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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景时

      再次相见并不是我计划好的画面,你成熟了许多,脸上曾经的小心翼翼变成了淡然,你眼角的皱纹和眼下的雀斑在我看来,和十八岁时候你细细的白色肩带没有什么区别。
      你倒了我做的失败的面条,重新开始煮面。我帮你端碗,矮小的茶几充当了餐桌。阿正看到麦当劳很高兴,你帮他擦去嘴边的沙拉,问他上学的情况。我能看出来,有阿正陪着你,你很幸福。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给我买麦当劳?你无视了我,这是你一贯的作风。

      你刚开始并不喜欢搭理我。看到你被老师叫走,我推了裴子君的训练,跟着你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我倚在门口,看着你低到不能再低的脑袋。我听懂了些,无非是你的家庭和窘境。你跑了出去,我随便跟班主任打了声招呼,也跟了出去。

      我看到你坐在长椅上,耳后的碎发随风飘动。我走过去,拽掉你的皮筋,你转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我,你哭了。
      我想和你开玩笑,把皮筋举高,想象着你跳起来的样子,短小的制服会上移,露出一段洁白的腰肢;我会把身子稍稍向后移,然后你就会向前倾倒,然后贴到我的身子上。可是你没有,你只是塞给我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二十块钱,就跑开了。

      我攥着那还有你的温度的纸币,看着你离去的身影,你的小腿纤细又有肌肉流畅的线条,像是一只小鹿。
      我笑笑,你真有趣。

      裴子君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对你只不过是新鲜感,这我承认,一开始你带给我的惊喜让我感到新鲜十足。我七岁移民美国,早就融入了美国人开放的作态,十四岁再我的白人女友那里破了处。我也不是没谈过恋爱,那些热辣奔放地女孩,我和她们搭讪,约会,在长椅上接吻,在草坪上拥抱,在我们的小宿舍里做`爱。
      我喜欢尝试不同的恋爱,毕竟我们都是少年,逃不出荷尔蒙的缠绕。

      你洗完碗,然后去检查阿正的作业,我烟瘾犯了,不知道怎么,这几年烟瘾特别大,我走到走廊里,点燃一根烟,微弱的火光笼在我的掌心,给这老旧的走廊带来了一丝温暖。一支烟快要吸完,一个人影走了上来,我辨认出那是□□。我碾灭了烟头,等着他的脸由昏暗变得清晰。

      他看到我,露出和你们一样诧异的神情,他问,“你是景时?”
      我说,“是我。”
      “你回来找小南了?”
      “是。”
      他递给了我个塑料袋,“这不中秋了吗,他姑做了些月饼,让我给小南和阿正带一些,要知道你在,我多拿些上来。”
      我说,“不用麻烦了。”

      他点点头,扶着扶手,颤颤巍巍的下楼,他的那双袜子没有变,依旧是红底上有黄色的福字。他真的老了,半白的头发都是他经历的沧桑,现在他这样脆弱的身子再也拿不出当时在派出所教训我的那种气势。
      我有点伤感,又点燃了一颗烟。

      我回去告诉你我碰到了□□,你说他一直住在这里,陈宏宇搬了出去。你把塑料袋放到冰箱里,手背猩红一片。我抓过你的手,你挣扎,我低声说,别动。我问你找到医药箱,仔细地给你涂药。你的手不再像原先那么细腻,皮肤干燥,纹路粗糙,手背上还有一个伤疤。
      我说,对不起,我不太会用你的厨房。过了一会儿,你没有说话。我继续说,你看,你和我在一起,总会受伤。

      你一定记得那一次,几个朋友约我去城北的一个live house,里面不入流的乐队拿着廉价的吉他,表演着重金属。气氛很嗨,音乐很燥,我喝的有些多,拿着空瓶子到外面散散气。结果看到了你被几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孩逼在墙边,你紧抱着书包,双腿微曲,紧抿着嘴唇,眼睛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里怯怯的。

      酒精一下子冲到了我的脑袋里,我走过去,把酒瓶子打碎,指着那帮男孩,大喊,放开她。
      那几个男孩冲了过来,我迷迷糊糊,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只是在挥舞着那半个酒瓶。你过来拦我,小小软软的身子贴在我的胸前,这无疑是一剂强心剂,刺激我的大脑不受理性的掌控。
      我也骂了一句脏话,挥舞的幅度更加大。一团混乱中,我只感受到你的气息,在刺激着我,最后那几个男孩带着疑问和愤怒的眼光离开。

