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舟笛

2、第二章

　　除了空调煽动，屋里只剩下缝纫机在哒哒的响，秦思镯躺在沙发上，把手机充上电后扒拉了几下。

　　“我歇会儿缓缓，有什么事叫我就行。”她闭上眼跟江稚渔说。

　　江稚渔轻轻“嗯”了一声。

　　“我把……”过了许久，江稚渔准备再跟她说下细节，扭头却发现她睡着了。

　　她走到里间拿了一个毯子盖到秦思镯身上，她动了动但没醒。

　　一边是天天跑剧场拍戏，一边是天天熬夜画图，二人拼命的程度简直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在比赛谁是卷王。

　　江稚渔笑了笑，把空调调高了两度才回去继续做着。

　　走的时候刚过一点半，江稚渔觉得还早就没叫醒她。

　　她微信上给秦思镯发了几条信息说明情况，顺便帮她定了个闹钟，怕她忙起来忘记吃饭还提前叫了个外卖。

　　说实话其实她也有点饿，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什么东西也没吃，只不过她的疲惫更胜一筹，导致闻见饭味还有点犯恶心。

　　江稚渔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后又上外卖软件给自己定了杯黑咖，只不过地址写的学校。

　　——两点十分上课，希望来得及。

　　工作室离学校不是很近，这会又赶上上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车。她靠窗看向车外，判断着外卖会不会在她下车的时候同一时间送到，这样她就不用在门口等了。

　　好吧，还是等了几分钟。

　　拿到咖啡以后她喝了好几口，才把胃里那股难受压了下去。

　　再一次掐着点进了教室，她在陈澄旁边坐下。

　　今天一天光顾着赶时间上课了，不过幸好明天上午没课不用早起，她趴在桌子上躺尸。

　　“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累成这样？”陈澄给她递了一张湿巾擦擦汗。

　　“工作室新活，前两天刚把稿图画完。”她把咖啡拿过来又喝了一口。

　　“早知道你搬出去以后这么拼，我们当初怎么着也得拦着不让你走。”陈澄叹了口气：“瞧瞧这可怜见的。”

　　江稚渔神色中透着几分疲惫，因为没注意防晒的缘故，此时面部有些泛红。她轻轻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来的一些生理泪水被她不在意般用手抹去，上午出门时涂的口红到现在已经基本掉光，只剩下零星一点铺在唇上。

　　“等方老师点完名以后你睡会，我和陈澄帮你看着。”余月说。

　　“谢谢月月。”她朝她笑了一下。

　　其实开始几个人都不太熟，刚开学那阵忙着军训，等到好不容易解散了她们又一个接一个的给男朋友打电话，只有一起吃饭的时候才简单聊两句。

　　一屋子住了三个社恐不爱说话的人，直到军训结束拢共都没说几句话。

　　后来还是陈澄，有天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问江稚渔和余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问完了还很紧张，说不行也没关系，她正好要去食堂，帮忙给她们带饭也是可以的。

　　江稚渔二人自然同意，一起吃了饭聊了天才终于熟了点，彻底缓解了宿舍那阵尴尬的气氛。

　　因为大一课多，江稚渔经常晚上画图。她们看见以后还很震惊，同为大一新生人家已经开始画设计图赚钱了，而她们整天就知道问今天吃啥。

　　再后来就是几人怕互相打扰各自退让，直到江稚渔搬出宿舍。

　　方老师这节课是立体裁剪，因为已经动手做了两年的缘故，她对这方面可谓掌握熟练。本来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会，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在桌上趴着趴着就没了动静。

　　她甚至还做了个梦，梦里家庭和睦，没有现实里那些紧紧禁锢着她的窒息感。

　　她醒后恍惚了许久，反应过来后又嗤笑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真是在白日做梦。

　　江稚渔一睡就睡了两节课，她直起腰按了按，旁边的陈澄和余月在悄悄说话。

　　“你醒啦，”陈澄扭过头看向她，“一会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我中午没吃饱。”

　　“她就是猪。”余月显然有点无语，“你知道她中午吃了多少吗，麻辣烫，冰粉，串串，还有一个饼，全吃完了！结果刚上一节课说自己没吃饱。”

　　“不要血口喷人！串串和里脊饼只是开胃菜，那麻辣烫就那么一点点我肯定吃不饱嘛，还有冰粉，四舍五入这就是饭后甜点，大家都这么吃的好吧。”说到最后还有点心虚。

　　“谁跟你大家了，你这胃跟无底洞一样，我和稚渔可不这样。”

　　陈澄锤了她一下。

　　“你想吃点什么？”这算是同意。

　　“烤肉吧，我好久没吃了。”

