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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那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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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夙夜与我,对坐于殿内,直至天亮。
刚刚拂晓的时候,他起身推开朱窗。
于是阳光涌入。刺痛了我的双眼。
夙夜缓缓地笑,“至我与你成婚之日,我要抽去夙渊的龙筋,送他去凡世。”
我顺着阳光看过去,眼眶里流出一滴泪。
是冷光。
自那之后夙夜把我囚禁于深宫之内。每日会派来不同的女子守着我,似怕我逃跑。
我整日地待在书阁内,升了火,于书桌上研墨画画,或者看些龙族之书。那些被他派来的女子,就站于我身边,一样冰冷的手背,挨着我温热的肩。
多是夙夜的宫妃。
生的俊美而出生皇族的夙夜。身边该也不缺这些女子。
我将书合上。闭上眼睛却又想起夙渊。
一日。又换上一个女子。她推门进来,却是那日所见的水族女子。她挽了发,插上一支冰簪,露出修长而瘦弱的脖颈。温婉地朝我笑,露出年少女子的娇羞之态。
“我们又见面了。”她如是说。折叠了衣袖从门外进来。
我只是点头。几缕碎发从额间散落下来。伸出手捋了几番,而后向她打听夙渊的情况。
她坐下,明亮的眼睛望着我,“你不该问我。夫君整日与夙渊皇子在一起。”
我翻着书,漫无目的地浏览,心不在焉。
于是我走上前去,抬手加了几块柴木进火盆里。火焰燃得愈发热烈,似在跳舞。
她拦住我,却问,“你可知这是何处?”
我盯着她的眼睛,摇头。
“此处是夫君的寝宫。他甚恶火焰。”她停下,似在等着我的反应。
“怪不得如此之冷。我日日在这里,都要生火的。”我行至窗边,推开。
“你总该习惯的。现在你还年轻。”听起来语气如同嘲讽。
我摇摇头,微微地叹了一声。紧紧地将手扣住窗衔,背过脸去。望向窗外冷色调压低的天空,几队巡逻的龙群从天空穿梭而过,悄无声息。
“夫君今晚会来。”背后传来沉闷的声音。
入夜以后那水族女子催促我早些出书阁回殿内。她为我掌灯,行在我身边。我握着她柔软的手,如同握住水流那般不真实。
她将我送至内殿。点了蜡烛。让我坐着,她自己则缓缓地走向门边,说是去关门。然而她的表情甚是古怪。待我醒悟。她却早已转至门外,上起了一把大锁。我如何也打不开。
我确信她在上面贴了封条。
她站在门外凄凄地说,“你便在此等候。”便又掌着灯往远处去了。门窗上扯起她的巨大影子,缓缓地消失。
我回到坐处。瑟缩地蜷着,如同婴孩。着眼看向不远处燃起的烛火,跳跃着,温暖的橘色系火焰,似要燃尽这一刻的欢愉。
我把插着凤簪的头发放下,披散至地面。一袭衣袍由坐处垂下,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不知过了多久,疲倦不已。
这么晚了,想必也不会来了吧。
垂过头去,沉沉地睡着。
夜深醒来,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衣褐。
起身再看,殿内暗处似坐着人。窗户开着,皎洁的月光洒进来,照在那人的身上。
走过去,才发现是夙夜在赏月饮酒。
外面一层衣褐褪下,只穿着薄薄的白衫。独自坐着,没有挽发,就是任意地披散着。更衬出那一张清瘦的脸。没有表情,只是端起酒樽,抬头,喝下一口,再满上。
我行至窗前,背着月光。然却还是披着他那一身衣褐。
他不动。也不看我。只是垂下眼去斟满那一杯酒。我总觉得他在愁些什么,然而又不像。
半晌,他才说,“你醒了。”语气却是异常冷淡。
我回应一声,倚着墙壁坐下。
“我们第一次相见也是如此吧,我记得。”他停了酒,抬起头,目光穿过我上方望向窗外的夜空。
“你快乐么?殿下?”
“叫我夙夜就足矣。”他忽而邪邪地笑起来,似乎并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你应该学会去珍惜。每日你派来的宫妃,她们都很爱你。”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望着他手中的那只酒樽。
“你该明白。我只在乎你。”他把酒樽重重地放下,似有恼怒。
“我的地位?”
然而他不言语,只是笑。
那么就是默许了。
我从他面前站起,将身上那件充满着男子体香的衣褐归还披至他身上。
“如今你又去哪呢。我已昭告天下三日之后将与你完婚。”他举着酒樽,似笑非笑。
我停了一下。继而向门外走去。
他没有跟上来。
门是开着的。
出了门一路无人。只有银色的月光,郎朗地照着。
我坐在一颗古木旁,四下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然而还是冷光。
正坐着,却觉得脚下被什么给拉扯住,动弹不得。再看,却发现竟是被一些根须绊住了脚踝。再过一刻,手也被束缚住,慢慢地有一股力量要把我往树中拖去。
然而那树却说话了。他说他带我去见夙渊殿下。于是他化作人形,令我附于他枝间。
原来是树精。
正欲走时,却被夙夜拦下。
他斜睨着眼望我,“去哪儿呢?”
一瞬投出手中酒樽,将树精打回原型。
“如此不中看的树,砍掉也罢,给你用作木柴。”他笑起来,露出好看的牙齿。
扣动无名指,操纵法术,便将那古树砍作几段,连根拔起。
我无力地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回去休息吧。祈宁,你累了。”他踏过来,伸出一只手来揽着我。
依旧是穿着那薄衣衫。传递过来的温度确是冰冷的。好似一团寒冰。
他扶着我在龙床上坐下,又拽紧我的手,招呼我歇息。面庞与我近在咫尺。看见我惊恐的表情又隔远了去,露出少年惯有的戏谑笑容,鬼魅一般虚幻。
他亲手为我盖好衣被。似不放心,又往里压紧。手指触及我的脖颈,又是一阵冰凉。他不觉,看了看我,这才安然离去。
自他离开之后,我很久才睡着。并且睡眠很浅。
龙床似冰一般透出寒气。一整晚都闪着幽蓝的亮光。我无奈,拔下头上一支凤羽,化作火焰。
如此,才勉强睡着。
第二日又换了女子推门进来。捧着茶果,然穿着华丽异常,神情典雅。
一见我却乱了方寸。放下茶果让我快点起来。
她扶着我从龙床上下来,委婉地劝责了一顿。
说道是若是被殿下看到,定要论以极刑处置。自此之前,还未曾有女子在那上面躺过。
她坐在我身旁看着我吃了茶果。神神秘秘地说她定会为我保守秘密。我深觉好笑,是一个怕事的女子啊。
忽而她有转移了注意力。许是想找些话题,“可是好吃呢?”
“嗯。”
“我自己做的。”
她微笑起来。如同三月时期的太阳那般暖人。
无事的时候坐在院中看梨树开花。甚是繁密,愈开愈烈。
那梨树精为我跳舞。散落一地的梨花片。神情却是落寞。
我大概猜到她许是为那树精而难过。便不再说话,独自离去了。
细数起来,又有几日未曾有夙渊的消息了?不知他还好么。
踏足宫墙。却听见外面传来隐隐的喧闹声。热闹万分。
无奈不许出此宫门。
伏墙谛听了甚久。
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