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残文案放置处》甲子知年

2、灰鼠裘

　　蓝凝脚步铿锵有力，走过一尘不染的青石小径，径直往掩映在几株垂柳里的廊房走去。这一走，就撞上了一个人。
　　“哎呀！”“唔……”蓝凝没顾上看自己的灰鼠裘，先抬眼瞪了眼跟自己撞在一起的人。这一看她好生讶异。
　　是个美到了极致的女人。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这些语句仿佛为她而造。但，有些地方不对劲。蓝凝睁大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看着这个穿着一袭罗衣，云髻峨峨的女子蹙眉收拾自己仪容和满地碎瓷茶水。待她款款地将一切都清洁完毕，徐徐旋身望着她，盈盈行了一礼时，她福至心灵——恐怕并不是人。
　　姿容绝世，一举一动都符合世人对曹植的《洛神赋》的幻想，但却缺少人该有的气韵，更像一具精妙绝伦的人偶。
　　不合理。
　　蓝凝虽然知道来了这里就要适应这里的种种不合理，但她依然一时难以接受对面拥有着过盛容貌的女子并非人。直到对面女子含笑的声音响起：“客人还请随妾身来，您要找的大人可是妾身侍奉的那一位白小姐么？还是陌桑侍奉的长宁公子？妾身都可代为引路。”
　　蓝凝毫不犹疑地答：“就是白纨素！我要见她！”
　　美人却蹙了蹙眉，道：“既然尊客来了这里，还望对此地主人多有尊敬。洛神在此谢过了。”
　　蓝凝脸一红，知道眼前这位名为洛神的非人是在告诉她直呼白纨素的名字冒犯到了白纨素。她平日何等风光恣意，但现在只是轻轻颔首应是。
　　洛神浅浅一笑，目光流盼，托着一托盘的碎瓷旋身领她往门内走。
　　“主人，有客来访，您的茶被不小心打翻了。”洛神带她跨过一道细密珠帘，对着一扇山水屏风柔声禀告。
　　“无妨，再沏一碗就是了，再顺便给蓝小姐沏一杯雪茶。山鬼，你去帮帮洛神。”屏风后的人语气悠哉闲适，听起来并无不悦。随后一阵衣衫簌簌声响，又一个少女蹦蹦跳跳地出来。她穿着以各色植物编造而成的衣衫，身边跟随着一只赤红色的小豹，手中抱着一只文狸。她一见蓝凝就喜笑颜开，宛如邻家少女一般纯澈，随后紧跟着洛神出去了。
　　蓝凝于是孤身一人立在这个陌生的大厅。博古架上陈列着不少古玩，鼻尖缭绕着古老而惑人的香。蓝凝饶是来之前做足了功课和心理准备，现在也不知所措起来。她一旦不知所措，语气就立刻急躁起来：“白纨素，我是来求一个愿望的，不是来喝茶的。你躲在屏风后面做什么？”
　　“嗯。来求我一个愿望，撞翻了我的茶，又这样嚷嚷。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也该知道我不是谁的愿望都乐意实现的啊。”屏风后的女人轻轻笑着回答，语气微微有些冷。随即整个大厅都传来女孩子轻柔的嘻笑声，像一阵清风拂过。
　　蓝凝恼了，她说：“有些人来这里对你百般巴结，给你的东西在我眼里也不算什么。可我不是来求你的，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你少这样对我！”
　　“哦？”女人的语气顿时变得饶有兴致起来，一阵衣服窸窸簌簌的声音响起，仿佛这个傲慢的女人第一次端正了坐姿，而那些嘻笑的声音也随之一静。
　　“那好。”白纨素语气终于正经起来。“小怜和横波，把这屏风收起来吧，等山鬼和洛神回来了由她们侍茶，其余人等，出去耍。”两个身姿妖娆眉眼倾城的女子利落地收起屏风，随后携着屏风一并消失，尔后蓝凝只感到一阵香风扑面而来，裹挟着女子笑语一拥而上，离开了这个古色古香的大厅。
　　整个大厅，空留白纨素与蓝凝。
　　多年以后，蓝凝依然记得那个奇妙的早晨——原本端坐在棋秤前，眉眼如同霜雪落下一般清冷的女子，一袭白的耀目的素衣，配着乌木般的披散长发和盈盈眼瞳回过身来偏头一笑，宛如神明对世人无言的纵容。
　　白纨素姿态美好地伸出手，招她坐到棋秤对面。蓝凝配合地坐过去，恰好山鬼和洛神端着两盏茶走了进来。
　　洛神趋前一步，给二人侍茶。山鬼端来各色江南茶食，又很有眼力见地乖巧侍立在旁。
　　“不知道蓝小姐，是要许个什么愿望，又想做什么交易呢？”白纨素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要一个人回心转意，为此我愿意付出我十年寿命。”蓝凝掷地有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