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药》脑残有福

8、第四章 谷雨（下）

　　柳不死回到了无大师所在的禅房，秦子墨已经睡在了床上，了无大师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念经。
　　见柳不死进来，了无大师蓦地抬起了头。
　　“那位男施主现在怎么样？”
　　“喝了药睡下了。”
　　了无大师放心地点了点头：“能有这样的夫君，女施主好福气。”
　　柳不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慌忙争辩：“我们只是旅伴，仅此而已。”
　　了无大师明显地一愣。
　　“老衲失言了。”
　　“他说你答应把凤凰卵给我们了。我想拿了凤凰卵马上就走。”
　　了无大师微微有些吃惊：“可是男施主的身体……”
　　“我一个人走。”柳不死望了一眼睡梦中的秦子墨，“劳烦大师替我绊住他和这孩子。”
　　“因为鬼蜮吗？”了无大师的眼中渐渐漫起一阵至深至深的哀伤，仿佛心中某处年代久远的伤疤被人蓦地揭开。
　　柳不死苦笑着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了无大师放下手中的佛珠，顿了一下，“不过，凤凰卵只能在晚上给你。”
　　柳不死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抵抗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大师，凤凰卵到底是什么？”
　　“前些日子，我以来你们是想拿它害人，所以才守口如瓶。现在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
　　“女施主想必也听过苗疆的蛊毒。”了无大师望一眼柳不死，“那凤凰卵其实正是蛊虫的一种。那蛊虫自幼被植入锦鸡体内，在锦鸡下蛋时便移入到蛋内，那蛊虫在锦鸡蛋内长成成蛊。因为夜间蛋壳会自行发光，如有火焰在蛋内熊熊燃烧，所以称凤凰卵。”
　　了无大师叹口气，目光中的哀伤比方才更甚：“当年为了拿到凤凰卵，我深入苗疆，历尽艰险，却没想到我回来时，她已经……”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了无大师只是愣愣地盯着空气中虚无的某点发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才终于决定继续。
　　“凤凰卵刀火不入，蛊虫一旦出壳必定害人无数。我没有办法将它毁去，又不能放任它不管，所以只能用从北海找到的千年玄冰将它暂时封住。”
　　了无大师忽地将目光转向柳不死，面带好奇：“只是有些诧异，既然你们在寻找凤凰卵，必然知道那药方。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药方的？”
　　“我有幸遇到了一位高人。”
　　“高人？”了无大师的神色中带了些玩味。
　　柳不死点了点头，用余光扫一眼秦子墨，再没有说什么。
　　“女施主既然不便说，那就算了。”了无大师叹口气，朝柳不死挥了挥手，“今夜子时，在禅房外等我吧。”

　　那是一个极晴朗的夜晚，月华如霜，星斗漫天。
　　子时未到，柳不死便已安静地守在了了无大师的禅房门口。等了没多久，了无大师便打开了房门将柳不死迎了进去。
　　脚步刚一跨入禅房，柳不死便吃了一惊。只见整个禅房的窗口和门缝都已被黑布捂了个严严实实，连屋顶处都不例外。
　　“记住，在用到它之前，千万不可让凤凰卵见光。凤凰卵遇光便会苏醒，进而转入孵化期。一旦蛊虫出卵，后果不堪设想。”了无大师一边关上门，一边对着柳不死谆谆告诫。
　　最后的一丝月光从门缝处消失，整个禅房霎时伸手不见五指。
　　柳不死曾经经受过关于黑暗的训练。她沉着地放缓呼吸，竖起耳朵依靠声音来判断了无大师的行动。
　　前方不远处某个东西被左移了一寸。接着，僧床处传来一阵隆隆的响动。那阵响动很快过去，僧床的床板向着墙壁的另一侧滑了过去，露出一段向下延伸的长长阶梯。
　　柳不死在了无大师的指点下缓缓地走下了那道阶梯。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沉滞，森冷而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二人沿着年久失修的木制的阶梯一步步往下走去。每走一步，空气中的温度就下降一分，让柳不死有种自己正一步步走向寒冰地狱的错觉。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缕微弱的亮光。
　　明明是连风都没有的凝滞空间，那光芒却犹如风中的烛火，不停地在黑暗中颤动着。了无大师加快了脚步，柳不死明白凤凰卵就在前方，连忙紧紧跟上。
　　那微弱的亮光随着二人的接近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最后，柳不死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只比一般鸡蛋略小些的蛋。那蛋被放在由一块块玄冰组成的冰堆正中，那烛火般的光芒正是从那蛋内传出。
　　了无大师搬开挡在蛋前的一块玄冰，小心翼翼地将蛋从里面拿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柳不死的目光一直被凤凰卵内的火光所吸引。
　　回到禅房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那凤凰卵内的火光竟已增大了一倍。如果说刚刚的火光是烛火，那么，现在了无大师捧在手中的就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
　　了无大师将凤凰卵交到柳不死的手中，转身在房内翻找着什么。
　　柳不死轻轻地抚摸着手中那颗闪闪发光的凤凰卵，原以为它的表面至少会有些发烫。然而，那凤凰卵摸上去却跟任何一枚普通的鸡蛋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翻找了一阵，了无大师终于从一堆旧物中拿出一个三寸见方的小银盒。他轻轻地从柳不死手中接过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凤凰卵，用黑布一层一层仔细地裹住。
　　一层层的黑布将卵内发出火光一点点减弱，了无大师一直到那火光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到才小心翼翼地将包好的凤凰卵放入了银盒之内。
　　“咔嗒！”
　　银盒被锁住了。
　　“终于没事了。”了无大师长舒一口气，点亮了禅房内的油灯。
　　了无大师将一把和那个银盒一样质地的钥匙交到柳不死的手中，语重心长道：“这是唯一可以打开这个银盒的钥匙。记住，在用到凤凰卵之前，千万不要打开银盒！”
　　柳不死郑重地点了点头，千恩万谢地走出了禅房。