　　“能吃点稍微清淡的吗，”她问道，“这两天胃有点难受不想吃太油腻的。”

　　“是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吧，”余月叹了口气，因为知道她家里情况欲言又止，“稚渔，别太拼了。”

　　“就是嘛，你这样我会心疼死的。”

　　“行了你俩，肉麻不肉麻。”江稚渔轻捶了她们两下。

　　“那去喝粥吧，今儿你们澄姐请客。”

　　“参与不了你的请客了澄姐，一会儿我还有节选修。”余月摆了摆手以表遗憾。

　　“可恶啊，我给忘了。”

　　“要不然晚上吧，等月月下课了我们再去，我还有点困，想回家再睡会。”

　　“呜呜呜那好吧。”陈澄擦了擦自己不存在的眼泪，“哼，我要先买份炸鸡弥补一下自己空洞的心，不仅如此我还要拍照，馋哭你们！”

　　余月笑着打了她一下，“知道了陈橙子，我到时候先提前把你拉进黑名单，晚上见面了再拉出来。”

　　课后江稚渔把那杯咖啡扔进垃圾桶，然后和她俩说了再见。

　　刚下楼梯，身后就有人喊住了她。

　　她转身看去，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这人好像是他们班同学，不过她没记清楚名字。

　　“有事吗？”她询问道。

　　“那个……江同学，请问你现在忙吗？老师刚刚讲的有些地方我不太懂，想请教你一下。”他声音细如蚊呐。

　　如果是平常，江稚渔或许可以发现此时的男生有些不对劲，明明是来问题，可他耳尖潮红，神情紧张，一只手还攥着衣角。

　　但她今天太累了，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虽然刚刚没听课，但她确确实实是他们班专业课第一。

　　于是她点点头：“下去说吧，站这儿挡道了。”

　　男生更是紧张，二人下来直接走去了北院。

　　北院是研究生院，从他们教学楼出来拐个弯就到了，平常除了那些学长学姐也没别的什么人，很安静。

　　走到树下他停了脚步，江稚渔刚准备开口问他是哪不懂，却见男生猛的一抬头，语气很是激动。

　　“江同学，我……很抱歉我刚刚骗了你，我从大一就开始喜欢你了，军训最后一天的时候你递给了我一瓶水，我真的很心动，我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我真的喜欢了你好久，之前以为你有男朋友便没有诉说心意……那瓶水我现在还留着没舍得喝，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有些突兀，但是不接受我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

　　江稚渔往后退了一步，她皱了皱眉，神色中还带着点一言难尽。

　　然后她深呼吸，硬生生把胸中那口浊气憋了回去。

　　“首先，谢谢你的喜欢。”她到现在还没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我确实没有男朋友，但是我目前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等我，希望你以后能遇见合适的。至于你说的那瓶水，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我很抱歉，那水是教官买的，他让解散后还能动的人帮忙发给大家。如果是因为那瓶水，那你喜欢错人了。”

　　“不是不是！我喜欢的人是你……”他摇了摇头更是激动的说：“我可以等的！多久我都愿意！”

　　“抱歉。”她语气坚定。

　　男生走了，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江稚渔一直盯着，见他彻底消失在转角后，终于忍不住扶着树干一阵干呕。

　　本来因为没吃饭胃里就犯酸。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江稚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想把那份酸苦压下去。

　　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身子稍微僵了僵。

　　好丢人啊，江稚渔用手背稍稍盖了盖脸。

　　但那人什么也没说，他伸手过来，给她递了一包纸巾。

　　接过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他的手，那双有些眼熟的，修长的，带着些青筋的手。

　　江稚渔抬头，与他对视了一下。

　　她想，原来不仅名字好听，他人长得也挺好看。

　　这条路不是他回宿舍的必经之路。

　　因为大路人多，他专门绕了远路，准备到北院后再往回走。

　　不料却见证了一场告白现场。

　　女生背对着他，他从男生有些落寞的表情中判断出来，这应该是被拒绝了。

　　他不想偷听，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这是个盲角，他本来准备等一会，等人都走后再离开，可无奈对面声音太大，依稀间他还听见了什么“喜欢”、“我可以等”。

　　和女生温柔却斩钉截铁的一句抱歉。

　　再看过去的时候男生已经走了，女生一只胳膊支在树干上，弯着腰在吐。

　　他不太懂，打算过去看看又怕她觉得尴尬，于是想着再等几分钟，如果她还是这样难受的话就去帮下忙。

　　过了一会她似乎是恢复了过来，轻轻拍着胸口。

　　他摸了摸两边口袋——里面装着他今天出门时顺手拿的纸巾。

　　于是他朝前走去，经过她的时候停住，把那包纸巾，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