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王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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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哭了多久，王后只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全是一场噩梦吧？等我醒了，他就会好好地站在我面前，一定会的……
“王后，王后……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宫人面如土色，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旁的宫女翠屏上前狠狠地赏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低声叱道：“大胆奴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此大声喧哗！”
这宦官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可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因为有要事禀报啊！”
“好了！到底什么事，快说！”
“禁卫军统领徐护卫命奴才速来禀告王后，说是高大将军带着兵马夜闯王宫，嚷着非见王上不可！”
翠屏大惊失色，“什么！高谦他……这个时候竟然……那徐护卫还说了什么？”
“徐护卫说他怕高大将军另有图谋，已经先行派人出宫求援了，但是宫里的禁卫军毕竟人数不多，时间一长恐生变故，到时候只怕寡不敌众，还望王后赶紧想个对策！”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可如何是好？”翠屏一颗心悬在半空七上八下，怎么去说呢？王后这会儿只怕什么都听不进吧……算了，死就死吧！翠屏把心一横，进了里屋跪在床前道：“王后，奴婢有大事禀告！大将军高谦带着大队兵马在这个时候夜闯王宫！奴婢只怕他来者不善，请王后快快定夺！”
翠屏静跪等了半晌却不见王后回应，正要抬头看看，王后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沉静似水，波澜不惊，“宣妍妃。”
翠屏心中惊疑，王后怎的这样糊涂！眼下最紧要的应该是拦住高大将军啊！翠屏忍不住出声劝阻道：“王后，恕奴婢斗胆，奴婢以为眼下危急关头应先解决高大将军一事才是上策。”
王后微恼的声音似从头顶压下来：“到底谁是主子？”
这话一说，翠屏心中立即明白，王后许是早有对策了。“王后息怒，请恕奴婢自作聪明！奴婢这就去！”翠屏退下来到外间，四周扫了一眼，除了太医院的御医们和一众宫婢宦官，压根儿就没见着妍妃的影子。翠屏伸手招呼一个宦官上前低声问道：“妍妃娘娘呢？看见了吗？”
宦官摇头，一脸哀戚之色：“奴才只顾着伤心，倒是不曾留意过。”
翠屏又转身问另一个宫女：“可见过妍妃娘娘？”
宫女同样摇头：“奴婢没看见妍妃娘娘在此。”
怎么会不在呢？这种时候她应该守在王上床前的呀！翠屏对那几个宫人吩咐道：“算了，你们几个，还有你们，赶快去找，务必找到妍妃娘娘带她来此，一定要快！”一干人等领了命令，赶紧分头去寻妍妃了。翠屏站在原地心中焦躁不安，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掌心中已全是汗。
王后睁开了眼睛，缓缓地站了起来，伸手用衣袖擦去腮边的泪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王后笑了，双眸中射出灼灼光华。伶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后，她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扑在父王怀中悲痛欲绝的母后此刻竟是那样的耀眼，让人不敢逼视！
这一刻的母后，美极了！那是怎样的一抹笑容呵！不是温柔，不是妩媚，却比妩媚温柔更加吸引人！对！那是乐观，是坚强，是百折不挠的勇气和信心！像雪中的寒梅，那样骄傲，那样独立！
王后伸手轻撩纱帐，高声唤道：“翠屏！”
翠屏闻声跪下：“奴婢在！”
“替本宫更衣梳妆！记住！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本宫要好好迎接高大将军！”
翠屏抬头看着王后，笑中带泪，浑身因激动而颤抖，然后高声答道：“奴婢定当不辱使命！”缓缓退至外间，翠屏忍不住小声地啜泣：“太好了，太好了，奴婢……奴婢就知道，王后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伶竺走到王后身边，拉了拉王后的衣角，问道：“母后，我们会没事的，对吗？”
王后蹲下身子，将伶竺耳边的碎发轻柔地捋到耳后，看着女儿的眼睛无比坚定地说：“有母后在，谁也不会伤害你！但是竺儿，母后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以后你要靠自己了！你记住！女人的名字不叫弱者！”
伶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母后的话，竺儿记下了！”
