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一口果

32、第三幕（开端）

　　“我见过了从石缝里喷发的火焰，听过了冰湖在唱歌。”

　　“细雪落在我肩头，脚边升腾着水雾。”

　　“我走过弥漫着焚香烟气的砖红长路，木质窗栏上的雕刻繁复精细。”

　　“我穿过绿枝横斜藤蔓低垂的密林，生着蓝色尾羽的鸟雀掠过水面。”

　　“可是梦中的蓓吉雅啊，也只肯在梦中与我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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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幕中的凡·万派尔已经老去，他的头发染上灰白，脚步不复年轻时的轻快。接替雷尼尔的演员经验十足，将凡·万派尔的沧桑演得惟妙惟肖。

　　虽然雷尼尔已经不再作为演员参与进这部剧，但他还是经常往舞团跑，他还有个投资人的身份，但真正的目的则是为塔尔和萨曼莎传递消息并商量接下来行动的方案。

　　他们将塔尔标注的地方都跑了一遍，把一个个符文阵的具体位置给确定了下来。人员最密集的地方交给菲茨处理，完全没有人流的地方用黑曜石银钉做好布置与掩饰，而剩下的菲茨处理不了的那些有人流的地方，则要在黑曜石银钉的布置中，插入琥珀银钉。

　　但这其中总有几个棘手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大剧院。

　　雷尼尔推算出的一个神术布置位置在舞台上，但舞台每次演出后都会经过检查，上面还布置有各种为了舞台效果而设计的暗门、升降台之类的机关。

　　“交给我吧。”萨曼莎说道，“再有不到半个月，就是《追逐不休》的正式演出了，这部剧并不需要用到地面机关。我可以在演出过程中将银钉钉入舞台，我们只要控制好幕后妖魔觉察的时间就可以了。”

　　她看向菲茨，做了伪装的菲茨看上去平平无奇，连标志性的灰眼睛都用特殊办法改变了颜色。

　　“这并不难。”他回应道。只要在破坏某处符文阵时不费力掩藏就可以了。

　　他们将棘手的部分一个个定下初步的方案与备用计划，但实施的时候仍然困难重重。

　　由于杀手逃跑的缘故，圣城内的气氛远比上一次要紧张得多，辛锐脉的人几乎要直接打上审判所，质问什么样的酒囊饭袋才能让身受重伤被禁锢力量的犯人从戒备森严的牢狱中逃出来。

　　但这群辛锐血脉的人们自己也乱成一团，有人急着要先把杀手抓回来，有人认为要先把与杀手里应外合帮他逃跑的人找出来，还有人叫嚷着这一定是纳斯特·辛锐的阴谋，他们不能听从这个卑鄙的私生子的命令。

　　纳斯特·辛锐恨得咬牙，但辛锐脉的纹章戒指在西奥多拉手上，治疗她的药剂师阿布利特·斯托克只装作没看见，从没告诉过他。

　　这事还是在已经加入教廷的圣堂骑士埃涅斯前来看望西奥多拉时才发现的，埃涅斯把这件事通知了辛锐脉内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导致纳斯特·辛锐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再拿到那枚代表正统与权力的纹章戒指，辛锐脉内肯听从他的人就更少了。

　　但辛锐是四圣脉之一，诺盾负责抵御边境墙外的妖魔，辛锐负责处理边境墙内的妖魔。

　　圣笛辛诺大陆很大，并非边境墙内所有的地方都有城市、村镇与居民。在那些无人的荒野、山川、沼泽，乃至废弃的遗迹中，同样会有妖魔渗出。由于这些地方人烟稀少缺乏控制，妖魔们轻易便可以隐藏成长起来。辛锐脉负责的便是这一部分。

　　于公于私，都不能让辛锐脉继续这样乱下去，教宗伦赛尔冕下令埃涅斯前去看顾，他的出身原本是合适的，但现在他毕竟已加入了教廷，只能在辛锐脉闹得厉害时压一压，却不能真的牵起头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茜达，你现在不要站出来。”埃涅斯对仍在养病的西奥多拉说道。

　　她看上去仍然瘦的厉害，但脸上已经有了血色，枯败的皮肤上重新泛起光泽。

　　阿布利特·斯托克被誉为全大陆最好的药剂师，他在三日后就让西奥多拉恢复了大半精神，之后就换上了温和的补养药剂。但每次有人向他询问西奥多拉情况的时候，他都半垂着眼皮装傻，说她还需要休息。

　　他已经快到九十了，这次是来送人情的，才不要参与进辛锐脉的纷争里。每次埃涅斯来看西奥多拉的时候，阿布利特都会找理由避开，让这对血缘上的伯侄自己闲聊，等到西奥多拉到了他们认为可以痊愈的时候，他就可以离开了。