      我们一下子倒了下去,我本来想继续靠在你的身上,让这一场梦不再醒来,但是手上猩红的血迹让我清醒一大半,我猛地起身,看见蜷缩着的你膝盖上的伤口正汩汩地向外冒血。
      我一下子清醒了,看着你贴在脸上的凌乱的头发和微皱的眉毛,告诉你在这里等着。可是我找到药棉再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部屏幕碎了的索尼爱立信手机。

      我感到心堵,把药随手一扔,没和朋友打招呼就走了。我打电话给裴子君,我问他认不认识你家住哪,他那面很嘈杂,他问,谁?我说,田径部的沈槐南。他又问,谁?我大声说,沈槐南。他说没听过。我没好气的挂了电话,让师傅往城南开。

      晚上我没怎么睡好,我不停摆弄你的那部掉了色的小手机,但是它已经开不了机。第二天晚上我才在田径部看到你,本来想走过去,看到你的教练把你叫了过去。我一直盯着你膝盖上纱布中间的红色圆点。
      你的教练一直在数落你,你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你要是今年在市青赛拿不到成绩,就没有机会去三户大学自主招生。你一直在道歉,最后保证会加大训练强度。你低垂的脑袋让我看不到你的表情。

      我一直在等你,做完低强度训练,洗澡,你出来的时候,是最后一个。我拦住你,说开车送你回家。你摇摇头,想绕过我,我又拦住你,你洗发露的香味传到我的鼻子里,有一种老式雪花膏的味道。
      你冷冷地说,让开。我愣了一下,从未见过这样的你,你不是怯怯的,就是低着头,要不就是在偷偷抹眼泪,那时的你就像一只小奶猫露出它的獠牙。我灰心,不再坚持,看着你一瘸一拐地走掉。

      我跟了上去,穿过校园,穿过那些手拉着手的小情侣;走过商业街,走过那些高楼大厦;到了公交车站,我一直和你保持着距离。我扶你上车,你没有拒绝,冰凉的手臂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捏碎,我坐到你后面,看着光线抚摸你的耳垂,细小的绒毛闪闪发亮。你转头看向窗外,稀疏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
      这是一段我难以忘记的经历,夏天的傍晚,金橘色的光芒笼着,一切都摇摇欲坠又显得很完整,我跟着你,好像永远没有尽头。我一言不发,握紧双手,那一刻我想和你经历更多。

      我告诉你,今天陈宏宇来过了,送了阿正一套礼物。你点点头,说陈宏宇这几年帮了你们不少。我当然知道,陈宏宇在你的心里是一个真正的哥哥。
      你问,“你在半岛公寓的房子呢?”
      我说,“卖了。”
      你和我对视,继续问:“你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我说,“沈槐南,我没有家了。”
      你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你起身,说,“你的行李呢,你以后住阿正的房间。”
      阿正极不情愿地搬着自己的东西到你的房间,我想上去摸摸他的头,结果他弯腰躲掉了。你让阿正早些睡,然后进屋子里去收拾。

      我去洗澡,卫生间很狭小,洗衣机和马桶之间只能放下两条腿,淋浴间也刚好只够一个人转身。老旧的瓷砖已经发黄,但是缝隙被收拾的很干净。架子上只放了沐浴露和洗发水,你一直都是个简约主义的人。
      淋浴设备很老旧,我不太会用,怎么弄放出来的都是凉水,只好穿上衣服把你喊了进来。

      你刚把阿正弄睡,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你进来蹲下,摆弄着花洒,单薄的T恤下你的脊椎骨的凸出格外分明。
      你起身,放出的水逐渐有了温度。你的衣袖被水打湿,发梢也纠缠在了一起。我突然按住你的肩膀,把你推到了墙边。
      你的眼神瞬间恢复平静,低声说,“放开我。”
      我没动弹,故意打开了花洒,让水流经我们的中间,氤氲的水汽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热腾腾又湿漉漉,让一切变得梦幻又暧昧。你湿透了,可以清晰地看到你带着蕾丝边的淡粉色内衣。我摩挲着那边缘,由上到下,能感受到你的柔软。
      我说,“沈槐南,穿给谁看的,你以前不是只穿纯白色的吗?”
      我加大力度摁住挣扎的你,举高你的手臂,不让水溅到你的手背的烫伤上。你越是挣扎,透露出来的就越多。
      你说,“景时,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吗?”
      我愣住,松开你,然后我捧起了你的脸,我能看到你小小眸子中的我,你的瞳孔跳动的很不规律,我说,“我想你了,沈槐南。”
      我放开你,你离开了,我站在花洒下,把水流开到最大,仰起脸,让水珠的重量砸在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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