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一口果

30、符文阵

　　隐藏在地板下的灰黑色力量升起，被妖魔席卷成可怕的浪潮冲向桑妮。

　　桑妮惊恐地看着那层光辉熄灭破碎，舒展着暗红色肉翼的妖魔向她伸出狰狞的尖爪。

　　店门的封锁悄然破碎，耀眼的光辉悍然劈入晦暗的房间。

　　被光索困缚的妖魔在地面上挣扎不休，失去它引导的妖魔力量向地下消退。

　　塔尔破开地板，追随着妖魔力量退缩的方向寻找到它的源头，一个闪着暗红色光芒的符文阵正隐藏在地板下面。

　　“我……”桑妮惊道，“我从看没见过这个！”

　　店铺是她一手装修的，铺设地板的时候她也亲眼看着，那时候这下面可从未出现过什么符文阵。

　　“这妖魔什么时候出现的？”萨曼莎问道。

　　“是了……”桑妮回想起来，“那时候它就出现在附近了。”

　　塔尔仍专注地观察着那个符文阵，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只是某个大型符文阵的一部分。”

　　强大的妖魔力量隐藏在符文阵中，被背生红翼的妖魔引动利用，才能在短短片刻间击破他的庇护。

　　那些磅礴的妖魔力量在失去引导后没入符文就像没入水下的暗洞，顺着隐秘的联系隐藏入它背后，于是那闪着暗红色光芒的部分符文也黯淡了下去，变成肉眼难辨的灰迹。

　　塔尔感应着那些力量，试图从其流动中推算出符文阵的其他部分在哪里。

　　“完整的符文阵有多大？”萨曼莎问道。

　　“或许会覆盖整个圣城。”塔尔从符文阵上收回手指，他现在不敢破坏或触动这一部分符文阵，这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

　　能在圣城中布置下这样庞大的符文阵绝非一日之功，为何教廷会对此一无所觉？

　　塔尔不确定这背后的谋划者是否能够感应出符文阵的变化，他现在不能惊动背后的人，但他也不确定这布置距离完成还有多久。从那只灰猫状的二枷妖魔所引动出来的力量来看，恐怕这个符文阵已经接近完成。

　　“有纸笔吗？”塔尔向桑妮问道。

　　桑妮找来她用来描画衣服样子的纸笔递给塔尔，他一面低头飞速地记录下那部分符文的图案，并借此推算其他符文部分可能处在的地点，一面对萨曼莎问道：“你能否做到记忆侵袭？”

　　“可以，你要我读取那个妖魔的记忆？”萨曼莎问道。

　　“找出关于符文阵、圣城、计划、命令相关的部分。”塔尔说道，他右手在纸上进行着推算，左手向被捆缚的妖魔一点，光索上的光芒律动了几次。

　　妖魔发出无声的惨嚎，等神术的律动结束时，它已经彻底萎靡了下去。

　　“看着我。”萨曼莎强行撑开它的眼皮，乌黑的眼睛中坚韧的精神力从妖魔幽绿色的眼瞳中直刺而入。

　　塔尔在纸上飞速推算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按照他的推演，这个大型符文阵的核心位置，正处在教廷中！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的妖魔。

　　那妖魔正寸寸化作灰烬。

　　它的渗出物被毁掉了。

　　每一个通过渗出进入这个世界的妖魔都知道，如果渗出物被毁掉，它们就会失去在这个世界得到的一切，无论是力量还是记忆，重新回到它们原本的世界。

　　没有哪个妖魔会忽视自己的渗出物，但它的渗出物，却偏偏在萨曼莎即将从它记忆中获取消息时被毁掉了。

　　它将自己的渗出物交给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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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指甲泛着冷蓝色光泽的手缓缓松开，细碎的粉尘从漂亮的手指间缓缓滑落。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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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蓓吉雅舞团外，红头发的亚伦·约博安匆匆赶来，他扫视着那一批聚集在舞团外的少年，气势汹汹地从一群富家子弟堆里揪出个手指细长满脸纨绔的年轻人。

　　“丹尼·芬格！跟我过来！”亚伦·约博安扯着他说道。

　　“我就是来玩玩嘛，干嘛这么大火气？”丹尼·芬格嬉皮笑脸地举起手做投降状。

　　他有着一头栗褐色的头发，但从血缘上来看，他确确实实是亚伦·约博安的亲弟弟，只是亚伦继承的是他们父亲的“蹈火者”血脉，而丹尼继承的是他们母亲的“巧手者”芬格血脉。

　　“不是这个事。”亚伦扫了他弟弟一眼，那眼里的意味让丹尼心中一跳，他乖乖地跟着亚伦离开了，没去管背后其他年轻人们的调侃。

　　在来到一处安全僻静的地方后，亚伦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不是从走私者手里买过禁药？”

　　丹尼的脸色瞬间变了。

　　亚伦恼恨又心疼地瞪着他：“你不知道那是违禁品吗？为什么要偷偷买那种东西！要不是玛尔娜偷偷告诉我，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敢这么做！”

　　丹尼紧绷着脸一语不发。

　　亚伦继续骂他：“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沾那种东西？！”

