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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虽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噩耗,可是依旧难掩内心的悲痛跟震惊,我几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来才离开,难道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我的话似刺痛了父亲,两滴沉重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流出,他的声音沙哑,似破旧的木门被风吹动时“吱呀”作响声音,“初晨,你妈妈一直在等你,最后都在等你,只是她累了,没有等到你!”

      原来错的人是我,是我没有来得及时见那个人一眼,她一直在等我。

      看向父亲,我才知自己是多么的自私,深爱母亲的父亲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而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不但没有给父亲减轻一丝一毫的痛苦,甚至对他怒吼,伤害他本就悲痛的心。
      我擦掉自己的眼泪,搀起父亲的胳膊,对他说道:“爸,带我去见妈妈吧?”

      太平间里,白色布幔下,一个面如死灰,瘦骨嶙峋,头发全部掉光了的女人安静的躺在那里。看到这人的第一眼,我的手不由得抖了抖,手里的白色布幔险些滑落,这个女人究竟是谁?我的母亲是个风风火火而又美丽女人,怎么可能是这具干尸一样的人?

      父亲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凉,声音很沧桑,“初晨,不要怀疑,这个人就是你的妈妈?她生命的最后,一直在接受治疗,病魔早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生命,才会变成如今变成这样!”

      父亲的话像一把利刃,割裂了我的心脏。我不能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折磨,能让活力四射的母亲变成如今的样子?什么样的治疗能让母亲变得不成人样?身为女儿的我,在她最后的生命里,竟然没能陪她一分一秒,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能为她做一件事!

      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的着地,着地的瞬间,发出一声闷响,我听到了自己泪水拍打地板的声音。

      这就是死亡,而母亲的死亡更是凄惨。这个世上不再有我的母亲,我没能为她做任何一件事,她却已经不在,甚至最后,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就已经撒手人寰。

      是恨自己,还是那个狠心扔下的人,我不知道。难以压抑的情感瞬间爆发,声音再也控制不住,哀嚎般的宣泄,眼泪更像决堤的洪水。父亲抱着我,却是默默的落泪。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走出医院的,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出医院的时候,刺眼的阳光照的我睁不开眼,第一次,我知道,无泪的天空根本不懂得人间的伤悲。
      爸爸说,妈妈想要回到故土,回到他们拥有最美好回忆的地方,回到那个有她女儿欢声笑语的地方。

      我们带着妈妈的骨灰,回到了外婆的故居。妈妈葬在了外婆的身边,在外流浪多年的母亲再次回到了她妈妈的怀抱,我想,这应该是妈妈希望的!

      妈妈下葬的那天,只有我跟爸爸两个人,爸爸说,希望能让妈妈安静的入土,让她在那个世界不再被打扰,安心的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跪在妈妈的坟前,第一次,开口问了这么多年一直压在我心底的问题,“爸,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们当年为什么要离开我去国外,妈妈又是因为什么而死?”

      我抬头,看着枯瘦的父亲,他的眼睛遥望着远方,眼睛里没有焦距,眼神变得遥远,像是在回忆那久远的东西。

      他悠悠的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久远的故事,“为什么呢?”

      他顿了顿,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要从你妈怀你的时候说起,那时,我跟你母亲都很开心的等着你的到来,生活很幸福,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上天好像见不得我们的幸福,所以不幸来了,你的母亲不幸出了车祸。大量失血,命悬一线,需要输血,可是她是AB血型Rh阴性血,这种血型很少见,医院里也紧缺,我们几乎绝望了,这几乎等于给你的母亲判了死刑。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走了过来,说他就是这种血型,医院做了血型配型,确定了合适之后,就用他的血给你的母亲输了,我几乎给他下跪了,感谢他救了我的妻子。

      可是后来,当医院诊断出你母亲感染了HIV之后(HIV为艾滋病病毒,主要经血液、□□、母婴传播),我才知道,那个主动输血的好心人才是将你母亲推向地狱的凶手。”

      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母亲爱你,坚持要生下你,她说,你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的最后一个孩子(Rh阴性的母亲生二胎,如果是Rh阳性的孩子,很有可能会发生新生儿溶血,二胎难以存活),她无论如何也得生下你。

