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城》爱茵

1、第一章

　　“爱爸爸爱妈妈，快起来看呀，下最最最漂亮的雪啦！”
　　你的宝贝女儿程曦在花园里高声叫喊时，她的爱爸爸正如包菜上鼻涕虫般紧紧黏在她爱妈妈你的怀里。
　　“阿永别闹了，昨天与众不同的冷，不会真下雪了吧，别让孩子们扫兴，快起床去看看。”他没搭理你。“哥，真的别闹了，你不是要在儿女面前做个光辉的父亲吗，你不要忘了。”“最最最好的老婆，再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好不好嘛。”
　　如果没有遇到汤永，那么，古人流传下来的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这些词汇，你是不是也和现代社会里的很多的人们一样认为先人是在欺骗我们的呢，至少，你遇到了汤永，他给了你这一路上的喜忧参半的苦乐年华，让你在这个人世间生了根，发了芽，你将来的墓前，会有连绵不绝的香火。
　　所以，你信了。
　　有时候你的同性朋友跟你聊家庭聊夫妻间的事。是，我们家那位也一样，都老夫老妻了，肯定像左手摸着右手。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能折腾到哪去呢，他的心终究是向着你的，看开点就万事大吉了。
　　你总是这样劝慰别人。到了这把年纪，谁不知道谁呢！其实，就算到了这把年纪，谁又知道谁呢。
　　你不敢让别人知道你家那位和别人家那位是不一样的。你没有勇气。因为这一切，你的丈夫，你的两个可爱的孩子，你十六岁之后所拥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跟上苍偷来的。
　　“还是老婆赋闲在家好。”他咬着你的鼻头。你昨天刚刚转让了你经营了十年的饭店。你从风光无限的程老板变成了程老妈子。
　　“你今天真的不去上班？”“不去。我旷工。从此君王不早朝。”“还‘从此君王不早朝。’，我又不是杨贵妃，你也不是唐明皇。快起床，别让孩子们扫兴。”“遵命，老婆大人。”
　　屋外，花园里，果然白茫茫的一片，但那不是雪，是霜，是锦城多年难得一遇的顶好顶好的如雪一样的纯白的寒霜。可怜这些生活在热带的孩子。所以你更加坚信，你暂时回归家庭是正确的。
　　“程阳，程曦，你们听妈妈说，这不是雪，是霜。在你们外婆家，每年冬天都会下好几场雪，而霜却几乎伴随了整个寒冬。降霜的早晨特别特别冷，但早晨打了霜，就证明那天会开很明媚的太阳，乡亲们就会根据早晨的霜来安排一天的劳作。有头脑有计划的人家往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降霜虽然会把我们的手指头脚趾头冻得疼痛难忍，但霜也会把山里的野葡萄野弥猴桃野柿子等等野果催得特别特别甜，会让松树结一层亮晶晶的黏黏的甜甜的糖滋。那时冬天，妈妈带着你们两个阿姨和舅舅跟着邻居家的哥哥——”“爱妈妈，你带着我们阿姨和舅舅跟着邻居家的哥哥然后怎么样？”你的程曦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什么事都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小妹别着急，让妈妈仔细想想，毕竟妈妈离开家乡好多年了。”你的程阳总能在母亲和妹妹之间打着恰如其分的圆场。
　　曾经，你怀头胎时，一位邻居阿姨问你：“雅眉，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女儿，我们家汤永也喜欢女儿。”你斩钉截铁地回答她。“你还是太年轻了。”她当时是这么回答你的。那时你觉得邻居阿姨像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水，太神秘莫测了，让人不敢轻易接近。如今你明白了。所以你明白了，人们不懂的好些事，不是智商的问题，只是年龄的问题。你的儿子的心和你的心贴得那么近，他总能触到你心灵最薄弱的地方。
　　“我们跟着邻居家的哥哥上山砍柴，邻居家的哥哥个儿高，他会不厌其烦地摘树头的野果给我们吃，也会砍下有糖的松树树枝，我们开心地舔着松叶上的甜味儿，那时我们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你们邻居家的哥哥好好哟，他叫什么名字？他来过我们家吗？我和我哥哥有见过他吗？”你的程曦睁着亮晶晶的小眼睛，溅起浅浅的小酒窝，自信地露出这个年龄特有的参差不齐的小丑牙。当然，她没有她妈妈好看，大家都这么认为，你自己也知道。谢天谢地，这样最好，你总是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姓张，名劲松。他没来过我们家，我们程曦和程阳没有见过他。”“我想拿我的压岁钱到超市里买最好吃的东西寄给他，感谢他曾经关心爱护帮助过我的妈妈和两位阿姨还有我舅舅。他现在过得好吗，爱妈妈？”“把我的压岁钱也拿去，多买点。”哥哥已经到了懂得思考的年纪，话比原来少了一些，但依然是妹妹最忠实的盟友。“程阳程曦，你们有这样的感恩之心爸爸妈妈很欣慰，但是邻居家的哥哥已经故去了。”你一边望着汤永一边望着两个孩子。“爱妈妈，你不是要我们只做好事不做坏事，你不是说只有好人才能长命百岁吗，邻居家的哥哥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年纪轻轻就会故去呢？”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叹息。
　　你适时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爸爸马上说：“宝贝们，快进屋吧，看，你们妈妈都受凉了。宝贝们，先让你们的妈妈到床上去躺躺，你们的疑问爸爸给你们解答好吧。”
　　于是，你的丈夫和两个孩子扶着你，你们一家四口进了屋。
　　“要是不舒服，就到床上去躺一会，我去给孩子们弄早餐。”你顺从地在他的搀扶之下走上二楼的卧室躺在了床上。“怎么样？”“没事。”“真的没事？”“快去给孩子们弄早餐吧，今天爸妈不在家，别把他们饿坏了。”“那我去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