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火》ALVIN1

6、第 6 章

　　成宇摸上黎懿宁环在他胸前的手，略带安抚性的拍了拍，想了想，没有转过去。
　　“你外婆生病了吗？”
　　黎懿宁听到他这样问，可惜哭得太凶狠，想说的话都哽在嗓子里，他抓紧了成宇的衣服，又屏了呼吸，想让自己不要这么难堪。
　　黑暗中成宇叹了口气，让自己平躺，一手揽过他，手在背后一下一下地顺着，“没事，不急，你先把气喘匀。”
　　黎懿宁可能是这些天憋的有些狠了，成宇恍惚地想着，手机械的替他顺着，意识已经飘出去老远。
　　“咳，抱歉，你睡衣又弄脏了。”黎懿宁说着，声音还是闷闷的，他又用力吸了吸鼻子。
　　成宇伸了手去够床头的纸巾，“没事。”说着，他又用手摸了摸，胳膊那湿了一片，自己背上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去，这样想着他就又下了床，去翻找衣服。
　　黎懿宁也跟着坐起来，手里绞着那张已经被自己糊到湿透的纸巾，细小的纸渣掉到被子上，又被成宇走过来拍掉。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大晚上的，给人添什么堵呢。但他又确实想说，这段时间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忙碌着，往后可能会更加忙碌…
　　“那天，就说好下班一起回家的那天…”他说着，想去看成宇的反应，但除了一部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斑，他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又清了清嗓子，开始说着：“我接了一个电话，我外婆打来的。可是不是我外婆在说话，我一开始以为，是骗子呢，结果人家也没要我钱，就说是我外婆对门儿的郑阿姨，她说我外婆躺医院里，要我直接去中心医院…”
　　黎懿宁说着又扯扯嘴巴，想缓和一下气氛，也突然反应过来成宇压根看不见。
　　“嗯，然后你去医院医生怎么说？”成宇开口，把黎懿宁惊住了。
　　“哎，”黎懿宁叹了一声，又把被子从身上踹开，盘腿坐好，“我去的时候，我外婆躺在病床上，一个能照顾她的人都没有，她就一个人躺在那，”黎懿宁又重复了一次，声音都开始发抖。
　　成宇在他身边坐好，手摸上他的大腿，一下一下拍着，就像哄那些小孩子一样，黎懿宁在泪水涌上来的刹那，仿佛能看到成宇手掌的幅度。
　　他又吸了口气，“输着液，我走过去，叫了她一下，她看我，人都瘦得脱了相，整个人仿佛一块皮贴着而已，她看到我来了也就喊了一声‘宁宁’，然后又痛，痛到没力气说话。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她这一两个月因为疼痛没能吃得下饭，我…她养了我这么久，我，我连尽孝都没做到，成宇，你说人有什么意思呢，我都不知道她生病了，我怎么这么自私，我还经常跟她打电话，都没有问她吃得好不好，有没有不舒服…”
　　黎懿宁说着又开始掉眼泪，“癌症，子宫癌，都扩散到肠胃了，我居然一直没发现，现在她在医院靠止痛药睡觉，靠营养液续着，可我做了什么呢…”
　　成宇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他只是轻轻拍着黎懿宁的大腿。
　　“这些天是你一个人在医院吗。”他终于开口。
　　黎懿宁胡乱地点着头，又“嗯”了几声。
　　成宇叹口气，对于黎懿宁外婆他是有印象的，两人刚住一块没多久，他外婆拎着两兜菜上门，把黎懿宁吓得够呛，最后说成宇是来摊房租的室友…那是个挺精神的老太太，也不太爱搭理人，就喜欢小声跟黎懿宁抱怨楼上邻居浇花水弄太多，滴下来弄脏了她晒在阳台上的棉絮，又说保安室新捡的一窝小狗，在小区里乱拉屎，烦杂杂的。他又突然想到两人的话筒里似乎从来没有其他亲人的出现，兄弟姐妹，那些绕来绕去的亲戚，甚至黎懿宁的父母。
　　“医生有说什么吗？”他问着。
　　“医生说，年纪大了，不敢折腾，就这样，开了一点药，反正，说这是最后一段日子了…”
　　“你要把外婆接过来吗？”成宇盘算着，找到一间自己能负担得起的环境好的房子难度系数有多大。
　　“不，不用，我每周的周末过去陪她，过来了也没人照顾她。”
　　“嗯。”
　　“会好的。”成宇忽然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好了，睡觉，明天要工作，而且你眼睛肯定要肿，你自己明早看看怎么处理吧。”
　　他说着又把人按躺下去，“晚安，都会好的。”
　　成宇又说了一次。
　　“嗯，晚安。”黎懿宁捏住被角，闭上了疼痛的眼睛。
　　第二天黎懿宁没能起得来，太累了，按掉闹钟后想着眼睛雾蒙蒙的，再最后一分钟，然后就又睡了过去。
　　最后是成宇醒后撤掉被子，毛巾沾了冷水直接拍到黎懿宁脸上。
　　“快点的，换衣服上班。”
　　黎懿宁大脑还在当机，头很重，四肢都很重，连眼皮都睁不上去，他搓着脸进了卫生间，看到正在刷牙的成宇，看着这人上下身不成套的睡衣，他又想起了昨晚上在人睡衣上又擤鼻涕又擦眼泪的…
　　“愣着干嘛？快点，六点四十五了。”成宇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越过他放好毛巾走出厕所。
　　“唉。”黎懿宁往镜子前一站，挤好牙膏，开始刷牙，撇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都是红印子，鼻子周围还糊着白色的…鼻涕？眼睛又红又肿，吓得黎懿宁一口把沫子咽了下去，然后就是一阵干呕。
　　成宇穿好鞋听到厕所这动静，又脱了鞋光脚踩着走进去，“你怎么了。”
　　黎懿宁背朝着他挥挥手，又咳嗽了几下，捧了几捧水冲了一下，“刚把牙膏吃进去了，对了，你早上吃什么。”
　　“…楼下面包店，要一起去吗？”
　　“好！你等我五分钟！”黎懿宁又打起精神，开了冷水就开始冲脸，又擦了乳液，然后跑回卧室飞快套好衣服，拿上工作包，走了出来。
　　“走吧。”他说着，先成宇一步走到鞋柜，又把成宇刚脱下的鞋摆正，拿出自己的皮鞋，检查了上面没有落灰，又美滋滋穿上，打开门，站在门口等他。
　　成宇觉得自己邀请黎懿宁一同去面包店就是个错误，因为这个邀请，他坐上了黎懿宁的车，坐在副驾，替黎懿宁举着面包，这人开车的间隙就偏头咬一口，遇上红绿灯，就拧开酸奶喝上一口。
　　在离公司还有一个转盘的时候，成宇提出了下车的要求。
　　“啊？这边不让停吧？”黎懿宁说着，自顾自往前开，“反正又不认识，大不了说我是你早上滴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