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纪事》叶晏年

1、序章

　　身体落于实处的一瞬间，他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吃力地睁开了眼，周围景象模糊不清似是披上了一层血色的纱。

　　“我有多久没这样看过天空了？”他迷迷糊糊，“天空竟是血一般的红色么？”

　　“白晏。”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一声唤把他从意识的混沌中惊醒。
　　他明白了现下的处境。

　　“你从一开始说的就是对的。”他声音沙哑，“只是我从来不肯相信你……我怎么可能相信你呢？”他自嘲地笑道。

　　“然而现在我除了你，再没别人了……”
　　疼痛逐渐麻木，他只觉得身上的温度在一点点散失。“只剩下我和你了啊……”他喃喃自语。

　　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他茫然。
　　随后渐渐冰凉的指尖上传来的一阵阵暖意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艰难地偏过头，很奇怪，明明他已看不清了，那一团光芒却穿过重重黑暗映在他心上，将他死寂的眼眸中染上了一丝光彩。

　　我或许还能弥补些什么……

　　“仅凭你现在这副奄奄一息的身躯？”声音再次响起，冷静而不带嘲讽，的确也是道出了事实。
　　“死不了。”尽管在隔绝灵气的情况下，他的腿大抵是废了。

　　“况且……我不是还有你吗？”他想故作愉悦地笑，但悲哀地发现似乎连这一点能力都失去了，“答应我三件事吧。”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声音里好像带着一丝笑意，“汝身即为吾囚笼，你一日不死，我便无法重回世间。”

　　“第一件事，我需要你帮助我找寻他们三人的转世。”他恍若未闻，“第二件事，建立一个学堂，我独身一人是做不到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声音坚定：“往事过于沉重，我不想将仇恨延续到他们身上，你既是能蛊惑人心的魔，第三件事，我希望你遮掩住我的记忆。”

　　这番话说出口，他如释重负，“待他们有了能够立身于天地的能力后，我的命，给你。”

　　虽然把命许诺给了他人，但他却感受到了丧失已久的喜悦，仿佛清泉流过他干涸的心间。

　　“此外我双眼已毁，对你的限制应该是少了一重。”

　　对方迟迟没有应答，但他知道，他在，这是自出生以来就有的长久陪伴带来的感应。

　　良久的沉默，声音再一次响起，“我答应你，只是虽遮掩记忆，你要知道，你为天生地养的身躯，若是执意探寻过去，我的术法也维持不了多久。”

　　“无妨。”

　　低声的叹息在耳边响起，他感到有什么自身体里离开，然后有一双温热的手覆在他的眼上。过往那些快乐的，悲痛的记忆，在对方低沉的声音中渐渐消散，但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了。

　　在最后丧失意识前，他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陌生，却几乎要令他落泪，尽管他不知为何。

　　我生平第一次相信你，连命都托付在你手上，不求你真心以待，只愿你不辜负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