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明日之后》寒山笑

5、第五章 最后的选择

　　“不幸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别无选择，假如能够选择，我也不愿生活在此时此地。”
　　------王小波

　　天一汇，四楼多媒体会议室。
　　天一汇向来接待会晤的都是贵宾高朋、各界名流、政商要人，非富即贵。除此以外只有集团核心人物和慕容天的好友、身边亲信能来这里，这个地方见证了天鼎集团发展历程中最辉煌的时刻。
　　慕容天曾经在这里踌躇满志。商谈一件件重大事项、签订一份份协议合同、迎来送往一个个达官显贵，风光无限、志得意满，而今天，他虽然依旧显得沉稳，讲话逻辑清晰，有条不紊，但眼神里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一定要走这一步吗？天总！”分管教育事业板块的总经理魏存良听完慕容天的情况通报，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教育板块这两年刚刚步入正轨，是我们集团发展势头最好的业务，天总，我在天鼎也快8年了，我早已经把这当家.......，我们还有挽救的办法吗？”
　　慕容天的心里像针扎一样的难受。看着这个身材消瘦、文质彬彬的男人，“天鼎七武士”里唯一的博士副总裁，沉默了许久......。
　　“各位，几年之前我们选择了错误的融资方式，用错误的方法给自己输血，饮鸩止渴，今天这个错误让天鼎走上不归之路。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个人为这个错误负全部责任。”慕容天一口气说了五个“错误！”
　　围坐在会议桌四周的除了王景辉，其余大多都是在公司效力多年，伴随着天鼎一路成长，身居要职的集团核心成员：董秘唐一臣、两个集团副总裁、还有“七武士”当中的四个人。
　　慕容天喜欢黑泽明的经典黑白电影《七武士》，他曾经在一次集团年会上，第一次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七个干将，称为“天鼎七武士”。
　　这七个人，除了魏存良之外，还有为了预防今夜的台风影响，仍坚持在一线巡视门店超市的朴素妍、梁锦秋，房地产事业板块的负责人顾维维、文化传播事业板块的负责人连天爱、服务业事业板块的负责人董华。金融板块由慕容天亲自操刀，田荣光兼任副总。
　　只有一个人没有在场，他也不可能在，因为他最终背叛了慕容天，成为天鼎集团的敌人，原互联网板块的负责人唐天雄。
　　天色比平时早早地暗了下来，海面上波浪翻滚，呼啸的风卷着雨水不停地向玻璃窗上拍打。
　　“集团的这个清算预案和紧缩计划，我们已经审议和讨论两次了，王律师这边也通过了，一会等朴总和锦秋过来以后，我们必须定下来......。”
　　慕容天少有的分了一下神，转头望了一眼窗外黝黑肃杀的海面，“我对不起大家这么多年对我的信任，辜负了大家曾经流过的汗水。所有的方案我们已经考虑过了，所有的努力我们也尝试过了，现在已别无选择！”
　　“资金是一个企业的血脉，而我们的问题恰恰出在融资环节，我们的血管爆了，我们体内的血液脏了，没有人肯给我们输血，我们已无药可救！”在座的人从未听慕容天说过如此丧气的话。
　　慕容天长舒了一口气，神情凝重，似乎在回忆着过去，“是啊，我们的错误不可原谅，老百姓的钱不能欠......可是倒退到五年前，整个集团都缺米下炊，公开的融资渠道都对我们紧闭大门，银行也不给我们贷款，集团上上下下两千多号人，我们究竟该如何选择？”
　　“回想十年前......，天鼎刚刚进入发展的快车道，业绩蒸蒸日上，各个新板块的业务也开始布局，天鼎人个个生龙活虎......，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你们有些人已经在公司为明天而奋斗，有些人跟天鼎的缘分还没有开启，后来一个一个的来到天鼎，你们选择了天鼎，天鼎也选择了你们......。”
　　“再回到二十几年前，我大学刚毕业，一个热血青年，敢闯敢拼，对明天充满了渴望和憧憬，总是急切地盼望着明天的到来，当然对明天也拥有太多的选择权......，我常常想，如果我当年不是做天鼎，我会选择做什么？我是否有更好的选择......。”
　　慕容天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任凭它自由的流淌。
　　“对不起各位，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掉眼泪，让大家更难过。我还是给大家鞠个躬吧，感谢大家这么多年来为集团做的贡献......。”慕容天起身，后退了一步，向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又喝了一天的浓茶，当他起身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晃了一下差点摔倒，王景辉抢前一步去扶他。
　　下面早有人泣不成声。

