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戏道侣》灵芽

2、泄露天机

　　楚青城一声叹息，喝了一口酒，说道：“说来话长。”

　　楚怀风又给他满上一杯，说：“怀风当然知道话会很长，否则万年的光阴岂不是白过了。您有多长的话，侄儿这里就有多惆怅的酒。”

　　楚青城端起酒杯，刚要喝，又放下，说：“怀风，我们家当年在琉璃城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很多事你还不知晓。这个劫难恐怕是和旧人有关的。”

　　“旧人？”楚怀风疑惑着。

　　楚青城继续说道：“你是在万灵山出生的，在你出生前，我们家也是风光无两的仙家之一。出事那年，你娘亲还怀着你。人人都道你娘这胎怀了个女娃。都是带有神通的仙人，谁会看错呢。其中，烈日俞家的夫人和你母亲交好，她有一子，名少阳，当时已有两千多岁，无论品貌，还是学识神通，都是难得之才。”

　　“俞夫人有意与咱们家结亲，两家在琉璃顶祭神，便定下了此事。谁知当年的一场大祸，导致烈日、明月、星火三家分崩离析，后被天帝罚到各处。其中，烈日俞家犯下滔天罪过，被打入九幽之地诛杀。九幽之地啊，神魂俱灭。”

　　“上个月我和五散真人喝酒论道，喝着喝着有点多，无意间聊起年少的事情，随后我感叹了一下怀风你的遭遇，一时间不胜唏嘘。五散真人伤感之余，也是喝得太大，说出了一个秘密，就是他曾经无意间听天帝说过，怀风公子天资很高，堪以大用，不能飞升只因大劫未应。”

　　“我当然好奇，就问了五散真人，什么大劫呢？那老仙儿说，情劫婚煞。这说的可不就是俞少阳吗。你自打出生以来，一直专于修行，还有哪来的情劫婚煞？”

　　楚怀风听了，说：“二伯，俞家已经被打入九幽了，阴风业火，无边黑暗，早就死透了吧。更何况，我是男儿身，这婚事如何作数。”

　　“怀风，如今看来，这少阳公子可能还活着。至于你是否男儿身，当年这段姻缘是祭过神的，请的是上古火神祝融的魂灵为证，这~主要是谁都没想过以后会发生那样的事，谁也没想过神仙的眼睛也有失误~当时，你母亲和俞夫人，乃至于我们两家确实都想更亲上一层。”

　　楚怀风听后，心里虽有疑惑，但似乎也找到了症结所在，他又问：“那，那我是否要冲进九幽探查，如果真有此事，我是不是要了结俞少阳？”

　　楚青城又喝了一杯，说：“怀风，你的道你自己选自己修，知道是缘，相见是缘，忘记是缘。这种事，我不能替你决定。”

　　这一天，楚怀风的酒喝得如同千帆过尽的样子，直到他送楚青城离开，内心的波澜却依旧不止。

　　回到旃檀洞，碧螺已经收拾好了屋子，给他泡了茶。楚怀风略坐坐，然后起身，对碧螺说：“把茶端到小船上吧，我想去碧水潭看看夕阳。”

　　碧螺说：“是。”于是照做。

　　夕阳照在碧水潭上，波光粼粼，金光点点。碧螺在侧，给楚怀风倒着茶水，然后递过去：“公子喝茶。”

　　“嗯。”楚怀风接过。

　　“公子，如今可有了答案？”

　　“尚未。”

　　“难道青城仙人他没有说？”

　　“只是一条线索而已，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那公子有何打算呢？”

　　“碧螺，从二伯告诉我的那一刻起，我心里虽有犹疑，却也决计亲自去找这个答案了。现在看着如常的万灵山碧水潭，美则美矣，终究只是一方看腻的风景。也合该我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了。”

　　“公子要去哪里？何时出发？我去收拾东西。”

　　“你不要跟我走，更不用收拾东西，我自有神通，不须劳烦。你守在这旃檀洞。我，去去就回。”

　　“公子~”碧螺千般万般的不舍，看楚怀风的眼神已经藏不住心事了。

　　楚怀风见状，说道：“我走后，你不得懈怠，要好好修行，知道吗？”

　　“可这一路没人照顾你。”

　　“我不能总被你照顾的，我也得学着照顾自己。希望我们再见面时，你已经了缘了道。”

　　楚怀风在碧螺哀伤痴迷的眼神中，扶摇而上，向着夕阳落下的方向飞走了，越飞越远，直到碧螺再也看不见，她的泪水才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楚怀风御风而行，他的第一目标当然是酆都鬼城。九幽深处，在十八层地狱之下，而酆都鬼城是必经之路。

　　他下到幽冥地府之时，已经是黑夜了。人间宵禁，地府之门打开，黄泉路上魂来魂去，地狱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楚怀风一路跟着一群被勾的魂灵往里面走，到了门前，有鬼衙役一一检验，然后放进去。

　　到了他这里，鬼衙役一看，说：“你谁呀？这活着的怎么进来的？”

