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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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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下着雨,阿昭趴在案几正在练字,魏静舒坐在不远处的桌子在描花样儿。
她打算给老祖宗绣个香囊。
锦云静悄悄领着丫鬟,端上了水晶包,马蹄糕,银耳羹。
魏静舒放下笔,侧脸去看阿照,却见阿昭握着笔,正在出神发呆。
她好笑地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阿昭。这一声把阿昭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抱歉,吓到阿昭了。”
阿昭睁着懵懂的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
魏静舒望着阿昭琥珀色的眸子,忍不住又摸摸他的头,坐在阿昭对面,手支在案几上,看见阿昭手肘压着的纸,纸上的字一列一列的,工工整整的。
她拿过阿昭练字的纸,笔锋走势已有规格。阿昭果然比她聪明,她当年可是练了好长时间才不被骂的,这般想着,魏静舒毫不吝啬地夸起阿昭。
我们的阿昭真聪明!
阿昭抿嘴,低头羞涩一笑。想了想,他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下“昭”字。
写好后他拿起宣纸把“昭”朝向魏静舒,指了指纸上的字,又指着他自己,既期待又不好意思地看着魏静舒。
魏静舒惊讶的发现这个“昭”字,竟然和她的笔迹是一模一样的,若不是亲眼瞧见,连魏静舒自己都会觉得这是她写的。估计是上次在学堂她写的,阿昭悄悄收了起来。
近日瞧阿昭练的字帖都是在练她父亲的,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个昭字练得那么像。
给阿昭请的老夫子常和魏静舒夸阿昭的学习能力很强。
“阿昭真厉害!”魏静舒放下宣纸,含笑看着阿昭。
阿昭这回却没有害羞地低下头,抿了抿嘴,指了指自己,再把手放到“昭”字上,认真盯着魏静舒一会儿,把手指慢慢地指向魏静舒。
魏静舒才恍然想起,她还没有告诉过阿昭她的名字。
她拿起放在案几上的毛笔,提笔想写,阿昭快了一步,把那张写有“昭”字的纸迅速放到魏静舒面前。
魏静舒握着的笔尖墨汁还沾到了阿昭的手背,她一愣,抬头只见一颗梳发髻的脑袋,那小脑袋垂得低低的,都快埋到案几上了。
魏静舒好笑地摇了摇头,顺着阿昭的意思,在“昭”字旁边,认真地工整地写下“魏静舒”三字。
放下毛笔,阿昭已经抬起头望着魏静舒了。
魏静舒手肘压着纸,双手支着下巴,眉眼弯弯地看着阿昭因为抽不出纸渐渐焦急的模样。
噗嗤一笑,把纸拿了起来。
阿昭的视线跟着魏静舒,见魏静舒笑的模样,眉头舒展开,嘴角上扬。
魏静舒学着阿昭方才的模样,把有字的那一面朝向阿昭,指尖放在刚写好的字上,阿昭的视线跟着白皙有些肉肉指甲粉粉的指尖移动,耳边听到一声软软糯糯十分悦耳的声音,一字一字念着“魏、静、舒”
阿昭极其认真地盯着,认真地记下一笔一划,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刻到心里。
魏静舒的指尖又指了指“昭”说这个是阿昭,指着自己的名字说这个是她魏静舒。
魏静舒放下纸张,阿昭抬头。
外面下着雨,天色阴沉。
阿昭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光,那光是他曾经无数次在黑暗中在寒风里渴望见到的。
魏静舒没有察觉阿昭的心思,她正笑得明媚向阿昭介绍自己,她说:“阿昭,魏静舒,我的名字,魏静舒,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早就记住了。
我的名字是,阿昭,你给的,你也要记住!牢牢地记住!
曾经不敢奢求触不可及,但现在阿昭觉得那道光出现了,并且允许他去抓,他抬起手,越过案几,慢慢地把手轻轻放到魏静舒前额。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竟不像是绵绵的秋雨,倒像是闷热的夏日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势凶猛,直敲得人心乱如鼓。
魏静舒还微微张着嘴,一时之间,她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抬眼,见阿昭嘴一张一张的,似乎在念她的名字。
魏静舒眯眼一笑,把阿昭的手拿下来,认真问道:“阿昭,想说说话了吗?”
那一厢,二夫人卫氏正在安慰大姑娘魏静华。
魏静华今日从手帕交茗瑶县主那儿得知圣上又意让她参加选妃,一路心神难安,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
二夫人卫氏揽着大女儿,心疼道:“傻孩子,母亲不会让你去那虎狼之地的。”
魏静华满脸泪痕,细眉微蹙,边说边落泪道:“可是……皇命难为。”
她虽养在闺中,但也知道,如今的世家不比从前了,自高祖以来,历代帝王不断打压世家,当今圣上虽然昏庸,身边却有个厉害的寒门谋士,底蕴最强的金陵王氏忙于内斗,山东卫氏历来是独善其身逢乱必隐,汴京上官家已经倾向皇家,将嫡长女上官羽许给太子就是最好的献礼。
而她们魏家,只她父亲魏延庭一人在朝,其余子弟多数经商,若是她抗旨,圣上会不会降罪父亲,若是因为她,父亲出事,这让她如何能安下心。
“静华,你且安下心,万事都有我们这些长辈顶着,魏家是做不出卖女求荣的事的!”