　　不过这时间估计短不了了。

　　“我明白。”西奥多拉摩挲着手指上的纹章戒指。它曾戴在她父亲的食指上，但现在在她手上，只有大拇指能勉强撑住它不掉下来。

　　刺杀斯拜因的和给她下药的不是同一拨人，二者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一个直接粗暴，一个阴险耐心。她被下过金线草的事情若非那天的晚宴，根本不会被他们觉察。没有哪个教士会在圣城中以神术攻击辛锐脉的继承人，她与塔尔的对练也仅限于剑术。

　　给她下金线草的幕后者将之作为底牌，还没想现在就将之翻开。

　　刺杀斯拜因的不会是大多数人都怀疑的纳斯特·辛锐，他还没那么蠢。挑在这个时机，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暗示大家自己有问题。

　　原本对辛锐脉、对西奥多拉最好的做法，就是她现在立刻站出来清理、收整好辛锐脉的力量。但金线草的隐患令西奥多拉动弹不得，她现在承受不起任何质疑。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观察，看看在这段混乱中谁会露出来，埃涅斯会看顾着辛锐脉，让这场混乱不至于变得不可控。等把那些平日里人模人样的家伙一个一个看得清清楚楚后，才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塔尔同样在等待。

　　等待雷尼尔以合适的理由拿到足够的银钉，等待这批银钉被布置妥当，等待菲茨将划分给他的符文阵破坏，等待最后的时机到来，以神力引动布置。并在等待中，让自己的神力为接下来做好准备。

　　他才刚受过胸枷没多久，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开启一道圣枷的，但他快要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的多获取封存在胸枷中的力量。

　　那些金色的纹路隐没在他皮肤下，在心脏上形成一道坚固的枷锁，磅礴的神力静默的凝聚在他的心脏中，被金色的枷锁死死封禁。

　　塔尔不知道多少人会为了释放并掌握这力量而试图打破枷锁，就像那些服用碎枷药剂的人一样。但在塔尔第一次受枷时，教宗伦赛尔冕下就告诉他，开枷的方法在于融合，而非打破。

　　塔尔闭目凝神，感受在融合中从金色枷锁里涓滴渗出的神力。

　　他的神力顺服灵动如他的手足，他的手足被一层层密不透风的视线困缚。

　　等今日的修行结束后，塔尔来到典籍室，像往常那样选出几本不相干的书籍资料，将一部分妖魔档案与妖魔形态研究相关的书籍夹杂其中。

　　“霍克，”塔尔合上手中的《妖魔形态研究》，对一直跟随着他的侍者吩咐道，“通知外城的猎魔队，桑妮·莱利亚所接触到的妖魔或许是以普通动物形态出现在她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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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妮望了望天空，现在已经到秋季了，但太阳仍然炎热得很，店门口的花土跟大地不相接，在这样的暴晒里存不住太多水分。桑妮拿起水壶，准备再给那些刚移栽不久的花苗们浇浇水。

　　葱绿的枝叶看得人心喜，桑妮最近心情很愉快，舞团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莫娜夫人给了她丰厚的报酬，还有首演的戏票。桑妮问她要了两张。

　　她还记得莫娜夫人当时惊讶地目光，然后恍然大悟似的笑了，又给了她一张连着座位的票，意有所指地说道：“慢慢看，看准了再决定，你会幸福的。”

　　桑妮大方地笑了笑。她当然会慢慢看，对于那位多普顿先生的想法，她还只是猜测而已。

　　但有一位每天散步都会刻意路过她门前的先生，在打招呼之外还热心地关切着她所遇到的一切麻烦，并主动提供帮助，她又怎么会不多想几分呢？据附近的其他店主所说，在桑妮搬到这里前，这位多普顿先生可没有每日来这条街上散步的习惯。

　　桑妮抬起已经空了的水壶，准备回到店里的时候，被出现在一旁的人吓了一跳。

　　“多普顿先生？”桑妮惊讶地看着他。

　　多普顿每日散步的时间都很规律，他还从未来得这样早过。

　　“您今天过得怎么样？”多普顿像往常那样问候道。

　　“一切都很好。”桑妮答道，“我在舞团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莫娜夫人的新剧马上就要开演了，她送了我两张票，您要同我一起去吗？”

　　多普顿讶异地抬了抬眉毛，接着就笑着接受了邀请。他也不急着离开，就留在这里与桑妮聊了起来。

　　这让桑妮有些惊讶，但几刻钟后，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位穿着教廷服饰的男子走过来，在多普顿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多普顿看了看有些紧绷的桑妮，对她安抚地笑了笑，解释起前因后果来。

　　就在刚刚，那只伪装成灰猫的妖魔已经被抓住了，它渗出后只捕捉了一些鸟雀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做血食，实力并没有多强，只是伪装的特殊了些，才让猎魔队的人这么久都没注意到。

　　“所以，”桑妮微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您这段时间天天过来，完全是因为那只妖魔吗？”

　　“不，我很高兴与您相识，也很期待接下来与您一同去看剧。”

　　桑妮抬起头，对上一双喜悦柔和的眼睛。

　　“如果没有问题，”多普顿笑容明亮地说道，“五日后，我来这里接您？”

　　桑妮抿唇笑起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