　　门外，万籁俱寂，月华如洗。柳不死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将那个银盒抱在怀中，眼中光芒闪动。
　　凤凰卵已找到了。
　　凤凰卵，千机散，珠明砂，玉蝶翎，火雪莲……
　　那么，其它的几味药应该也一样能够找到！
　　柳不死望一眼天空中那轮十六的月亮，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隔壁禅房。
　　顾疏影睡得很熟，脸上的表情温和而恬静，仿佛纤尘不染的孩童。月光在他脸上打了一圈淡淡的光晕，让他本就绝世无双的脸显得更加高贵和圣洁，恍若自九重天宫堕落凡世的仙人。
　　那天晚上，自己最后看到的那张脸果然是他……
　　柳不死无奈地撇撇嘴。
　　竟然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只身冲入蛇群……
　　这家伙仅自恋，怕猫，而且还是个无可救药的偏执狂。和这样的家伙一起行动绝对会麻烦不断。不过，也正是因为他那常人无法想象的疯狂举动，才最终感动了了无大师吧。
　　柳不死怔怔地盯着他的脸看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居心。转身，慢慢地向门口退去。
　　“坚持住……别睡……”
　　房间内忽然响起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喊叫。
　　柳不死一惊，僵硬地回头。
　　顾疏影伸手朝空中乱抓了一阵，接着咂咂嘴，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臂从被子中露了出来。
　　柳不死长舒一口气。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走上前去轻手轻脚地替他掖好了被角。

　　退出禅房，柳不死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段氏宅邸。
　　她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还没来得及清理，依然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断成几截的死蛇，腥臭地气息在门外很远处都能闻到。
　　闭上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柳不死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入房内。
　　手忙脚乱地收拾好细软，柳不死带着飞冰连夜下了梧桐山。然而，还未走出多远，就发现前方的道路已被一人一马截住。
　　柳不死惊讶地发现那马的一侧竟挂着一个布袋，那布袋内赫然露出虎斑猫惊恐的脸，可怜的它被一块布蒙住了嘴，此刻正在奋力地挣扎。布袋在马侧一动一动，搅得那马不安地在原地踱着步。柳不死一眼认出那正是秦子墨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只虎斑猫。
　　转头望去，只见一袭白衣在月光下飞扬若蝶。
　　“你好慢啊，我等得都快不耐烦了。”
　　少年温润的嗓音随着如熏的春风扑面而来，借着明亮的月光，柳不死看到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
　　“是你！”柳不死身体一僵。
　　“对，是我。”秦子墨微微一笑，“你还真是任性，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走。我可是会伤心的啊。”
　　柳不死淡淡一笑，脸上的笑容却透着说不出的凄凉：“我只是不想牵连无辜。”
　　秦子墨忽然上前几步，将手搭在了柳不死的肩上。垂下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柳不死的眼睛。
　　“放心，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有事的。”他的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语气却极为认真，甚至透出几丝淡淡的无奈。
　　秦子墨在柳不死说出下一句话之前翻身上马，右手朝西方大力地一指：“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南宫世家所在的玄鸟崖！走吧！”
　　的确，没有了高人的指点，自己甚至连该往哪个方向走都不知道……
　　柳不死无奈地点点头，走到秦子墨的马侧解下了布袋中动弹不得的虎斑猫。虎斑猫如蒙大赦，亲昵地扑入柳不死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