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奈忧歌》幻箴

17、罪恶之城

　　九苓跟着幻湫一起踏入了另外一个空间，短暂的黑暗过去后，眼前忽然间豁然开朗，有强烈的光芒照入，九苓一时没能适应，眼睛一阵刺痛，习惯性伸手挡在眼睛上。

　　等了段时间，九苓放下手，发现两人已经离开湖面，来到一个陌生之地。她环顾四周，观察许久，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盯着幻湫，一脸不可思议，“你别告诉我，我们已经到湖底的罪恶之城了？” 后者微微点头，九苓彻底惊呆了。

　　湖底的世界和她想象中不一样，没有避水珠，呼吸居然也能畅通无阻。

　　他们此刻所处乃是一条宽阔的大街，两边房屋栉比鳞次，都是很古老的建筑，酒肆旗幡迎风招展。不过九苓并没花太多时间打量，她的目光很快被一群人诡异的动作给吸引。

　　大街上空无一人，不论男女老少，所有人都跪在街道两边，头埋的很低，态度十分虔诚，似乎在等着某位尊贵大人物的降临。九苓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从众人装束上来看，应该是很久以前的古人。

　　“为什么这里叫做罪恶之城？”九苓感到奇怪。还没等到幻湫的回答，他们身后的虚空一阵扭曲，突然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九苓猛地转身，恰好看见两人从中走出。

　　为首的少女趾高气扬，是钟愔，紧跟着她的是钟林。少女看到九苓，微感诧异，随即秀眉一拧，满脸杀气，“哼，有些人真是恬不知耻，居然敢坐享其成！”

　　九苓一时间没听懂她话中含义，惊愕了下，总算她脑子转得飞快，没过多久立刻反应过来，钟愔是说他们在百丈湖靠着她的冰冻术，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湖底，其实这还不算太忤逆，关键一点，是比她早到，少女不乐意了。

　　“九苓姑娘，幻湫兄弟。”钟林走出黑洞，看见两人，十分欢喜。

　　九苓在钟愔杀气腾腾的气势下，朝钟林点头，低头的瞬间，目光被少女鞋子上镶嵌的宝石扣住，不觉停下，内心一阵羡慕嫉妒恨，看那些宝石晶莹润泽的光芒，肯定价值连城，这姑娘居然将之镶在鞋上当装饰，真是暴殄天物，她都替对方感到心疼。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这少女家里真的富得流油。

　　少女好似感受到她灼灼目光，眉头一皱，不知是不是九苓的错觉，少女某只脚迅速往裙底下一缩，好像心虚似的。九苓也没放在心上，在少女震怒出手之前，赶紧转移目光。

　　“九苓姑娘，根据我和小妹的推测，那些夜明珠应该被放置在这里一些特殊的房顶，等下你们找的时候注意。”钟林说。

　　九苓正想跟他道谢，前方街道上突然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敲锣打鼓声，可又比那尖锐，四人耳膜一阵刺痛，同时将目光投注在那个方向。

　　与此同时，黑洞中其他弟子一一走出。和九苓等人刚到时一样，众人均被街道两边人们奇怪的行为吸引，人人脸上带着震惊。

　　奇怪的声音并未消失，一下接着一下，不断响起。众人引颈而望，随着声音越来越响亮，街道尽头转出一群人。

　　站在最前方是一膘肥体壮的大汉，肩上扛着一面大鼓，左手拿锤，正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大汉身后是八名精壮汉子，每人手中举着一面牌子，上面写着奇怪的古字，九苓仔细瞧了瞧，没一个认识。八人身后是一群排列整齐的壮士，中间幢幢黄幡，好似帝王出行的车驾，透过人群中的缝隙，九苓看见，拉车的牲畜居然是九条斑纹蛟龙，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头，居然敢驾驭蛟龙。那些斑纹蛟龙一脸驯服的模样，这更让众人吃惊。

　　九条凶猛的蛟龙拉着一辆华丽的车子，层层黄纱掩盖下，一人身穿黑底金纹袍，斜靠在座位上，看起来潇洒不羁，面上带着白色面具，一双暗红色眼睛透过面具窥视所有人。车驾后面跟着文武百官，以及一群玄甲士兵，他们每个人神情冷峻，手持一根笔直的长矛。在他们身后，是驯兽官带领的百兽，熊、豹、虎、貔……这些动物，无一例外，看起来都很凶猛。

　　这样一群壮观的队伍的出现，很快将宽阔的大街占领。九苓注意到，原本恭恭敬敬埋头跪在大街两边的百姓，在敲鼓大汉出现时，全都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队伍中间方向，面上带着崇拜、畏惧的神情。

　　在看到这些人惨白的脸色那一刻，九苓和其他弟子都吃了一惊，心里无端惊慌，这些人好像不太正常！

　　一少年弟子忽然道:“来此地之前，我曾听一位师兄说过，一千多年前，罪恶之城发生了一次巨大灾难，全城之人，一夕之间，惨遭灭绝。”

