上两句软话也不想和她有过多的解释,他知道他说了她也不会信,只有徒增误会罢了。
果不其然的,赵简看着他满是讥讽而道:“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少年将军啊,这样的借口都能被你想出来,难为你把这深情的戏码演得这样辛苦。”
米禽牧北缓缓垂眸,沉声道:“......阿简,无论你怎么想我,我都不会放你走。”
“米禽牧北,你我也算有过共谋之时,今日你放手,来日敌对相见,也好给彼此留些面子。”
米禽牧北听闻却是笑了,比起她要离去,面子又是什么?“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赵简眉间微蹙,“蹭”地一下站起了身,提剑便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阿简!赵王爷心疾未愈,你这样做不怕惊到他老人家吗?......”
又是这一招。
寒剑出鞘架在米禽牧北脖子上时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赵简的眼中由冷淡转愤然也是同样,“你除了会威胁我还会做什么!”
米禽牧北已然察觉脖间微微而痛,想来又被赵简划破了口子,可目光中偏执不减,仍是重复了刚刚所言,道:“我说过,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赵简手中的力度在松松紧紧之间犹豫不决,终是最终败下阵来般说道:“我要我爹和七斋回去。”
“好。”
......
赵简与米禽牧北达成了交易,以一人换六人。
见得赵简独自走来,站在众人面前深深一揖,只听她道:“诸位,回去之后我爹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还请各位多加照拂,赵简感激不尽。”
一时间众人皆是面面而觑,元仲辛愣道:“赵简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言而出,惊得小景也下了马车。
赵简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笑道:“我等你们来捞我。”
“不是说好的一起走的吗!”
元仲辛急声而喊,他还是没有闹明白,明明说好的一起走,哪怕不是,今日就算全都死在一处了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不走,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边的!”
七斋之间就怕一个人生势,其他人定会紧随,由此,薛映亦皱眉怒道:“我也不走,斋长,我替你去解决了他!”
赵简拦下薛映,又轻离了元仲辛,只将袖间被珍藏得完好无损的玉镯塞到了他的手中。
元仲辛看着那手上之物,脑中竟发懵起来。
赵简看着他却是温柔而笑,“短暂的离别只是为了更久的重逢,不要让我等太久啊,我怕我会等不到。”
说罢,赵简看向了小景,只招了招手,小景便应声而来。
让七斋猝不及防的是从赵简袖中掉出的一截匕首插进了小景腋下三寸的腹中。
霎时间,王宽几乎来不及叫喊出声就已托住小景缓缓倒下,大片的血污染红了小景的衣物,只见小景疼得丝丝抽气,皱眉不言......
“赵简!你干什么!”
向来温润的公子在瞬间狠瞪了双目仿佛吃人般地欲扑身过来,却被小景一把拉扯住道:“王大哥!……”
赵简后退一步,说道:“车上有止血的药,如果你们现在扶小景上车她一点事也不会有,但是再晚些我就不知道了。”
元仲辛就此明白了一切,质问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对不对?你连止血药都备好了!你用小景逼我们?”
话音刚落赵王爷从马车内掀帘而出,“我们走......”
“赵王爷?......”
“阿简,你和爹说的爹都明白,你放心就是了。”
赵简忽觉自己的爹爹好像苍老了不少,跪地拜道:“爹,是女儿不孝。”
那辆马车终究消失在赵简眼中,当所有人乃至赵王爷都说要离去的时候,元仲辛被衙内和薛映一起带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向东南方而行,一路畅通无阻。王宽失了魂魄般地找着药箱里的药瓶,满脑子的皆是小景那疼得说不出来话的面庞和被血染红的衣衫。
“王大哥,你别找药了,我没什么大事……”
小景神色如常地扶着腰腹从一侧坐起,全然不见刚刚那疼痛的模样。
腋下三寸,不足致命。
这是她从医书看来的,在看到这里的时候身边只有赵简,她的赵姐姐。
“小景,你没事?”王宽一怔而问。
“我只是被划破了一点皮,大部分的伤都在赵姐姐的手上。”
相同的手段,当初元仲辛用在了王宽身上,如今赵简用在了小景身上。
看着元仲辛不可置信地脸,小景愧疚道:“对不起元大哥,我答应过赵姐姐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要信任她。刚刚赵姐姐一直在暗地里捏我的手,我没法拒绝……”
“我去救她!”
元仲辛猛的站起,又被赵王爷拦下道:“坐下。”
“赵王爷,她是您的女儿!”
“我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正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所以阿简做什么我都要支持她......”
......
将军府里头的炭火充足,而赵简却丝毫不觉。坐在床榻上只是静坐,直视了亦坐在正对面的米禽牧北,双目如结了冰霜般的冷淡默然。
赵简当为赵简,即便什么也不做浑身上下也无一不在散着抵抗的情绪。
米禽牧北静默不言,想要让她换下那身落了夜霜浓露的衣衫,又想要告诉她热水已经备下可以早点歇息了,可是话到嘴边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被她这样冷眼看着。
米禽牧北终是不发一言走出了房门,赵简将那藏匿在袖间的密信扔向火盆,火红的焰色忽得燃起既而明灭,隐隐约约的,一个狠厉的“杀”字被火燃成了灰烬。
赵简麻木地站起身来推开小窗,冷风便如尖刃一样割在脸上,面向东南方向跪地而拜,有女子掷地有声:而道:“我赵简身为赵宋子孙,自当兢兢业业,百折不挠,绝无二心。在此,赵简对天起誓,愿以自身为棋,设圈套、诱敌人,不死不归。”
赵简将那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开口几近颤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泪痕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