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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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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刚遇到陈公子那天,是个下雨天。
那天我随大夫人他们一起来空灵寺上香,其实上香并没有我的什么事,我只是负责在寺外的亭子等他们,或者是在来的路上做一些端茶倒水的事。
至于为什么只是在来的路上。
嗯...
我望着亭外的大雨叹了口气。
大夫人一向不喜欢我,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我。
所以才会把我,扔在大雨中的山上。
又或者,她只是没有记起我。
总之不管怎样,在那天,众人从寺庙里出来后,走了另一条下山的路,把我一个人遗忘在山林里。
雨下的很大,尤其是在初春的天气里,这样的大雨还意味着冷。
我没有很暖和的衣服,我只能蹲在亭子避风避雨的角落,抱紧自己。
一边抖着身子,一边害怕有雨水或者泥点子溅到我身上。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虽然我一共也没有几件衣服可以比较),是在大姐姐生辰的时候,父亲高兴给大家做衣服的时候也给我做了一件。
因为今天要出门,三夫人的侍女阿柔特地让我换上。
我是不愿的,这衣服虽然有点好看吧,淡淡的粉淡淡的黄,小花一朵朵碎碎地铺在裙面上。但它一点也不暖和,我宁愿穿冬天的棉袄出去。
然后我就被阿柔揪着耳朵教训了一顿,她让我注意仪态,不然丢了人后教训我的就是大夫人了。
我只好换上,现在却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仅不暖和,还容易脏。这衣服哪怕就溅上一个泥点子,也非常明显,到时候我就真的会被大夫人收拾一顿的。
或许是斥责,或许是那些嬷嬷们的打骂。
都是我不喜欢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被人猛的推了一把,差点一个跟头翻出亭子。
不过虽然没有翻出去,但我还是扑到了地上,两臂擦过地面,我感受到一股凉意。
我觉得我的袖子大概是破了吧。
我就那样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整件衣服的前面沾满泥水,小臂处的衣料果然撕了个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
怕什么来什么,我叹了口气。回头,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一脸慌张的看着我。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他磕磕巴巴地向我道歉,又伸出手预备扶我一把。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发现他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的神态。
“...没事的。”我不敢和人起争执,尤其是眼前的这位好看男子还一身衿贵装束。必定是我惹不起的人。
他穿着淡青色的长袍,外套了一件竹青色的大衫。没有什么明显的花纹,可在他动作的时候,我能看到像水像云一样的纹路在涌动。
甚至就算在已经有些暗了的天色下,也像在发着光一样。
大概是银线绣的吧。
我暗暗想到。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怂包,犹豫着张开口,似是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我也有些不耐,我虽然惹不起他,可这也不代表我就会给他好脸色。道歉敷衍就罢了,说个话还吞吞吐吐的。我真是倒了大霉了才会在这荒凉地碰见他。
我努力地拍着身上的泥,一边拍一边朝亭子里的木椅走去。可就在我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还站在原地的男子惊叫了一声。
“啊!”短促却饱含惊恐。
我被他一吓,差点又原地滑一跤。
?!
我抬起头,双眼直视他,用目光表达我的气愤。却不想那个好看的男子,面色惨白,一张脸就快皱到一起。
“你...你别过来...你...你离我远点!”他哆哆嗦嗦地说出这句话。
我:“啊?”
什么意思?
我故意朝他走了一步,就看到他眼睛立马瞪得大大的,瞳孔紧缩着,牙齿咬得死紧死紧的。
似是怕极了。
“你怕我?”我停下步子,轻声问到。
他后退了两步,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似乎还有些缓不过劲儿来,又似乎有些羞赧。
他一双好看的眼睛看向地面,“姑娘,是在下失礼了。可是,姑娘你...”他吸了口气,抬起头直视着我,“姑娘,你背后...你背后...”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卡壳,刚刚鼓起的勇气在此刻又泄得一干二净。
我好心地接上他的话。
“我背后有鬼,是吧?”我说完,笑着看向他。
“对...你知道?!”他的表情更加惊恐了,看向我的眼神让我有一种我其实是个恶鬼的错觉。
“嗯。”我点点头,“公子,你不用怕我的,我的鬼不会伤人的。”
而且按理说他们应该也不是特别狰狞的类型吧。
我在心里说道。
对面的公子像是被我这句话安抚(刺激?)到了,胡乱点了点头后便不再看我,也不拦着我朝里走去。等到我坐在木椅上,专心致志地拍打着衣服上的泥渍时,我听到他说。
“对不起,这位姑娘。刚刚,我以为那些鬼要伤害你,才推了你的。”
他声音不大,却没有再结巴了。
我诧异地看向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我只是有点怕鬼,断不会欺负人的,y更别说欺负你这样的女子了。”他继续说着,看我连头都不抬了,声音大了一些,“诶,这位姑娘,你有没有在听啊。”
“嗯。”我低着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你这样拍是拍不干净的。”他说到。
我抬头,觉得心里面实在是堵得不行了。
张口,却又没那个胆子骂人。
“嗯!”我自觉隐晦地瞪了他一眼。
“姑娘,真的对不起,要不我再送你一件衣裳吧。”他还是没有闭嘴,但我真的已经不想理他了。
“姑娘,我叫陈清,等回了城,我一定赔你一件一模一样的。”他说这句话地时候很慢,似是让我好好记下他的名字。
陈清。
我确实记下了,这一记,就是几十年。
现在想想,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遗憾那个时候,我没有什么更多的回应给他。
就像我没能说出我的名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