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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断掉的半截钥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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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泮柳起了个大早,当她赶到一宁路97号时,远远地便看到一个高高的男子的身影朝着她,立在别墅大门外的石阶上,雨不知何时停了,初冬清晨的雾气潮湿而绵密,男子的脸便隐在团团雾气之后。
泮柳低声嘀咕:对破案倒是很有激情,难怪昨天嫌我不够专业。
袁以舟的身影看起来倒是没有显得不耐烦,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着。
也不知道袁以舟到了多久,泮柳加快速度,三步并两步向他走去。
离近了些,泮柳发现昨晚称袁以舟为男模还真是对他总结到位,一夜未见,袁以舟又换了一身行头,毛衣还是昨天的毛衣,外套换成了牛仔夹克,裤子也变成了宽松的休闲裤,配一双休闲鞋,如果不开口说话,看起来就是个邻家大男孩。说实话,泮柳觉得今天的这身衣服更适合他,昨天的打扮对他来说稍显成熟了。
昨晚一见到袁以舟,泮柳就觉得他的样子年轻的过分,本以为来的教授会是个中年男人,没想到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出于好奇,泮柳昨晚回去后便上网查了一下袁以舟的资料,惊奇地发现,袁以舟今年也不过27岁,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教授,当真是年轻有为,青年才俊。昨晚的穿着,竟然还把他衬老了。
泮柳忽然产生了一个奇异的念头:难道是袁以舟昨晚故意穿得老成了一点,以彰显得自己比较有阅历,比较像个“教授”?
泮柳摇摇头,甩掉自己奇怪的想法。
今天的袁以舟没戴帽子,等走得很近了,泮柳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脸,包括眼睛。
昨晚在搜索袁以舟的时候,泮柳就看到了他的全脸照片,眼睛自然是没有长得奇奇怪怪,甚至可以算作他脸上最出彩的地方,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双眼皮窄窄的,在他那张脸上显得极为协调。今天一见,袁以舟眼睛比照片上的二维图像更亮,更生动,更有神采,睫毛密密实实地盖下来,在眼睛下方形成一小片阴影。只不过,袁以舟的眉毛旁有一道浅浅的划痕,照伤口的愈合程度来看,应该是几日前新添的。他昨晚一直戴着帽子,也是为了遮挡这条伤痕吧。
泮柳见他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头,客套道:“袁教授起得真早啊。”
袁以舟微微挑眉:“也不早,不过是不用化妆,节省了时间。”
泮柳神情微讪。
这个袁教授,在闷葫芦和毒舌模式之间倒是切换自如。要不然就是惜字如金,要不然一开口就是一串对你的讥讽。
不过,化妆是泮柳自工作以来,出门的必需步骤。倒不是因为泮柳长得丑,相反,泮柳长得很好看,鹅蛋脸,眼睛很大,黑润的瞳仁更大,鼻子,嘴巴却都是小小的,带点肉感,眉毛细细长长的,减轻了这张脸的幼龄感,平添了几分娴静的意味,朋友都打趣,称她是萝莉脸御姐身。
泮柳却对自己的长相颇不满意,觉得太“清汤寡水”,没什么意思,因此出门前必定会化妆。妆后的泮柳便在长相上多了几分酷意和坚定,也比较接近泮柳个人的审美。
徐桥之前偶然间见了她的素颜,啧啧称奇:“你这技术不行啊,好好的小萌妹被你化成了大姐大。”泮柳凶他:“我还大哥大呢,不化妆跟个未成年似的怎么镇住犯罪分子,肤浅。”
泮柳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脸上却依然挂着微笑,对袁以舟道:“我化妆也不过十分钟而已,不知道袁教授每日的精致穿搭要耗费多久?”
袁以舟的脸色冷了半分,却没再跟她争辩,只说:“证明你的能力。”说罢,转身推开别墅的大门,走了进去。
泮柳见这位袁教授被自己的话噎到,如同打了胜仗一般,心情十分舒畅,紧随其后,也走了进去。
这栋位于一宁路的私人别墅占地很大,共分三层,地下一层,为车库,地上两层,别墅一侧还有一个私人游泳池,背靠着一片湖光山色的风景。别墅周围被草坪覆盖,草坪外有一圈栅栏和铁雕栏门。整个一宁路都是这样的别墅,一排排,一幢幢,而事发的这栋在这片别墅区最后一排。别墅栋与栋之间相隔甚远,既保证了户主的私密性,也扩大了居民的活动空间。另外,这片富人的别墅区对人员出入的检查颇为严格,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两人穿过底楼的大厅,顺着旋转的木梯一级一级走上了二楼,面前是左右两条幽暗而深长的走廊,沿着左边的走廊,就可以到达当日姚恬举办聚会的大厅。走廊光线很暗,只有大厅照过来的一处光源,空气中的灰屑在光影里中浮动,过道上,聚会时用的各种装饰物和地毯已被烧成了黑糊糊的几摊。袁以舟在前面慢慢走着,泮柳跟在他后面,留心观察着周围。
忽然,泮柳出声道:“小心!”