      于是,为了生下健康的你,她接受了医院的阻断治疗(母亲是艾滋,阻断的话有可能生下健康的孩子)。阻断剂的副作用很大,她吐得厉害,很辛苦,可她坚持了下来,后来,你出生了,不足月而产,才四斤多(正常胎儿6-8斤重),为此,你母亲还偷偷落过泪。可是你的生命力很顽强,不仅活了下来,还很健康的活了下来。

      你母亲的病进入症状期(有艾滋病临床表现的时期叫症状期,在此之前无症状,叫潜伏期)是在你十五岁那年(艾滋病潜伏期有长有短,因人而异),那时她发烧不退,我怕极了,怕她一病不起。她却很乐观,她说,感谢老天,让她陪了自己的女儿十五个年头,这是别人都没有的福泽。

      我知道自己不能任由她的病发作什么都不做,我决定带她到洛杉矶去接受治疗,这也是你母亲的愿望,她不愿你看见她最后发病的样子,不愿你的心里留下阴影。
      在美国,她接受鸡尾酒的疗法(鸡尾酒疗法是治疗艾滋病的方法,有无疗效,不同的专家见解不同,此处仅为剧情需要),吃大量的药物,生活上更是格外注意,她很辛苦,可她很坚强,也很乐观,于是她又撑过了10个年头。只是这次,她不幸感染淋巴瘤,化疗、放疗都无效(艾滋病毒破坏免疫系统,病人易感染各种病原体,易得肿瘤,且药物治疗很难凑效),病魔最终夺去了她的生命。”

      我看到了父亲沧桑的脸上滑落两滴泪水,刚毅的父亲如今就像个脆弱的小老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满满的悲伤。

      第一次,我知道了自己父母离开自己的原因,原来他们真的是让我独立,妈妈早就知道会离开我,她想让我独挡一面,为了我能在她不在的时候也能更好的生活。

      “爸,那个给妈妈输血的人找到了吗”这个问题我不能不问,这个所谓的好心人也是害了我母亲的人,说不恨他,我做不到。

      “找到了又能怎样?你母亲的病就好了吗?那个人也只是个不幸感染的可怜人而已,只是个仇视这个世界的可怜人而已!”父亲的话里充满着无奈,那份曾经的恨恐怕早已被淡化,如今只剩下怜悯而已。

      我又能说什么呢?那人究竟是怎么感染的?或许跟母亲一样,他也只是个可怜人,现在恐怕早已长眠地下。对于已经离世的人,活着的人还能说什么?

      本打算多陪陪父亲,他却率先开口让我离开,他说:“初晨,爸爸知道你有要事要办,不要为了爸爸耽误了正事!某一天,你累了,就回到爸爸的身边。”
      他的话很温暖,比阳光更温暖。我抱着他,除了哭泣,竟说不出一句话。

      我走的时候,看见在风中送我离开的父亲,直到他的消失。我在心中默念,爸,我一定会带着灏明回来看你。

      回到新加坡,走近那栋别墅,我看到望向窗外的顾灏天,仍然不知道他望向哪里,看外面的什么。

      可能是被我带来的声响吵到了,他回过了头,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你母亲的葬礼办完了?”

      “嗯。”我应道。

      “那就讨论一下我们的婚事吧?”

      他的话让我吃惊,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错愕的我,他说:“婚期最好越快越好,我决定安排在下个月。”

      我知道这件事早晚都一样,可是仍然有些难以接受,我问:“婚礼当天顾灏明会来参加吗?”

      “当然,他也是顾家的一份子。”

      这也就是说明他要看着我嫁给别人,想到父亲失去母亲的痛苦,我不能想象灏明当时会多难过。

      “我出去走走。”扔下这句话,我走了出去,独自在大街上游荡,没有拿伞,浑身已经淋透了。

      确实是因为没有心情跟顾灏天讨论婚礼的事,只想出来透透气,却淋成了落汤鸡。无意间瞄见一间酒吧,没多想就走了进去。

      喝点儿酒或许对现在的我更好,三杯鸡尾酒下肚确实有点儿猛,昏昏沉沉的我已经看不清路面,想要起身却脚下一软,以为要摔倒了,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自己,一时没忍住,竟吐了出来,吐了那人一身,我想要道歉,刚张口却又要吐,冲进卫生间一阵猛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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