王后牵着伶竺来到外间，屋子里的人俱都跪倒在地齐道：“请王后、公主节哀，保重玉体！”
玉手微抬，王后温言道：“大家都起来吧，本宫有话要对大家说。”
众人平身，静候而立。王后站在中堂，对着下首的众人道：“下面我将要说的话不是以玥国王后的身份，而是站在一个寻常妻子的角度。如今王上乘龙西去，举国上下无不为之悲痛。但我心里清楚，大家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不会怪你们，反而还要感谢你们！谢你们为我夫君所做的一切！”说完冲着众人盈盈一拜。
众人心中又惊又暖，惊的是从来只有奴才拜主子，哪里见过主子拜奴才的；暖的是王后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还这么体恤下人，有这样的王后真乃玥国之幸！
胡御医惊得赶紧上前两步扶住王后，激动地说：“万万使不得呀！王后，您这不是折煞老臣了么！”
“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谢谢大家。”
胡御医热泪盈眶，扶着王后坐下，扑通一声跪下来，身后众人也都跟着跪下。“救死扶伤原本就是大夫的天职，为王上治病臣等更是责无旁贷！但只怪臣医术不精，无力回天，王后不赐臣死罪已是仁慈，没想到您竟然还……王后的真心臣等感受到了。老臣发誓，只要王后一句话，臣甘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众人也齐声呼道：“奴才（奴婢）们都愿为王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好！大家能有这番心意，我已经很满足了。眼下王上才刚刚离去，尸身尚温，可是已经有人不安分了！不过只要我们大家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我相信什么困难也压不倒我们！”
胡御医愤然问道：“王后说的可是高大将军带兵夜闯王宫？”
“正是！高谦来势汹汹，王宫里的禁卫军再加上守卫恐怕也是抵挡不住，唯今之计只能智退高谦。我心中已有应对之法，不知大家可还信得过我？”
“王后，如今乱势，您就是我们大家的主心骨，无论您有什么注意，尽管说出来吧，我们都听您的吩咐！”
“好！那大家就听我命令。宫人们留下来，和平日一样，该干嘛干嘛，但是面上不许流露悲色，要欢欢喜喜的！要多高兴有多高兴，一定要记住！”宫人们虽是不解，但仍齐声应是。
王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起身对着太医院的御医们说：“诸位御医，我另有安排，请随我来！”王后拉着伶竺先行一步，太医院的御医们紧随其后，诸人一同入了内室。
入了内室，王后走到龙床前用金钩勾起帐幔。众人得见龙颜，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王后转身对着胡御医问道：“胡御医，本宫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您老对针灸之术在行吗？”
“王后，请恕老臣斗胆夸下海口，若论针灸之术，目前在这太医院里还没有人及得上老臣！”
“好极了！本宫听说即使人死了之后，如果用银针封住身体的某些关节穴位，那么此人依然还会动弹，就跟没死一样，这是真的吗？”
“这种事的确也有，人体之内遍布经络，有些特殊的经络掌管着肢体的行动，如果用银针扎中特殊的穴位，那人体就会做出相应的动作。但这也只是一时的假象，人死终究不能复生啊。”
“我现在就是需要这个假象，我们明白，可是高谦就未必明白！胡御医懂我的意思了吗？”
胡御医捋捋下巴的胡子，略微沉思了一下回道：“老臣明白了！可是王后，这一招虽是高招，但也是险招啊！老臣是可以做到让王上暂时看上去没死，但不一定就能唬住高谦！他今夜带兵前来，已经是明目张胆地谋逆，想要骗过他的眼睛只怕没那么容易！”
“本宫也知道这有难度，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只好搏一搏了……”
“既然王后已经下定决心，那老臣就全力以赴！”
“好！事不宜迟，胡御医，现在就开始吧！”
王后站到一边，胡御医面对王上的遗体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起身走到龙床前拿出针带，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然后掳起王上的衣袖，对王上说道：“王上请恕罪！”说完就将那根银针扎了下去……
王后在旁看着，心中暗暗祷告：夫君啊夫君，你一定要助我过了这关……然后转身出了内室吩咐谁都不准进去，若有违令者，斩立决！
翠屏双手捧着一套绛红色的华美锦袍，步履轻快，眉目间丝毫不现忧虑之色。两个面容清秀的小宫女，一个怀抱九子方漆奁，一个托着纯金后冠亦步亦趋地跟在翠屏身后，三人一行往王上宫中走去。
王后站在窗前，抬头望天，眼中一片清明澄澈，低声自语道：“任他山雨欲来，我自岿然不动！”
“王后，您要的东西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翠屏躬身禀道。
“好，翠屏你留下，其他人下去吧。”
两个小宫女福身退下，留下王后与翠屏二人。王后上前，伸开臂膀，沉声道：“开始吧！”
“是！”翠屏上前退去了王后身上的外衣，转身拿起那套绛红色的锦袍，用力一抖，展开了一朵绝美的衣花。将衣袍替王后穿上后，翠屏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小心翼翼地履平褶皱的地方。
