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如蕊》江中游鱼

35、背叛师门（1）

　　回到高四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我们就迎来了开年以来的第一次月考。这回我自信心满满的。十天的寒假在家里做了十几套卷子，自我感觉还不错。虽说不会太好，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只要数学不拖我后腿，其它科目都应该不是问题。
　　第二天下午就考完了。晚上是英语课。还没上课呢，英语老师就过来把卷子发了。卷子还没到我手上，班长就过来叫我，说外面数学老师找我。我惊诧莫名，难道这回又考砸了？
　　我忐忑不安地走出去。数学老师背着手站在走廊一隅。我走过去，很小心地问：“老师，您找我？”他回转身，见是我，开门见山地问：“你昨天卷子交了没有啊？”
　　“交了啊？！”我惊讶又惶恐地答道。难到他们又像上次一样把我的卷子落下了？想起来我就恼火。
　　“我确实交了啊，真的，我怎么会不交卷子呢？！”我几乎跟他吼起来。
　　“好，好，你不要急，我回去再给你找找，看看是不是他们放到别班的卷子里去了。”
　　跟他道完谢，我满腔郁闷地回到教室。真是气死我了！怎么偏偏老是弄错我的卷子呢？老师都干嘛去了，连个卷子也看不好！
　　到了第二天，各科的卷子都发下来，还是没有我的数学卷子。班主任竟然不点明批评某些人没有交卷子。我差点没被他气疯，怎么不中意的事儿都摊我身上来了？因为数学零分，所以我的总分只有三百九十几分。加上数学百来分，也不超过500分。我心里又难受起来，我总是想一回冲天而起，可是期望每次都落空。
　　这回更甚，数学连分数都没有了。虽然这回题目是有点难，上了五百分差不多已经算不错的成绩，但我还是转不过弯来，因为成绩表上我的分数赫赫然印在那儿，跟徐丽娟差了一百多分。班主任这回又把全班痛骂了一通。
　　除了不点名批评了我，连带上次考到全校第三名的红眼鸡，也被他严厉地训斥为“吊儿浪当”。这老师，我只有服他了。考好了，他欢天喜地，考得不好，就对我们大发雷霆，自己也不找找原因。
　　我发觉这几科的任课老师中，他讲课的效率是最低的，我都不知道他老在讲台上念些什么东西。他老喜欢背，背得又不流畅，所以只好一带而过，让我们又不好记笔记。又不给时间学生背书，本来我就觉得他的历史课够多了，一点富余时间都不留给我们，还让我们课下挤时间背，那我那些数学题哪儿找时间做去？
　　我数学考不好，总分上不去，他又该说我不努力学习了。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对于高三的教学，每一科的老师调配都要得当，有一科的老师授课方式有问题，就会影响到全局。
　　光讲有什么用呢，如果学生对课本知识不熟，你讲得口干舌燥也无济于事。我之所以佩服政治老师，就是觉得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讲，什么时候该引导学生把课本知识弄熟，弄透。
　　这回我语文也没考好，才九十来分，主要是基础部分丢分太多，想着想着，我又开始埋怨起语文老师来。虽然以前我肯定过他的水平，但是近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没有加强基础部分的训练，总是要我们看书，看课本。
　　他就背着手在教室走来走去。我想他也有他的道理，因为相对我们复读生来说，课本都是新的，有些古文我们连见也没见过，更别说背了。所以他要我们熟读课本，把一些新的我们没有见过的课文看一遍。新的课本又大又厚，看了几星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受这种情绪的影响，晚上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兴趣搞学习。人很颓废，也很疲惫，脑袋发胀，身子发虚。于是早早洗了睡。闭了灯，关了窗，我躺下，可是睡不着。脑子里还是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班主任授课的方式有问题，不能再继续下去，再这样继续下去，今年六月分的高考我又完了。