原来是袁以舟脚边有一座低矮的大理石雕像,雕像已被烧黑,隐在昏暗的环境里,因此不容易被注意到,泮柳眼亮,见他差点踢到,就连忙出声提醒他。
袁以舟脚步一滞,低头看到了那座雕像,便移步避开了。
泮柳和袁以舟来到了位于别墅左侧的大厅,这里既是当晚姚恬举办生日宴会的地方,也是众人葬命之处。
袁以舟伫足,站在大厅入口,眼神扫过整个房间。
大厅右侧是一片开放式厨房区域,灶台和大厅被一道铺满了香槟酒瓶的大理石案台隔开。大厅前方是两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有一个宽敞的阳台,阳台下面就是游泳池。虽然如今房间已被焚毁的不成样子,但依稀可见吊顶大而华丽的水晶灯,墙上的巨幅画被烧得只剩下一个框,名贵的地毯残余的一角,无数的酒瓶,酒杯四下散落,表面被熏成不均匀的赭黑色,姚恬等人曾经在这个大厅纵情玩乐的画面在泮柳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人生真是无常,谁能想到上一秒还在狂欢的年轻人们,下一秒就成了火下的亡灵呢。泮柳微微摇了摇头。
“泮警官有什么看法?”袁以舟忽然出声问她,站在大厅中央的泮柳扭过头去看他,却见他的目光随意地在大厅里扫荡,并未看向自己。
泮柳沉吟片刻,道:“看法倒说不上,不过我一直有几点疑问。”停顿片刻,她又道:“首先,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发了这场火灾?现在正是渝州入冬的时间,天气又阴冷又潮湿,火又是怎么蔓延开来的?”
袁以舟眉峰一挑,道:“可能是厨房起火?”
泮柳撇嘴:“他们,可不像是会用厨房生火做菜的人。之前检查厨房的时候,别说锅铲了,碗筷都没看见几只,冰箱里倒是每层都摆满了酒杯,这厨房,对他们来说,充其量是个摆设。况且,整个大厅都被烧得不成样子,可是厨房这片却还有几处干净的地方,所以,起火点一定不在这。”
袁以舟不置可否,又问:“可能是打火机?”
泮柳摇摇头:“不太可能,当日在现场没有发现打火机的残骸,况且,据死者亲戚朋友的口述,在场的死者没有生前抽烟的,因此不会随身携带打火机,火柴之类的点火装置。”
袁以舟“嗯”了一声,算是赞同了她的疑虑,道:“房间里都是沙发,地毯,巨幅画,装饰气球这种易燃品,一旦起火,很难控制。”
泮柳:“是这样。”
目光转移到落地窗上,袁以舟的眉头微微皱起:“窗怎么关着?”
泮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落地窗坏了,钥匙被拧断在钥匙孔里,所以落地窗被锁住了,推不开。”接着又补充道:“我们向小区物业核实过,案发当晚11点物业确实接到过一通姚恬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姚恬说话没头没尾的,显然已经大醉,骂骂咧咧地要物业派人来修落地窗,可惜那时候维修人员已经下班了,便承诺了第二天过来。谁知道,当晚火灾就发生了。”
慢慢踱到落地窗前,钥匙孔里果然插着半截钥匙,袁以舟将两只手放在落地窗上,向两侧用力一拉,拉不动。袁以舟又拿手轻轻敲了敲玻璃,低声道:“嗯?夹层的。”
泮柳唏嘘道:“现在的一些新型别墅在安装窗户的时候,为了标榜安全性和隔音效果,都舍弃了一般的钢化玻璃,换上了这种不易撞碎的双层玻璃,玻璃由特殊工艺压制而成,一群醉鬼要想撞开,还真是有些不容易。”
袁以舟:“太巧了。”
泮柳附和道:“是太巧了。烂醉如泥的六个人,不可能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火灾的发生,就算有人在火灾产生的浓烟和热浪下反应了过来,可是门口先前放置了充气拱门,又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装饰品,一旦起火,大门那里会瞬间形成一道火墙,堵死众人的路。正门出不去,然而落地窗偏偏又打不开,六个人就被困在房间里,直到被浓烟熏晕,死在这场大火当中。”
袁以舟:“有人设计了这场火灾。”
泮柳:“你是说?”
袁以舟:“拧断钥匙的人。”
泮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拧断钥匙的人,我们已经知道了。”
袁以舟:“问出了什么?”
泮柳摇摇头。
袁以舟以为是他们的盘问一无所获,便道:“我去见见他。”
泮柳解释道:“怕是办不到了,袁教授。这个拧断钥匙的人,名叫余晖,就是当晚的死者之一。事发后,我们在他裤子兜里找到了断掉的那半截钥匙。”
袁以舟一愣,这个状况却是他没意料到的。看来,钥匙的断裂,或许真的是一场意外。
袁以舟又问:“他的背景?”
泮柳耸耸肩:“没什么特别的,和泮柳一样,是个富二代,家里不愁钱花。高中的时候被送出国留了半年学,就因为多次和人斗殴被退学,遣送回国了,从那以后就不读书了,整天和一群二代混在一起,和泮柳关系很好,又生活无忧,看起来没有作案动机。”
袁以舟听罢,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泮柳见他貌似被打击到,便安慰他说:“虽说案子到现在都没什么进展,但有一条线索我觉得我们可以跟进一下。”
“这个姚恬,据说脾气很差,自小在家里娇纵惯了,因此言语间很容易得罪人,我们可以查查她近一个月和谁发生过矛盾纠纷,也许就能找到策划这起失火案的真凶了。”
袁以舟点点头:“嗯。”
泮柳:“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话音刚落,还没等袁以舟回答,泮柳的肚子便很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连串咕噜声。
袁以舟:“ ... ...”
泮柳尴尬地笑了两声:“那个,我的肚子,一向都有它自己的想法。哈哈。”
袁以舟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道:“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