　　“照这么说，那我们现在看到的，难道是……鬼……”另一位少年道，声音微微发颤。其余众人听闻，全都一震，心脏不自觉加快跳动。

　　九苓看街道两边人没有丝毫血色的面孔，不由自主产生联想，悄悄往幻湫身边靠近了一些。后者握着她的手稍微加了点力道，以示安慰。

　　钟愔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哼了一声，目光停在街道上陆续经过的队伍上，穿过密不透风的人群，最后盯在马车上带面具那人身上。

　　“一群装模作样的孤魂野鬼也能把你们吓成这副德行，说废物，还是太抬举你们了！”缓缓取下手腕上的银鞭。在她身边的钟林见状，大吃一惊，连忙阻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少女握住鞭子，往街道上一挥，一阵嗤嗤声响，被鞭子打中的几名老百姓，身体先是变成冰雕，然后像是被人用大铁锤无情地敲碎一般，如土委地，很快融化成水，消失无踪。

　　少女这一鞭好似打破了时空禁锢，原本投注在游行队伍身上的目光全都转向他们这群不速之客，那些惨白的脸上一点点渗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好似看见了什么令他们兴奋的东西。

　　一双暗红色眼睛如闪电般穿透人群，从九苓等人脸上一一扫过，后者鸡皮疙瘩起一身，不寒而栗。

　　“扰朕驾者，格杀勿论！”冷如刀割般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播，如同一道冰锥，直接扎进众人心里。

　　变化发生在顷刻，得到命令的老百姓如同刑满释放的罪犯，纷纷变脸，惨白的面容上，有的七窍流血，有的张着血盆大口，还有的眼睛暴凸，化身厉鬼，举着漆黑锋利的爪子，朝九苓一行人疯狂扑上来。

　　“阿愔你……闯大祸了！众位快逃命吧，尽量往屋顶上逃，这些都是千年厉鬼，原本守着一方水土，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谁知小妹突然贸然出手，打破了双方之间的平衡，这下我们成了众矢之的，全城的厉鬼的目标都放在了我们身上。”钟林大声说。

　　众弟子好似被一晴天霹雳砸中，呆了呆，还是那位肥胖少年率先回神，大叫一声，身体猛地拔地而起，跃到屋顶，动作迅速灵敏，和他的体重丝毫不相称，其余人也纷纷惊醒，施展出浑身解数逃命。

　　九苓见状，好似傻了一样，这……眼睛突然瞪得贼大，老天，她不会飞啊！！

　　“幻湫，幻湫，快，快带我飞！！”她一把抓住幻湫的手，急切道。后者神态自若，随手往身后一挥，空气中瞬间出现一条缝隙。

　　眼看着就要被数不清的厉鬼利爪开膛破肚，九苓没等幻湫带领，二话没说，拉起他就跑进去，那速度简直跟飞一样。

　　再次从黑暗中走出，九苓首先抬头观察了一番，发现不是在街道上，而是在屋顶上，这才放心大胆走出。站在屋顶，长长舒了口气，“好险！幻湫，多亏有你！”九苓拍着胸膛，惊魂未定道。

　　幻湫打量着四周环境，沉吟道:“离此地不远东南方有一颗夜明珠。”

　　“有危险吗？”九苓问。

　　“有，南帝在屋顶上。”幻湫说。

　　“南帝？”九苓疑惑道，“什么南帝？”

　　“罪恶之城曾经是一座独立的城池，其统治者被世人称为南帝，深受民众爱戴。每年春分之日，南帝会在全城进行一次巡游。”

　　“刚才我们看到的就是南帝在巡游？”九苓问。

　　幻湫点头。九苓惊讶道:“可是南帝不是都死了，还有那些老百姓，全都变成鬼了，居然还遵守着生前的规矩，看来那什么南帝影响还挺大。”

　　沉默一阵，幻湫突然道:“这次是按人数放的夜明珠，只有一人中途离开，他的那颗现在已经落入方才那位少女之手，其余差不多都被人拿走，现在剩下的唯一一颗就在东南方。”说到这里，他停下，看向九苓，意思是问她要不要过去拿。

　　九苓稍微怔了下，那些人动作也太快了吧，不过片刻功夫，夜明珠就快被拿光了，更可恨的是钟愔，家里都那么有钱了，拿了一颗还不知足，居然连吕安那颗都不放过，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钟愔，他们又怎会惊扰到南帝，更不会被众鬼追杀，九苓此刻心里对少女相当不满。

　　听幻湫的意思，东南方那颗夜明珠旁边有南帝镇守，也不知是什么风把他吹到那儿的。九苓不清楚南帝修为如何，但光看那九条被他压制的服服帖帖的蛟龙就可以判断出，此人，不，此鬼相当不简单，肯定是鬼中之王，实力很恐怖。