　　我输不起啊，全家的重托都在我身上，全家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我不能重蹈别人的覆辙，我绝对忍受不了复读一次只能考个二本的现实，我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那怎么办呢？班主任又顽固地固守他的传统，他总以为自己是对的，在学校发给我们的教师授课方式调查表上，学生反映了以上问题，他当耳边风，还是坚持自己有理，批评我们不该提这样的问题。
　　那我有什么办法？你要在他的课堂上看其他的书，甚至看历史不听他讲，他见了都要批评，竟然有这样如此不可理喻的老师，学校让他教高三，真是委屈了我们这帮学生。
　　并非我一个人觉得他讲课有问题，很多人都觉得，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二中缺老师真缺得厉害，堂堂三个文科班，只有一个地理老师，两个历史老师，两个数学老师，两个政治老师。
　　我不能强迫他改变授课方式，只好选择另择高人。我决定转班，去十三班，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班在全校最强，云集了全市去年一等一的高手，还有我比较看好的数学老师，也同时教那个班。另外，因为严菁菁在十二班，使我也不好意思去他们班。
　　当初我来二中的时候，学校把我分到十二班的，谁知我拿着准考证去找他们班主任的时候，人家竟然不收了，说是人已经满了。之后因为秦人在十四班，我才跟着他去找了小李子，“栽”到了这个班里。
　　当初我要知道这个班水平最差，我才不过来呢！
　　人就这样，自己不如意的时候总喜欢找外在原因。
　　一动了这念头，我内心不禁激动起来。一想到进了十三班，我就可以不再这样受人瞩目，不必承受这样大的压力，可以安安静静地按我的方式搞学习，效率也自然会慢慢好起来。
　　受着这样美好前景的诱惑，我的决心开始坚定起来。甚至心里已经决定了第二天的行动方案。我准备早自习也不上了，直接去校长办公室，跟他说明情况，由他发话帮我转班。
　　我相信为了学校的利益他会这么做的，纵使他不肯，我也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以泪洗面地哭诉也在所不惜。如果他们真的不肯，那我只有以走相逼了。虽然自从进入二中以来，我就没有进过全校前三十名，但以我去年516分的高考成绩，他们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下。
　　在我换一个班能够留在二中和不换班迫我走之间，他们肯定是要两弊加害而取其轻，让我转班。想着想着，我就得意地笑了。可我还是睡不着，一直在为这个疯狂的想法而激动不已，我一遍一遍地回味这样做可能带来的后果。
　　班主任气得暴跳如雷那是不用说的，虽然这学期他确实对我还蛮照顾。那次他发下来一厚叠资料，我正苦于找不到有关历史方面的页数，他经过我的座位时，看到被弄得焦头烂额的我，很耐心地俯下身来帮我准确地找到。我当时真的很感激他，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我为他的这一分细心而感动。
　　如果我当面向他提出要转班，并且指出转班的理由是他讲课的方式有问题，那他在同事面前该多么丢脸呢？我想着想着内心又有些不忍。但是小不忍即乱大谋，如果我不转班，我就要在今年的六月份再一次败北，一想到我只能上个二本之流的学校，我的心就直抖。
