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平生意》是墨痕子

47、第 47 章

　　华商霖望着那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冷嗤了一声。

　　南疆王子算得了什么东西？就这？

　　“你大老远带着伤跑来，就是为了将云青和气走？”姜棠老早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此刻一双丹凤眼正睨着他。

　　若是放在先前，太子一定会怀疑此人图谋不轨，但凭白蒙上了一层暧昧不清的关系，纵然是清醒如姜棠，此刻的语气也免不得有些放软了。

　　“我不想让你娶云楚依。”

　　这话说得不假思索，但骤然对上了太子清冷澄澈的眸子，华商霖便由不得怂了一截儿，改口道：“我是说，南疆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又想嫁女儿，又想迎娶我们的公主，还在南疆源源不断的搞小动作，实在是太过无耻了。”

　　“这便是你直接揭发云青和失禁的理由么？”姜棠思及此时，微微垂了眼睫，强行掩去了笑意。

　　华商霖顿了顿，略一思索，道：“不止。”

　　他既瞧不上满肚子坏水的云青和，又不喜欢那泼辣娇蛮的云楚依，总而言之，华商霖怎么着都不会满意，除非让太子同他在一块儿。

　　“那南疆公主胸无点墨，整日只知道耍鞭子，给你当侧妃都算你亏的。”他说，“日后那人若是真嫁了过来，小殿下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华商霖能够想到的，姜棠自然一早便都想到了，他道：“敢情永安世子这是在为本宫的家务事操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嫁人的是你？”

　　华商霖哽了一下，而后哈哈一笑：“那便看您娶不娶了。”

　　“脸皮厚还是你第一。”姜棠横了人一眼。

　　二人心照不宣的并未深谈，唯恐触及了某个连他们自己都还没想通的事情。

　　正当此时，屏风后隐约露出来了一个圆滚滚的形状。

　　华商霖一愣，过去只看了一眼便笑出了声：“小殿下？”

　　姜玉树来不及躲闪，猝不及防的和华商霖打了个照面，一时又羞又怕，眼巴巴的仰着小脑瓜望着对方。反应过来后，他急忙行礼道：“见过永安世子。”

　　“玉树，你怎么来了？”姜棠过去将孩子抱起，略带责怪的看向了一旁，侍女登时埋下了头去，“正是午睡的时候，如今跑出来贪玩，过会儿上课便要打瞌睡，先生惩罚你，我可不会拦着。”

　　华商霖伸出手指刮了刮小孩儿粉嫩饱满的脸蛋，欢喜的不得了：“嗐，殿下何必对玉树那样苛刻？他还小。”

　　几年前姜棠让一个小娘们儿给阴了，莫名其妙的喜当爹，气得肺都快炸开了，华商霖本以为他会很不待见这小肉包子，可是太子并未迁怒于无辜，而是好好的将孩子抚养长大了。

　　彼时还是个襁褓里只知道哭的小家伙，如今……

　　“爹爹，我方才听见，小王爷要在东宫住下。”姜玉树眨巴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压抑的兴奋。

　　姜棠面色一僵：“你听见什么了？”

　　“我听见，我听见……”姜玉树细细思索，小眉头一拧，由于过于圆润，以至于正经中带着几分滑稽可爱，“甜言蜜语，浓情蜜意，你侬我……”他想不起来二人具体说了什么，便自行编造了一段儿。

　　听得姜棠脸都黑了，低斥道：“该学的你学不会，不该学的倒是会了许多，你这孩子——”

　　华商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呼噜了一把小孩儿的脑袋瓜，又爱不释手的捏了捏小耳朵，说：“殿下怎的如此紧张？咱儿子又不是外人，是不是，玉树？”

　　这个年纪的小孩素来最敬佩英雄，崇拜的几乎到了盲目的程度，乍然一见这位传闻中叱咤沙场的永安世子，姜玉树竟然有些近乡情更怯似的害羞。

　　“管当朝太子的儿子叫儿子，你疯得不轻。”姜棠嫌沉，索性将人放了下来。

　　姜玉树以为爹爹这是吃味了，便一手拉住了姜棠，另一只手犹犹豫豫的拉住了华商霖，道：“原来如此。”

　　“……”华商霖心里滋味儿微妙，他怀疑这小子人小鬼大，看出了点儿什么，“嗯？”

　　太子见周遭的侍女都来了，一副战战兢兢的等候接走小殿下的样子，他便心觉不妙，浑身紧绷的看向了小包子，道：“玉树，不要乱说话。”

　　姜玉树仰着脑袋，脆生生的扬声道：“世子管我叫儿子，那我认你这个爹。”

　　姜棠：“？”
　　在场的侍女和内饰：“？？？”

　　华商霖神情怔忡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蹲下了身，勉强与人平视，戳了戳姜玉树的脑门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认干儿子呢。”