　　“你和南帝谁比较厉害？你有必胜的把握么？”她忍不住问。幻湫也很老实，摇了摇头，“不知道。”九苓心往下沉了沉。

　　心中在想，如果拿不到夜明珠回去，会受到惩罚吗？

　　身上的宝石感受到她的心声，北辰凤的声音传出:“拿不到夜明珠不会遭受惩罚，但事关为师面子问题，小九，你可要努力呀，另外，倘若你能拿回夜明珠，为师会交代验收之人，到时候珠子归你所有。”

　　九苓把心一横，咬牙道:“走，去拿夜明珠！”

　　幻湫带着她接连跨过三个屋顶，最后在一栋巍峨阁楼的飞檐上停下，屋顶中央，站着一身穿黑色金纹袍高大的男子，听到两人带动的风声，男子回头，雪白的面具上，两只红色的眼睛像火一样熊熊燃烧。

　　九苓没心情去观察对方，目光被男子脚边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吸引，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很明智，假如能够拿到手，这颗硕大的夜明珠就属于她了，能值不少钱呢。

　　“幻湫，这只大鬼头就交给你了，我负责去取珠子。”九苓说。幻湫对她点头，就在两人分工完成时，南帝那边忽然有了动作，只见他手往宽大的袍子中一掏，拿出一把沉重的方天画戟，阳光照在锋刃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南帝似乎也是一位行动派，举起方天画戟，气势汹汹，往两人所在之地闪电般奔来。

　　九苓心猛地一紧，浑身寒毛直竖，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我拖住他，你抓紧时间拿珠子。”幻湫说着，朝南帝走去，九苓见他从袖口中摸出一支碧绿的毛笔，同样举在空中。这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相当近了，只见南帝手举画戟，开天辟地般朝幻湫头顶狂猛砍下，九苓心肝都差点从嗓子飞出，冷汗将衣服都打湿透了。

　　千钧一发之际，幻湫手轻轻一带，毛笔在空中画了一抹淡淡的痕迹，画戟恰好落在上面，从画戟头到半截铁干，全都消失不见。南帝好似吃了一惊，双手握住画戟，用力往后一拖，竟又硬生生将之从虚无中取出，然后继续展开雷霆般的攻击。九苓见幻湫尚能应对自如，便绕开两人，开始悄悄往夜明珠所在之地靠近。

　　快要走到房屋中央，身旁一阵猛烈的风吹来，九苓转头，整个人都呆了，居然又是钟家兄妹俩！钟林还好说，关键是钟愔，九苓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钟愔目光在她和不远处的夜明珠之间打量，嘴角一弯，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九苓暗道不好，还没等对方出手，整个人直接往前一扑，双手刚好将夜明珠握住。

　　钟愔眼中闪现出一抹杀机，嗤的一声，银鞭划破空气，钟林见状，一把抓住她手，“阿愔你要做什么？”钟愔收回手，无所谓道:“没什么。”

　　钟林跟九苓打了个招呼，见幻湫一人和南帝正战得不可开交，对钟愔道:“阿愔，走，我们去助幻湫兄一臂之力。”说着自己先往战场那边飞去。

　　钟愔盯着九苓，眼神如毒蛇一样阴冷，九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退。

　　见她握鞭的手微动，九苓心脏紧缩，将夜明珠放在胸口，右手食指往银鞭上一指，同时暗念法决，少女手中白色轻盈的鞭子顿时金光闪闪，变成了金黄色。九苓趁对方讶异之时，赶紧往战场方向狂奔。

　　有了钟林的加入，原本势均力敌的两人，高下立见。幻湫更加游刃有余，余光瞥见九苓狼狈的身影，忙抽身，挡在追踪而至的少女面前。

　　钟愔停下脚步，略微思索，冷冷看了少年一眼，鞭子往南帝身上招呼。幻湫见九苓安然无恙，也加入战斗。

　　这场恶战最终以南帝的逃跑为结局。四人趁其爪牙还没来，赶紧离开罪恶之城。

　　回到湖面上，钟愔的法术已经失效，冰冻解开，湖水又恢复原貌，可是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凶猛的蛟龙全都消失不见了，返程途中，顺风顺水，最后众人都安全抵达湖岸。

　　这次历练过程虽然跌宕起伏，好在无人受伤。

　　经过验收时，九苓简单的向两位师兄传达了一下师父的意思，两人还算知趣，大手一挥，那颗巨大的夜明珠就成了她囊中之物，九苓乐不可支，心想历练真好，还有钱赚。

　　离开时，钟林过来跟她和幻湫道别，说是因为钟愔的缘故，他们可能要单独而行，九苓简单的跟他说了两句，期间少女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不过在经过九苓身边时，少女右手有意无意自她左腰掠过，九苓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少女嘴角上扬，跟随自己的二哥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