　　我决不能接受这样的局面，如果我不得不选择这样的局面，我宁愿选择去死！我的自尊心绝不能让我接受命运这样残酷的安排！所以不管我现在的选择多么残酷，多么伤害有恩于我的人，我都不能停止前进的脚步！我要转班！我要转班！我一定要转班！我死了都要转班……
　　我就在这样复杂的心理斗争中迷迷糊糊地睡去。半夜的时候还遽然惊醒，惊醒之后，又重新把前半夜的想法过了一遍。明天早晨具体怎么执行，每一个步骤，都想好了。我甚至准备在校长不同意的时候，掏出五十块钱给他。现在不是很多人都喜欢钱吗，为了实现我的理想，我不在乎这五十块钱。
　　他要是嫌少，我就塞给他一百，两百也在所不惜，虽然我也没什么钱，为了不至于葬送在今年六月的刑场，我愿意付出我所能付出的一切！想好了我又在心里默默地把每一个我可以想到的细节走了一遍，以巩固我的决心。
　　我怕不经过这样反复的巩固和加强，到了天亮时分，听到铃响的时候，我的决心和信心会像夏夜青草叶子上的露珠，遇到第二天早晨的太阳，片刻间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可能是折腾了一夜，黎明时分我竟然睡安稳了。等我听到房东早起做生意的声音惊醒之后，外面已经微微发亮。我赶快起床，洗嗽完毕，急匆匆地往学校赶。天已经蒙蒙发亮，从学校传来隐隐约约的读书声。我心里有些慌，真的有些害怕这种令人窒息的读书声。
　　它像一股强大的地心引力，把我不知不觉地往前拉，虽然我使劲抗拒，也无济于事。尤其是当铃声响起的时候，就像战争时期人们听到空袭警报，没了命地往防空洞里奔逃一样，一群迟到的学生也没了命地往教室赶。
　　我一开始还走着，看见他们跑我也跑起来，气喘嘘嘘地跑到教学楼底下，一个急刹车停下来。我跑个什么劲儿呢？我不是要去找校长吗？现在跑教室去干毬？我有点踌躇起来，要不等早自习下了去呢？不行，现在要是犹豫一下，早自习过后把早点一吃，勇气肯定要随着饥饿一起跑得没影没踪的。
　　那只好现在去了，要对自己狠一点，决定的事情就要去做，不管将要面对什么困难，都要努力去克服，而不能临阵脱逃。说是过一会儿去，就是逃避的前兆，我不能做这样的孬种！于是我一刻不停，穿过教学楼，直接往后面的校长办公室赶去。
　　穿过一片篮球场，我来到学校于去年新盖的一幢办公楼里。进到一楼，碰到个老师，问他校长办公室在哪，他告诉我在三楼。我几步噔噔噔爬上三楼，就在楼梯拐角处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我过去敲了敲门，半天没人应声，我只得加大了力气使劲敲了敲，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人应声。这么早，校长又不用进班督学，肯定睡着还没起来呢！我很失望，但又不甘心离开，往走廊另一头找，看到一个办公室是开着的，就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一个中年人正在弯腰倒茶水。
　　听到我敲门，转过身来问我：“你有什么事？”
　　“我要找校长。”我直截了当地说。
　　“找校长干什么？”
　　“我要找校长帮我转班。”
　　“转班？”
　　“是的。”
　　“为什么要转班？”
　　“我觉得我们班老师教学存在问题？”
　　“哦？是吗？你是哪个班的啊？你们班主任是谁？”
　　“十四班的，班主任是李浩军。”
　　“那你是文科班的了？”
　　“是的。”
　　“教学有问题，可以跟教务处反映嘛，何必要转班？况且这是不可能的，这都过了一个学期了，还转什么班？转了班学习就好了？你还是回去好好呆着吧，校长没来，即使来了也不会管你这档子事。”
　　“不能转班我就转校！”我威胁道。
　　“转校？你转哪里去？一中？还是文泉？告诉你，二中的文科在全市可是鼎鼎有名的，连一中最顶尖的复读生都往这里跑，你又往哪里跑？”
　　“文泉的文科也不错，去年我们学校也有考上武大的！”我被他趾高气昂的态度激怒了，强烈的自尊心使我不得不搬出文泉那一丁点仅有的优势。
　　“噢，是么？这么说你是从文泉来的复读生了？去年考多少分啊？”
　　“516.”
