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行舟》一朵云吞

1、重逢

　　第一章
　　雨下得愈发大了，便利店外世人正感叹雨天阴冷，店内的冷气却开的十分足。
　　苻易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机票，低头看了眼手表，又重新坐回了店里专供客人休息的椅子上。
　　如坐针毡，苻易此时只能感觉到这四个字。
　　他从小就内向怕生，沉默寡言，不愿与陌生人接触，更没有朋友。这种情况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强烈，以至于衍化成现在这个样子：
　　排斥别人的目光，反感一切噪音与其发声体，惜字如金，不敢与人对视。
　　苻易也想过去看心理医生，可他一想到要与别人进行长时间的沟通就害怕，再加上母亲的那句：“小屁孩儿能有什么病啊，不爱说话装哑，毛病！”
　　末了补上一句：“自己抹不开脸面还想让我们花钱给他看医生，惯的他！”
　　于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得了心理疾病还是性格使然。
　　他站在店门口却迟迟没有推开也是因为这个。门上挂着一串风铃，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发出声响。来往客人繁多，铃声不断。苻易尽量坐得远一点，听到噪音就会让他感到焦虑，更别说是近距离接触。
　　就在他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刚要推开门时，门被人拉开了。
　　苻易本能的抬头，看清楚来人之后，逃也似的跑了。只留给那人一个背影。
　　跑了一定距离之后，他喘着粗气，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城西机场。”苻易尽量简化地说。