衣服穿好后就是伺候王后洗脸净手。一切准备就绪，王后坐在镜前，默默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翠屏打开九子方漆奁，拿出眉笔便要为王后画眉，但却迟疑徘徊起来。想到稍后将要面对的凶险，翠屏心中顿时有些紧张，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王后见了并不出声，只是了然一笑，然后拿起桌上的玉梳递到翠屏手中，说：“还是先替我梳头吧。”
翠屏羞愧地接过玉梳，解开王后高盘的发髻。一头如云青丝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长垂过腰。翠屏拿起玉梳一下一下认真地梳理着，忽然，她的手停下顿在半空……
王后不解地问：“怎么了？”
翠屏面容平静地答道：“没什么。”然后又重新梳起头来，可是心中却泛起一层一层的苦涩：王后的头发竟然一丝丝皆是发根银白，昨儿个还没见着这样，怎么突然就……
梳好头后，翠屏从妆奁中拿出最漂亮的珠花、玉簪、步摇，精心地为王后绾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最后就是上妆了，翠屏重新拿起眉笔，王后握住翠屏的双手，说：“别怕！我对你有信心！”
翠屏心中一暖，几欲落泪，声音喑哑地说：“谢王后信任！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就在翠屏为王后精心打扮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个宫女求见。翠屏问道：“何事求见？”
“是关于妍妃娘娘的。”
王后摆摆手示意翠屏先停下来，然后向着门外吩咐道：“进来回话吧。”
“是”门被轻轻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宫女走了进来，随手将门关好，来到王后面前跪下回道：“启禀王后，奴婢们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看见妍妃娘娘的身影。”
“那有没有人知道最后看见妍妃娘娘是在哪？”
“奴婢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知道，只有御书房的奴才们说先前见着妍妃娘娘了。”
“嗯，本宫知道了。对了，妍妃的寝宫去过了吗？有没有见着小王子？”
“去了，奴婢并没有见着小王子，就连奶娘也没看见。”
王后蹙起眉头，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慢慢浮上来。静默了半晌之后，王后对那宫女吩咐道：“你去把公主带过来。”
“是。”宫女退下后，翠屏这才问道：“王后，您是不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不错，妍妃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翠屏，我心中忽然很不安，你现在是我身边唯一信得过的人，有件事要拜托你。”
翠屏连忙跪在地上，“王后现在还说这种话，翠屏哪里受得起王后的‘拜托’二字。翠屏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奴才，承蒙王后信任，您就是让奴婢去死，奴婢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王后扶起翠屏，“看你说的，什么奴才不奴才的，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我的情分岂能以主仆区分。不过我现在要拜托你的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会有性命之忧的，我心里是不愿意交给你的，但是我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王后，翠屏什么危都不怕，有什么吩咐您就说吧！”
“好！我现在要拜托你的事就是你和伶竺一道逃出宫去，送她到漠梁王庭去见她姑姑，请求漠梁出兵支援。”
“您是让我带着公主去找二小姐？”
“不错，现如今妹妹已是漠梁的王后，请她帮忙应该可以的。”
“可是我带着公主走了，那您呢？您怎么办？”
“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得留下来撑着大局，断不能让那些乱臣贼子称了心如了意！”
“不行！您一个人太危险了！奴婢不放心啊！”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
“好了，你只要办好我托付你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就不要再说了，来，继续上妆吧。”王后说完又重新坐在镜前，等着翠屏替她扑粉。
翠屏看着一脸决绝的王后，她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王后心意已定，如今唯有不负所托才是对王后最好的安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王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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