　　“我喜欢世子殿下，我爹也喜欢！将来我也要当大将军！”姜玉树欢欣雀跃，他好似太过激动了，想乱蹦乱跳又碍于规矩不敢释放天性，急得两条小短腿倒腾，在原地直转圈儿。

　　话音刚落，姜棠飞快的补充道：“他爹不喜欢。”

　　“是，玉树，你爹爹非常诚实，他说不喜欢，那一定是不喜欢的。”华商霖微微抬头望了人一下，对视的瞬间太子便有种被人彻底看穿的感觉，只觉着颜面扫地。

　　姜玉树看南疆大象的时候，都没有如今这晶光闪闪的眼神，他巴巴的死盯着华商霖看，稀奇得就差伸手捏捏这是不是真人了。

　　“世子殿下，你抡得动千斤锤吗？”

　　“当然。”

　　“行军渴了怎么办？”

　　“有水喝水，没水吃雪。”

　　姜玉树：“在战场上没有好吃的吧？”

　　“烤牛肉。”华商霖答。

　　姜玉树略一思忖，神情复杂了起来，在大周猪肉的价格较牛羊肉高上不少，对于皇室来说，牛肉无外乎是廉价下贱之物，难登大雅之堂。

　　“你这娇滴滴的小殿下可吃不得这些。”华商霖发现了他的小表情，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小肚肚。

　　“我可以！”姜玉树一挺肚子，坚持道，“今晚便吃牛肉好了！”

　　姜棠听了直摇头，亏得华商霖有耐心回答。

　　也不知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了多久，姜玉树忽然回头哀求似的望着他，大有要躺下耍赖的意思，姜棠眉心猛跳了一下：“有话便说。”

　　“我可以拥有两个爹爹么？”小包子搂着华商霖的脖颈。

　　华商霖赞同的道：“白捡个儿子，真好。”

　　“再胡言乱语，你们便一起滚出宫去。”姜棠转身便走，那二人紧随其后。

　　华商霖一手托着小包子，一手贱兮兮的捏住了姜棠的大袖，道：“太子殿下，别对我的好大儿那么凶嘛，若是太过严苛，难保孩子长大之后不会畏畏缩缩、教人欺负。”

　　太子回头刚给华商霖一个眼神，华商霖便知道，他即将挨骂了。

　　姜玉树平日几乎见不到太子会有其他情绪起伏，如今来了个永安世子，便都不一样了，加上华商霖颇会讨小孩子的欢心，姜玉树飞快的倒戈到了他的阵营。小肥脸往人家肩膀上一搭，很是沧桑的小声说：“若是日后的后娘也能像世子殿下一样就好了。”

　　姜棠见状，急忙将小包子抱了下来，面对一脸错愕的儿子，他反应过来，愧疚道：“爹是担心你压到世子的伤。”

　　小包子也想起来了这么回事，急忙给华商霖赔礼道歉，那人只挥手道：“我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小殿下开心就好！”

　　“小王爷，你可真是个好人，若我的后娘有你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姜玉树彻底为华商霖的平易近人所折服，殊不知那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太子身上也。

　　华商霖愣了：“后娘？”

　　“就是，那日来的一个姐姐。”姜玉树觑着太子的神情，奶里奶气中带着一丢丢怂，道，“浓妆艳抹，满面假笑，我真怕她吃一个小孩都嫌不够塞牙的……我、我越想越怕。”

　　华商霖直起了身子来，脚步放缓了下来，有些发酸的道：“原来太子殿下已经见过云楚依了，好看么？”

　　“那天我不在，只有玉树在东宫。”姜棠徐徐道。

　　华商霖越想越不是滋味儿，自言自语似的问道：“那人美吗？艳吗？好看吗？”

　　“休要胡闹……”姜棠皱眉。

　　便听姜玉树回答道：“不好看！还是世子殿下最好看！”他年纪太小，分不清美丑，只知喜欢的人好看便是了。

　　华商霖闻言大喜，捧起包子脸狠狠嘬了一口，姜棠见状吓了一跳，他都没这样恶狠狠的亲过姜玉树：“你要吃孩子了？”

　　“我疼爱一下我的好大儿！改天带你骑马去！”华商霖眨巴了一下眼睛。

　　姜玉树嘿嘿傻笑。

　　原本有姜棠这样博学多识的爹爹，姜玉树便颇为快乐，如今又有了华商霖这样剽悍勇武的“爹”，快乐转眼之间翻了倍。

　　他一个高兴，便拽住了华商霖的手，向前哒哒的跑。

　　“好大儿，你这是干嘛去？”华商霖勉强适应着小短腿的步伐。

　　姜玉树跑得吭哧吭哧，喊道：“带你去我爹爹的卧房，世子殿下住在那里是最好了！”

　　华商霖感动：“这么懂事？”

　　“我怕你出尔反尔，不在东宫养伤！”这小包子倒是机灵，“反正我看不住你，弄到爹爹房间里，他能看得住你！”

　　姜棠气得满脑袋火星子，指节捏得咯咯乱响：“……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