　　“我有什么不满足的？”丹尼恼怒起来，他露出一个冷笑，“我不像你们，继承的是约博安最好的天赋血脉，我继承的芬格血脉只够我的躯体之枷开启第二枷，你说我有什么不满足的？！”

　　亚伦被他噎了一下。他们的父亲是约博安血脉的脉长，血脉力量纯粹而强大，但他们的母亲却只是芬格血脉中一个普通继承者，代表天赋的三道躯体之枷只开启了两道。

　　人们只有与第一位结合的配偶才能够孕育出完全继承其中一方的血脉纯粹的孩子，如果他们与第二个人结合，所诞育出的孩子血脉力量就会变得混杂微弱。这也是为什么私生的血脉会如此受排斥。

　　他们的母亲并非一个私生子，但在数千年以来，总会有祖辈们留下的代价需要无辜的后代背负。

　　“可是……”亚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丹尼打断了。

　　他像开闸的洪水似的将所有压抑的感情都激烈地喷涌出来：“我不像你们一样被期待，不像你们一样从小就被认真教导，没人在乎我未来怎么样，没人在乎我努不努力、有没有进步，没人在乎我是不是个荒唐的纨绔，因为我就是个只能开启两道躯体之枷的废物！”

　　“我花的是自己的钱，买的是不用害人的碎枷药剂，选择是我自己做的，如果事发也沾不上别人，就算要付出代价也只是我自己在付出！”

　　“可是，”亚伦·约博安红着眼睛看着他的弟弟，“如果你出了事，我们会很难过。”

　　丹尼愣住了，他被亚伦拉进怀里紧紧拥住。

　　“我在从玛尔娜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哥哥手臂颤抖嗓音喑哑，“我很害怕。”

　　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们听见外面传来惨叫，不详地气息开始弥漫，亚伦将丹尼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向外面。

　　他看到人们惊慌地奔逃，不远处弥漫开灰黑色的雾气。那是什么？

　　在亚伦没注意到的背后，丹尼脸上满是狰狞的痛苦挣扎，他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等他重新平静下来时，眼睛里已经变成了混沌的灰色。

　　丹尼举起如锥如爪的双手，向亚伦猛地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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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普顿突感感觉有些不安，他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直到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震动只维持了一瞬间，但妖魔的气息突然浓郁起来。

　　桑妮！多普顿心中一惊，立刻向门外跑去。等到了屋外后，多普顿才发觉事情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他感觉到不下十个位置传来的妖魔力量波动。

　　多普顿向桑妮的店铺跑去，但在半路上就出现了慌乱的人群，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该逃往哪里，恐慌已经开始在人们之间传染。多普顿拉起一个被推搡着摔倒的人，再慢些他就要被踩踏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不能再任由人们这样乱下去。

　　多普顿释放出安抚神术，高呼着让人们各自就近找到安全的房间待着。爆发出来的妖魔力量是分散的，只要不在那几个爆发点附近，其他地方还是安全的。

　　这里是圣城，人们在见到神术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多普顿继续向桑妮的店铺跑去。

　　桑妮坐立不安地待在店铺里，刚刚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原本隐匿下去的小型符文阵又重新泛起暗红色的光芒，神子殿下挥手将符文阵击溃，在她的店铺内布置下一层保护后，告诉她待在这里，然后就拉着萨曼莎匆匆离去了。

　　桑妮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看出来是很严重的事情。她听见远处隐隐传来的哭嚎，不安地站在门口向外看去，却不敢踏出一步。

　　她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多普顿先生！”

　　多普顿抬头看向桑妮，见她安然无恙，刚松了口气，就看见桑妮的神情变得惊恐，嘴巴也张大了。

　　时间仿佛突然变慢，多普顿感到背后的巨力与剧烈疼痛，感到自己无法控制地倒在地上，他看见一双整个眼球都成浑浊灰色的眼睛，耳朵里是桑妮惊惧的尖叫。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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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尔向教廷的方向眺望，那里并未爆发出妖魔的力量，但其他地方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灰黑色的力量掠过人群，留下一具具血肉枯败的尸体，惊慌的人们在街上奔逃，不知从何而来的灰眼球疯子在四处攻击。

　　塔尔抓住萨曼莎的手臂：“把时间倒回去！”

　　“等等，你想怎么做？”萨曼莎问道，“就算你记住了那些位置，但只要触动一个，就会引发其他的，你要借助教廷的力量吗？”

　　塔尔顿了顿。他并不打算将这件事报告给教廷，他不知道那疑似苦修士的灭口者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为何妖魔布置的核心会是教廷。但他已经有了一个足够可怕的推测：教廷中有背叛者。

　　如果他将此上报，更大的可能是被隐藏的背叛者得知消息，而之后的发展，只会和今日一模一样。

　　“不。”塔尔说道。

　　“有一个人可以帮助我们，”萨曼莎飞快地说道，“菲茨，他是舍尔德血脉的五枷者，有能力在不惊动背后之人的情况下解决掉一个个小型符文阵。舍尔德血脉的人几乎已经全部成了弃民，你在这里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塔尔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给我一个安全地址，我会想办法。”

　　“把时间倒回去。”

　　塔尔看见一个满身鲜血的人带着绝望的眼神扑倒在他脚下，然后无尽的灰烬像大雪一样遮蔽了他的视线，他再次听见那熟悉的低语。

　　“……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