　　我字正腔圆地回答道。
　　“是吗？这分数只能说还过得去，你真要转班，只能找教务处，校长日理万机，怎么可能管你这点小事。”
　　“找教务处就可以了？”我不相信地问了一句。
　　他没作声，只是点了点头。我甩下一句“谢谢”就出去了。
　　我并没有直接去教务处，而是回了教室。既然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转班的事，我就不用担心了。我决定过完早以后处理这件昨晚还觉得棘手，现在已经有一丝曙光的麻烦事。进了教室我拿出语文课本读了一会，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就下了。我随着人流一起涌出了教室。
　　出了教室，秦人在楼道出口处拦住了我，问我怎么搞迟到了，我跟他说明了情况。
　　“你小子狠，我他妈的支持你！”他有些兴奋地喊起来。
　　“其实我也早就觉得李浩军没什么水平。跟你说，他跟咱们以前那个历史老师是荆师同一个班毕业的，但我觉得他水平差远了，他奶奶的，要不是我高考分数不够高，我也早转了！”
　　敢情这小子的愤懑比我还大呢！
　　过完早，我并没有直接去教务处，而是上到三楼十三班找姜丽。
　　自从去年毕业，山本。山花。辛夷他们上大学去以外，剩下的我们四个在复读，周卫和白晓兰在老一中，我跟姜丽两个在二中。之前在文泉我们并没有感到有多亲近，这既跟我们以前之间发生的一点龃龉有关，也是因为有山本在，我们的相处只能算一般般。
　　但到二中来以后，感觉就有些不同，想想我们以前七个人，现在就我们两个聚在一块，虽不是什么真的亲兄妹，但曾经都以兄妹的名义来往过，自然比别的同学要略微亲切些。尽管我们曾经闹得颇不愉快。
　　友谊这东西，总是在孤单寂寞之时，才现出它无可比拟的温情来。我来到她们班门口，叫住一个女同学，让她帮我喊一下姜丽。
　　她却问我一句：“叫大的还是小的？”
　　搞得我莫名其妙，我一愣。
　　她说：“我们班有两个姜丽，一个复读生，一个应届生。”
　　我恍然大悟，敢情姜丽这名字重名率还挺高。我连忙说叫大的。她就进去找。我在门口等她。不一会儿，大姜丽出来了，微笑着问我有什么事。我跟她说明了情况，她略微有些吃惊，但还是答应和我一起去找她们班主任。
　　我们一齐来到政治老师的办公室，正好她们班主任在，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儿坐在那里埋头办公。我们过去，姜丽叫了声：“郑老师，我们找你有点事？”
　　他抬起头，拿一双精亮的眼睛看了看姜丽的同时，扫了我一眼，我赶快对他笑了笑，说：“老师您好！”
　　“嗯，好。”他朝我点了点头。
　　“找我什么事啊？姜丽！”他问。
　　“是这样的，这是我们以前文泉的同学，他现在在十四班，不过他现在想转到我们班来，您看能不能收下啊？他成我绩可好了的！”
　　“是吗？去年高考你考多少分啊？”
　　“516.”我说。
　　“那你为什么想转到我们班来呢？”
　　“我感觉我们老师的授课方式有些不能适应。”
　　“哦，是这样啊！这样跟你说吧，你想到我们班来，我是非常欢迎的，但这涉及到两个班主任之间的利益纠纷，你这分数不算低，即使我想接受，你们班主任也不一定放你，你说是不是？”
　　“是，是，这个我知道。”我说。
　　“所以呢，你要真想上我的班，条件只有一个，你必须征得你们班主任和教务处的同意，如果他们都同意了，我这里没有问题。你以前跟姜丽是同学，你的情况她最了解，所以我相信她，也相信你，你看怎么样啊？”
　　我说：“那就谢谢老师您费心，我这就去跟我们班主任商量，如果他不同意我也就不来麻烦您了，不过如果他答应了，您可一定得收下我。”
　　“那个没问题，有姜丽在这里，你还怕什么呢？我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姜丽你说是不是呀？”
　　姜丽莞尔一笑：“那就谢谢您了啊，我们先出去了，您忙啊！”
　　“好，好，你们去吧！”
　　我们一起走出来。在回她们教室的路上，姜丽问我：“你先去找你们班主任还是先去教务处？”
　　“先找我们班主任吧！”我说
　　“怎么？有什么不妥？”
　　“我觉得你先去教务处妥当一点，万一他们不同意，你跟两个老师说好了也无济于事。我觉得你们班主任这一关最不好过了，因为一旦你这样跟他说了，你们之间的脸皮就撕破了，到时候教务处不肯，你连退路也没了。”
　　她蹙起眉头，有点担心地说道。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一直认为她是个比较有头脑的人，所以做事想事都比较细致。“
　　听了她的话，没等上课我就直接去了教务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