　　“我乃万灵山一修士，到这幽冥地府来寻人。”楚怀风说。

　　“寻人？”几个鬼衙役互相看看，其中一个说：“这位公子，能来我们这里的可不是什么好人，好的都去了上面。你一俊雅公子，还是个修行人，快快断了这个念想，莫要找了。”

　　“鬼差大哥，烦请帮这个忙，这个人对我很重要。”怀风双手作礼说道。

　　鬼差笑着说：“这位公子也是个多情的人啊。哎呀，每次有上面的人来寻亲或者问友的，哪一个不是这番说辞。我敢问公子，你寻到了如何？你带不走，你也替不了，更别说他们自己造的业自己得受着。你再看看这些鬼魂，可怜吗？有人在忘川下面忍受千年苦痛，只为了不忘记心爱之人，可据我所知，她心爱的人已经轮回几世，和很多人海誓山盟过，可笑可笑。你再看那边，哭爹喊娘的，有多少人是为了一个情字啊。公子，回吧，好好修行是要紧。”

　　“鬼差大哥请通融一下吧，我要去九幽深处找人，这人关乎到我的修行大道。”

　　几个鬼差一听差点没散了魂，其中一个说：“你是来寻我们开心是吗？九幽深处，哪有人？就算有，早就化了吧。走走走，你赶紧出去，这不是你呆的地方。”

　　“等一下。”楚怀风说着从手中化出一锭金子，“一点心意。”

　　几个鬼差互相看了看，然后又看看四周的亡魂，突然说：“大胆，敢公然贿赂公差，给我赶出去。”说罢，一众鬼差冲过来把楚怀风赶出了鬼城。

　　楚怀风修行已久，性子恬淡惯了，倒也不生气。他在鬼城附近找了一颗高大的杨树，飞身上去休息，想着晚些再下去。于是坐在树枝上闭目打坐。

　　月上三更，四野静谧。楚怀风正在入定中，忽然脸上一阵刺痒，觉得应该是树叶，便不做理会。可这刺痒的感觉好像没完没了，于是睁开了眼睛。

　　只见眼前，一个俊俏的小鬼儿拿着树叶在自己脸上来回扒拉。

　　“你干嘛？”楚怀风问。

　　“嘻嘻，这位大爷，小的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小鬼说。

　　“叫我公子，什么大爷大爷的，听着一股子风尘味儿。”楚怀风教训道。

　　“公子真是好眼力，我生前是千香楼的一小倌儿~”

　　“说重点。”

　　“我知道怎么去九幽深处。”小鬼说。

　　楚怀风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莫不是耍我？”

　　“实不相瞒。我在地府是个小杂役，但是我的老相好是一个衙役头头儿，您刚才那一番话，我可是听了个真切。要说这幽冥地府，小倌儿我呆了数百年，各处打扫，哪里不门儿清呢。”

　　“那小哥儿，烦请你说一说。”楚怀风一拱手。

　　这小鬼大概是生前死后都没人看得起他，被这一礼感动得有点懵，然后回过神来说：“公子要去九幽，此处可是如何也行不通的。你要从此处去，必经过十八层地狱，能去各层地狱的人要么是大奸大恶之人，要么是差使衙役。就算我让公子冒充这些人都是不行的，你是活体肉身，一入地狱之门，马上就会被发现，也会强行把你赶出来。”

　　“然后呢？”楚怀风当然听得出还有别的办法。

　　“公子聪慧。九幽在地心，入口还有一处，就是自此处往南二十里，有一山名南照山，山上有一小庙名为南照寺，那便是九幽的另一个入口了。”小鬼说。

　　“你怎么知道的？想来这也是极其隐秘之事。”怀风问。

　　“这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我们一般的鬼差都知道。不过，从来没人问怎么去九幽，好端端的谁要去那里。就算寻人，被打入九幽的人，还有必要寻吗？所以，就极少有人提起。”小鬼说。

　　“那谢谢你了。”楚怀风说道。

　　小鬼一听，就一句谢谢就完事了，于是露出谄媚的笑脸说：“做人也好，做鬼也罢，还不是讨生活来着，世道难，下面的日子也难。”

　　楚怀风听懂了，于是拿出一锭金子给了他。

　　小鬼说：“公子，您这金子是哪里来的？怎么随手一化就出来了？”

　　楚怀风笑了，心想这小鬼头还挺精明，怕我用什么东西变化成金子欺骗于他，于是说：“本公子家财万贯，又修得一门法术，对自己的东西，随取随用。”

　　小鬼一听高兴了：“公子好神通。”

　　这时，楚怀风又拿出一锭金子递给了小鬼。小鬼一愣：“公子还有何事？”

　　“无事。是因为你需要，恰好我有，能帮就帮了，希望你能过得容易点。”楚怀风淡淡地说道。
　　小鬼这下大为感动，立刻站起来拱手说道：“公子大气，仗义疏财，这恩德我记下了。”

　　这时候，树下有人轻声说：“十三，十三，好了没有。”

　　小鬼说道：“我朋友寻我来了。公子，小的名叫鬼十三，长年在此树下喝酒，他日若有事，召唤小的一声，必定尽力相助。告辞！”说完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