卫氏捏着帕子替魏静华擦眼泪,轻叹一声道:“不过,老祖宗的意思是你的婚事得早些定下来了。”哪家贵女的亲事不是千挑万选思量了又思量,偏她女儿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
二夫人卫氏同魏静舒简要地讲了那日她和魏家老夫人的谈话,初步定下了的人选是金陵王氏王仲卿和漳州顾氏顾长泽,卫氏正要说说王仲卿。
魏静华诧异地念道:“顾长泽?”
“怎么?静华知道他?”
魏静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说曾听堂哥魏致远略略提起过,听堂兄说顾长泽为人正直但却有些清高傲慢,向来最不喜他们这些世家子弟。
若是这样,她大概是要嫁入金陵王家了,王仲卿她也是见过,斯斯文文的,对谁都是一副温柔有礼的模样,王仲卿的母亲王二夫人对她也甚是喜欢,如此,她倒能同王仲卿相敬如宾。
嫁给熟悉之人,总比盲婚哑嫁来得好。
二夫人卫氏想了想问道:“那……静华可听过程希?”
魏静华点了点头,比起顾长泽,魏致远提到更多的就是程希,天赋极高貌若谪仙,魏致远还拿了程希的画给她们几个姊妹瞧,的确是画技高超栩栩如生,那副画还被三妹妹魏静舒给弄脏了。
想起那回,魏静华就忍俊不禁道:“去岁,大哥同我们讲程希的画如何如何,我们都不信,大哥就拿了一幅给我们瞧,画的是汴京夜市,那油泼面、滴酥水晶脍、旋煎羊等等,呼之欲出,三妹妹垂涎三尺,抱着画不肯松手,结果……那画就被弄脏了,把向来好脸色的大哥给气得头都要冒气了!冲大哥撒了好久的娇,大哥的脸色才缓下来。”
卫氏听后微微笑着问道:“倒是不曾听你们提起过。”
魏静华忍俊不禁道:“三妹妹觉得丢人,不让说,今日,我同母亲说,母亲可千万别在三妹妹面前提起,不然她得闹我了。”
二夫人卫氏越想越好笑,道:“这丫头,向来是个贪吃顽皮的。”
贪吃顽皮的魏静舒正在教阿昭说话。
魏静舒想教阿昭别的词,阿昭不肯就要念魏静舒的名字,可是嘴巴一张一合,就是发不出声。
“是我的名字太难念了吗?”魏静舒想了想道,“要不,阿昭,你叫我呦呦,祖母都是这么叫我的。”
“你个小坏蛋,又在说祖母什么呢?”
外间传来魏家老夫人含笑的声音,魏静舒从塌上下来,正好见到魏家老夫人和身后跟着伺候的紫苏。
魏静舒还没行礼,魏家老夫人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点心,佯装生气道:“整日吃这些,莫怪正餐吃不下什么东西!”
“老祖宗……”魏静舒跑到桌子边,打开盅盖道,“我喝银耳羹呢!”
魏家老夫人敲了敲魏静舒的脑门,瞥见阿昭也下了塌,阿昭面无表情地向魏家老夫人点了点头。
魏家老夫人内心哼了一声,走过去,拿起阿昭练得字,道了声还不错但还差些气候,又问魏静舒方才是在教阿昭说话是吗,魏静舒点了点头,道:“不过,我的名字太难念了。”
“那难不成你还想改个好念的名字?”紫苏扶着魏家老夫人坐在榻上。
魏静舒忙称自己没有那个胆子,魏家老夫人揪了揪魏静舒再也没有长肉的小脸蛋,就同魏静舒说了几句话,问了近日的功课,桂嬷嬷就匆匆进来,神色凝重地在魏家老夫人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魏家老夫人含笑的眼慢慢沉了下来,嘱咐下人要好好照看姑娘,拍了拍阿昭的消瘦的肩膀,缓缓道:“阿昭,你也是。”
阿昭认真地点了头。
临走之前,魏家老夫人回头见拿着一块马蹄糕递给阿昭的魏静舒,没好气道:“呦呦,是老祖宗叫的,阖府上下只老祖宗一人行,这臭小子也不行,换一个!”
啊?
魏静舒苦恼道:“那叫什么呢?舒儿?小舒?还是阿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