　　苻易迷糊之间，是被人叫醒的。
　　他睁眼，发现自己已身处机场，刚才不过是因为冗长的等待时间而睡过去了。他看了表，快步向检票处走去。
　　可还没迈开腿，便被人拽住了书包带。他疑惑地回头，却来了个正面暴击，直接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个少年伸手递来了一张身份证，轻笑着说：“你的身份证掉了。”
　　苻易愣在原地，如遭雷击，久久未缓过来神。脑子里的引线被点燃，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强烈的情感正在吞噬他的意识。
　　他仔细地欣赏眼前人，心里的火燃的更剧烈，灿烂了。
　　少年笑得更灿烂，眼睛微眯，好似日月星辰皆匿于此。
　　苻易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了张爱玲的那句话：“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倘若一切真是镜花水月，也无妨，是值得的。
　　“下次要小心一点啊。”少年说。
　　苻易心里的火越来越烈，离那个炸弹越来越近，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眼前人就是他日夜思念的人，是他本以为再无交集可现在却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苻易既不敢开口说话，更不敢看他，就这么干愣着。
　　少年看苻易一直无言，轻声说： “你好，我叫方舟。”
　　“嘭。”
　　苻易真切地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心要被砸穿了。
　　他抬手一把抱住方舟，良久无言。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他说：“你好，我是苻易。”
　　他在心中责问自己：“怎么会这么失态，为什么这么激动。”
　　没有答案。
　　于是两人就并肩同行，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因为两人相貌都实属不错，若是苻易肯与外人交谈，变得外向一点，估计当年在学校也不乏追捧者。
　　苻易坐上飞机，却没想到旁边就是方舟。苻易有些面红耳赤，他尽量不去看方舟，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心却飘到了天外，回忆起了自己高中两年的生活。
　　苻易是一个S市的普通市民兼学生，遵纪守法，小到上课从未迟到，大到从未杀人放火。更没有所谓的“早恋”，理由可想而知。他没有喜欢的女生，并且闷又不解风情。
　　他是典型的好学生，那种任谁都挑不出半点儿错处的好学生。从一年级到高二，每一次考试都是第一，班级第一，年级第一，课外竞赛一等奖。
　　但是，苻易本人是个0。
　　使他的人生发生改变的是高二开学的那一天，开学典礼。
　　按照惯例，每学期的开学典礼都要让各个年级第一名到主席台上讲话。
　　在高二，有两个并列第一，一个是苻易，一个是方舟。
　　他们两个从未有过交集的人，就在那一天，摩擦出了火花，不过冷却时间足有一年长，这个倒是后话了。
　　当时，苻易刚上台，就看见了方舟，他们以前从未见过，这也不难理解。
　　苻易的社交少的可怜，走路也总是低头，不关心学校的风云人物，不认识方舟很正常。
　　他们都穿着校服，可是方舟高挑的身材能把平庸甚至有点丑的校服穿得宛如走秀，又长着一张俊朗的脸。
　　这一见，激起了少年心里埋藏了十多年的情窦，不知不觉，就悄然开放了。
　　下台之后，苻易腿都是软的，他又偷偷望了方舟好几眼，心脏狂跳。
　　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个梦，梦里有方舟，露出了流畅完美的线条，他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单手将苻易压住，苻易就雌伏于他身下，两人喘着气，彼此紧贴对方。
　　梦醒之后，苻易才深深地感受到，原来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方舟。
　　苻易高中只读了两年，因为成绩极其优秀，在高二末，同高三考生一同参加了高考，被中科大录取。当时参加高考的高二学生不仅是苻易，还有另一个，就是方舟。
　　因为S市高二生参加高考只能报考中科大，而方舟又和苻易又坐了一个航班，所以苻易推断他们以后还是校友。
　　“大学四年，以后的路还长，方舟他现在不喜欢我，以后迟早会喜欢我。”苻易在心里暗暗地想。
　　他反复思索过，觉得自己实在是配不上方舟，他相貌还可以，身高180，方舟高了他半头，如果以后要接吻，是要自己踮脚，还是要方舟低头呢？
　　突然传来一阵响声，飞机起飞了，其实并不可怕，还有点像三轮车。
　　苻易回过神来，回想起刚才想要和方舟接吻，又看了看身边的人，突然变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以头抢地。
　　苻易啊苻易，瞧你这出息。没事儿净想着这种蝇营狗苟的事儿，呸，精虫上脑！
　　他把自己想的如此不堪，只因为从小父母长辈严苛死板的教育。
　　方舟家跟苻易家不同，很有钱，父亲是S市知名企业的董事长，估计方舟要是不好好学习，毕业以后就收拾收拾滚回去继承家产了。
　　就方舟那个性，阳光，爽朗，每次下课总能见他和同学一起打篮球，打的好了，他笑着说这回运气好，打的不好了他也不恼，说这状态不好，不用放在心上。
　　男生都爱和他玩，性格好，大方，玩得起，学习又好。在这帮半大小子眼里，方舟就跟神一样。
　　总有一条河，隔开了他们。
　　苻易努力的游，他不怕溺死，不怕赶不上。他就怕有一天方舟知道自己对他有想法，告诉自己，不行。
　　这比早恋，接吻更严重。
　　苻易也曾对母亲旁敲侧击，他佯装天真地问：“两个男人可以在一起吗？”
　　母亲闻言，压低了声音，告诉他：“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两个男人能在一起吗，多恶心啊！”
　　是啊，多恶心啊。
　　大家都说恶心，苻易自己都感觉自己恶心了。
　　所以他不能说。
　　但是苻易并没有放弃，在高二一年里总是到操场看方舟打篮球，费尽心力与他“偶遇”，向别人打探他的消息。
　　他就像一个粉丝一样，狂热的追随着方舟，可这份爱，他从未说出口。
　　可苻易却也总认为，不论家庭差异还是别人的风言风语，他都要和方舟在一起，内向社恐虽然阻挡了他的脚步，但他一定要亲口对方舟表达爱意。
　　苻易这个孙子势必要撞方舟的南墙，不对，是胸膛。
　　人生总是很奇妙，与别人的初次遇见也许只是片刻，可是在自己心里却认定了要与他共度余生。
　　而苻易的内心想法与实际做法也告诉我们，吹牛逼不要吹得太响，日后脸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