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长生》容平三月

72、鱼纹

　　她……

　　怎会是徐家一直在找的，身有莲花的女人？

　　她的年龄……对不上，但事实……摆在眼前。

　　余恒风眸中红光肆起，一直以来难以言喻又历来困扰着他的，一件一件事仿佛被线穿在一起。

　　她曾说，让他信她；

　　她曾说，她有责任去查。

　　她曾说，一切因她而起，他不明白……

　　原来，他以为对她知之甚详，可到头来，根本什么都不知！

　　她女扮男装，身份暴露，之后被擒。

　　她一次次遭遇危险……可她仍去见了薛祁，说什么不想麻烦他，她其实是想事情败露之后，将他推开，所有的一切自己扛！

　　“傻姑娘，起来。”

　　余恒风猛然将她拥入怀里，冰凉的脸贴向她冰冷的颈间，他感到她脖间的动脉慢慢停滞，那双冷冽的眼中此时不再只是冰冷，那里拼命闪烁着熊熊的炽热无人可知，双手不断揉搓她冰冷的后背，可怀中的人始终毫无反应。

　　“安安，你醒来，我带你回家。”

　　“你不是想问关于我的事，只要你醒来，我全都告诉你。”

　　“安安……”

　　一分，一秒，一刻，甚至一炷香，余恒风从未停歇任何急救的办法，可怀里的人仿佛再也热不起来了。

　　四周是黑暗无垠的空地，感受到怀里的人越来越僵硬，余恒风熠熠的墨眸，深情款款的凝望那张苍白的脸，一幕幕日夜相处的画面不断涌进脑海。

　　初见时从马上救她下来，她想道谢，他对她说不该来。

　　比武之时，她仓皇的提醒，冲他大喊小心。

　　黑暗的甬道中，大石滚来，“大哥，这边……”将他护在内侧。

　　……

　　一直以来，仿佛冥冥中有只手，推动他一步步走近，他一点点的怀疑，却不防一次次地对她动心，但她怎么忍心在他敞开心胸的时候……

　　他再次望着怀里，一无所知伤痕累累的诸宁安。

　　昏暗之中，收紧了手臂，掩面将人紧紧锁进臂弯。

　　他从不信命。

　　可也许是出生时，她就同他家族的名字绑在了一起。

　　本是来复仇，却一次次对她心软。

　　茫茫人海，即便她女扮男装，却偏对她了动心。

　　究竟是什么力量的牵引，若这就叫命，那便是命中注定，与她纠缠到底！

　　“安安！”

　　余恒风不停歇一个劲的喊着她的名字，眼前峭壁上荧荧的随风移动的火光，忽然耳边听见十四年前惨绝人寰的哭叫声。

　　……
　　“风生，快走，你快走！”

　　“记得，要好好活下去。”

　　“记得，不要报仇，我们你是救不了的，还要记得，这世间的每一个人，也不是你便能救的。”

　　他记得藏生火海早已故去的父亲，站在身旁死去的母亲身边，这样对他这样说。

　　他说，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余恒风未想过时隔这么多年，他再次体会那久违吞的，噬他骨髓的绝望与无力。

　　更未想过，当下第一次萌生想要把自己的命给一个人的冲动。

　　是的，他要救她，她一次次陷入危险，他都将她救了回来，那这一次……也不该例外！

　　矛盾的声音不断在心底挣扎，余恒风冷冽的面容下早已是一颗焦灼的心，仿佛是一股火热的冲动从心底叫嚣着彻底苏醒过来，他猛然记起下崖前甄子华的话，迅速掏进怀里取出药来，喂了一颗进去。可诸宁安已吞不下去，他便低下头来喂她。

　　……

　　夜一点一点的深了，崖上的寒风透过洞口呼呼的吹进来，虽说信号已经发出去，若要派人下来却及有难度，此时月黑风高，余恒风思虑之后，便已着手在这儿做过夜准备了。

　　但若要过夜，必要火种，诸宁安身体温度太低，情况凶险，若将她独自放在这儿，自己去寻，怕过不了一刻钟……

　　左思右想，他重新燃起火折，借着灯火照亮四周。

　　崖面很大，有百米宽阔。他们此时靠着的洞壁前方，也就是诸宁安刚才落地的地方，一堆黑压压凌七竖八折断的树枝零散一旁，而树枝另一侧，便是那只不知为何与诸宁安一起坠下的老虎。

　　昏暗的火光照着漆黑的洞口，余恒风轻轻将人怀里的人，斜放靠身侧的石崖。

　　他片刻走出洞去，又走了进来，怀中抱着树枝，堆放在洞内，随之点燃。

　　映着火光，余恒风来到这边屈膝跪下，他重新托起令她倚着自己，而自己背靠在冰冷的洞壁，此时双臂环紧心里感到踏实的放松下来，他累极了，他准备闭眼休息一会，只是闭眼一瞬，墨眸倏地睁大，他蓦然将人又放回身侧，蹲在一旁看向她。

　　紧实的手臂重新展开她身上包裹的衣物，那凌厉的视线不放过每一寸肉眼能看见外伤，身侧攥着的拳头越来越紧。

　　肉眼之下，诸宁安身上伤口大多不深，多是被坠下崖旁树枝划破的，可唯独右肩，那莲花图旁的伤口，不仅流了血，还有一片明显的乌青。

　　乌青是内伤，她被掌风所伤！

　　那人一掌伤了她，又刺伤她，还将她推下山崖，下手之绝狠是根本不想叫她活！

　　若不是她身边有这只老虎，诸宁安也许就真没命了！

　　但，虎又为何……

　　余恒风眸光越来越冷，直到肉眼再也发现不了其他痕迹，就在他准备重新包裹她冰凉的右肩时。视线再次停住了！

　　诸宁安身上好些地方被枝叶划破衣不蔽体，独独右肩的部分却不像，倒像被人撕去一块，刚才洞外，火折不够亮，此时映照着洞里的火光，再一眼望着这朵莲花，墨眸霎时复杂起来。

　　难道因为……

　　怔怔的盯着她得伤口，余恒风紧接着一把将她裹地严严实实，再揽入怀，诸宁安的手，从他胳膊脱力滑落。

　　那是一只满是伤痕的右手，与左手不同，她的指尖一直紧紧攥着。

　　余恒风轻轻掰开她的手，最终发现，她掌心间攥着一片揉皱了的布料。

　　展开一看，深墨色的布料之上，是鱼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