　　商业连锁板块负责人朴素妍和配合她工作的梁锦秋赶到天一汇的时候，两束海棠已经被难以抵御的风雨打湿，可是会议现场的气氛，更让她们感到透心的凉。
　　“辛苦了，两位。”慕容天向她俩说道。
　　“天总，各个门店都提前做好了防风防雨的准备，不会有太大问题，店长主管都开机待命，随时应对突发事件......。”朴素妍说话干脆、利落，带着朝鲜族女人的直爽与坚韧。
　　“根据紧缩计划，连锁门店是我们唯一暂时不做变动的版块，今天确定的危机处理小组的成员，明天每个人都会拿到最终的紧缩计划的具体实施方案，请大家务必在规定的时间内执行到位！”
　　会议现场开始变得有些混乱。
　　“太多的事需要去处理，时间上恐怕太紧张........”；
　　“遣散员工如果有人不愿意走怎么办？有人闹事怎么办.......”；
　　“这哪里是紧缩，根本就是彻底退出清算.......”；
　　“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出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们就这么结束了......？”
　　这些在商场上身经百战的干将，此时却如此的慌乱，没了主张。而刚刚伤愈出院的梁锦秋今天却变成最沉默寡言的人。
　　助理王丽金打来电话，汇报新都大酒店这边已经结束，田总和叶总都喝醉了。叶总被她的司机接走，他正在送田总回家的路上。
　　王丽金的电话刚挂，田荣光的电话就打进来，说话含糊、支支吾吾。“天总，赵靖宇只勉强答应......给我们再拖两个月......两个月.....，
　　之后就......，叶惠子今天也......喝了不少......。”
　　“还有，天总......，”他停顿了半天 ，“在背后搞我们的是......除了张康，还有唐天雄......。”
　　“好，我知道了，老田，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谈。”
　　挂掉电话，慕容天停顿了一下，提高了声调对所有人说：“好了，大家不要再争论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所有人的遣散费、补偿金会在一个月之内发放完毕，你们的补偿金会在下周由财务先行拨付给大家......。现在我们继续讨论计划的实施细节，今晚必须定下来！”
　　他又看了一眼窗外越来越狂乱的风雨，苦笑了一下，“让我们在这个暴风雨之夜，继续头脑风暴。”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1点多，慕容天留下最后一句话：“从明天开始，一切按计划进行，收缩、减员、资产出让、兑付补偿......。明天会怎样，我也不知道，请各位送天鼎最后一程，拜托了！”所有人走后，只剩下王景辉和梁锦秋。
　　“慕容，”慕容天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都习惯称呼他的姓，“天鼎这一步一旦迈出去，这段时间很多事我就不便公开参与了，将来需要正式出面的时候，反而会对我们产生不利影响。我现在必须要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王景辉看着憔悴的慕容天，心里五味杂陈。
　　“你为天鼎已经做得太多了，这么多年幸好有你在，帮我出谋划策。”
　　“可是仍然没能避免今天的情况发生。”
　　“这跟你无关，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当年你不是也有用解约威胁我吗？”慕容天无奈的笑了一下，“我还是照样走我自己的路。”他用抱歉的眼光看着王景辉。
　　“对不起，慕容，只可惜我是律师，有职业操守和规范的约束，很多事我帮不到你。”
　　“景辉，其实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违反职业操守的事了。”
　　“还好，仅仅是违反操守，没有触犯法律。谁让我在日本欠你一条命！”

　　锦秋整个晚上像是丢了魂似的。她虽然已经伤愈，但脸上仍然残存着受伤的痕迹，她用一个大大的鹅黄色的花边口罩几乎包住整张脸，只有一双大眼睛失神地眨来眨去。
　　慕容天看了看她，“你的伤刚好，别再拼了。这两天你抓紧办妥离职手续，机票已经定好，把家里再安顿一下，下周你必须走！”
　　锦秋的衣袖和裤脚都是湿的，鞋子被雨水浸透，身体有些瑟瑟发抖。“我......站好最后一班岗。”
　　台风已经登陆，夜幕中的天一汇在狂风骤雨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