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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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八月底，夏的末梢。
是高中入学报道的日子。
这一天的天气似乎好得有些过头，明明往日里每逢开学都是必定要下雨的。
乘上开往学校方向的公交车，林向晚望向窗外，手指在车窗上划过，意义不明地画了个无限大的符号。
新生活啊……
日光透过树影又透过车窗落在林向晚的脸上，天空蔚蓝又明亮，只在很远的地方能见到几团云朵；蝉鸣声不停歇，混在人来车往的声音中显得嘈杂，像是抓住了夏天的尾巴便不肯放手。
一中离家不远，不过三站地的路程。于是和中考那天一样，林向晚依然是一个人坐着公交去新学校报道。
公交车终于摇摇晃晃地停靠在学校北门，林向晚随着人流下了车。
不用想，在这一站下车的自然都是一中高一的新生。
校门还未开，门外已是人满为患。林向晚被人群挤来挤去，艰难地行进。
找到落脚点后便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寻找沈清词似乎已经成为习惯。
只是这次不大幸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搜寻了一圈都无果。
那么，唐安安……
林向晚顿住。
啊，唐安安在博远。
即使早就知道这件事，即使早就明白人生的旅途就是充满了不断的离别，在那一瞬间，在嘈杂的陌生人群里，林向晚还是感到了无尽的孤独。
她只是习惯了。像从前习惯一个人那样习惯了不再是一个人。
林向晚初中的朋友里，唐安安去了博远，钱乐进了职高；在那所小学校，其他人也少有考得进一中的。一群人分道扬镳。
自己本就是幸运儿，大可不必再谈这些。
林向晚打了打精神，向校门望去：
“第一中学”的大字用金色书写，彰显出这所学校的骄傲；校门上挂着“热烈欢迎2016级新生入学”“今日你以一中为荣，明日一中以你为荣”等等迎新的老套横幅。
与几个月体育中考时见到的一中相比，夏日炽热的阳光照射下的它，似乎更耀眼，也更具威严。
林向晚竟有些回想不起几个月前的场景：
那时是乔书姐姐带队吗？那天也像这时一样吵闹吗？他们走了怎样的路线，一中的操场又是什么样子？……
校门后的未知世界像一只巨大的怪兽，要将她的记忆，连同她一起吞噬。
留给林向晚暗自神伤的时间没有太久，校门开了。
被熙攘的人群带着走的感觉很糟糕，让林向晚觉得自己就像是翻涌的大海里的一滴水，一不留神就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根据一个月前随录取通知书一起下发的通知单上所写，进校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分班大榜前找自己的名字和所在的班级。
只是看着眼前一蜂窝涌向分班大榜的人群……那人山人海里不止有学生，还有祖孙八代齐上阵的家长团。
甚至林向晚刚刚还扶了一个跌倒在地，看着不过三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为自己今日份的好人好事上了一分。
小男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或许是害羞，从地上爬起来后只看了自己一眼就一溜烟跑走了，消失在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林向晚不愿意和他们去挤，后退再后退到一旁远离分班榜的大树下，准备等人群散了再去找。
而这一次，林向晚只是随意一瞥，却看到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站着……
沈清词？！
林向晚被呛了一下，差点没叫出声来。
沈清词也是一个人。一个人靠在树旁抱臂旁观的样子看着可比自己成熟多了。
俯瞰众生。
林向晚很不合情境的想起了这个词。
明明一个月前，林向晚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做足了功课——
一中今年也和往常一样，招了二十五个班，前七个称为实验，其余的则是平行班。
她和沈清词自然是属于实验班的。
然而，实验班和平行班各自内部的班级又是随机分配；班级如何，看命罢了。
高二分文理科后，则会再次各自打乱按照选科和成绩重新分班。这时，实验班内部又会分出唯一一个仅有四十个人的理科尖刀班。
所以，高一分班时1/7的概率大可不必强求，和沈清词分不到一个班也是正常的，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高二努力进尖刀班就好了……云云。
自我心理建设能力堪称一绝。
可是，看到沈清词本人时，林向晚还是忍不住内心雀跃，无法抑制地期待了起来：
已经是一个学校了啊！会和沈清词分到一个班吗？会有幸运之神降临吗？
至于当下沈清词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就此上前打个招呼认识一下什么的……
林向晚压根儿就没想过。
实乃怂而不自知是也。
看到有人向沈清词搭话，林向晚便移开了视线。
广播的大喇叭终于响起，要求家长尽快离校，所有新生到操场按照班级排队站好。
林向晚再次向沈清词之前的位置看了一眼，人已不在原地。
围在分班榜前的人群也一下子全都散开了，各自去往该去的地方。
长长的分班大榜，大红底色与亮金色的字，即使没有人围着也显得十分壮观。
此时还扒着大榜看的人不多了，林向晚如愿凑到大榜前，本想先定位一下实验班所在的位置，结果一抬头，最先引入眼帘的便是——
林向晚。
林向晚甚至反应了一秒自己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再去看最上边标着的班级，是七班。
七班……
林向晚一边默念一边感慨于今天的好运。
想当年初中入学，她在分班榜前拥挤的人群中挤来挤去，从十几班一路向前寻找，最后在二班看到自己的名字时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那，沈清词在哪个班？
林向晚也不急着离开，在七班的名单里仔仔细细搜查了两遍，都没有看到沈清词的名字。
还没来得及失落，林向晚继续向前寻找。
六班，五班，四班……
沈清词，沈清词，沈清词……
“沈清词在这儿。”
林向晚觉得如果自己此时手中有一个玻璃杯的话，她一定会像电视剧里的人一样，手一抖，玻璃杯摔碎在地。
因为搭话的正是沈清词本人。
沈清词指着分班榜上自己的名字，正看着她笑，连语气都很自然。
原来自己刚刚找的太专注，竟念出了声。
太尴尬了……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尴尬的时刻……
可惜林向晚手里没有玻璃杯，她甚至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
她只是愣在原地，以下发生的对话都开始不受大脑控制。
“在、在哪儿？”
“在这里，我在一班。”沈清词还是在笑，很耐心地指给她看。
“哦……我在七班。”
沈清词思索着点头。
“词哥！词哥词哥词哥！”
远处有人朝这边喊，是在叫沈清词。
林向晚顺着声音看过去。
是两个男生，逆着光看不清脸，发型和体态的特征却十分明显。林向晚记起来这是三年前在书店遇到的和沈清词在一起的那两个人。
“别喊了！”
沈清词回了一声话，随意地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向他们跑去。
就像……就像她们很熟一样。
“我们都看过了，词哥你在一班啊！唉，咱仨没分一个班。”
“你们几班啊？”
“我二班，水哥三班，咱仨正好一二三。”
回话的和刚刚向这边喊话的都是三年前向自己搭话的那个卷毛。林向晚竟然还能回忆起他当年笑起来时露出的小虎牙。
“那，也是缘分。”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走远了。
林向晚独自站在原地，捂着脸发出无声的呐喊，脸颊发烫到要将自己融化。
天啊……在哪儿？为什么会问那么白痴的问题？为什么自顾自的告诉她自己在几班？
沈清词离开后，林向晚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作。
有些沮丧啊，每次遇到她自己都像笨蛋一样。表现的最有头脑的居然还是三岁的自己……
分班大榜前已经快没有人了，收拾好心情，林向晚也向操场走去。
沈清词在一班。她们不在一个班。
一班和七班。实验班范围内最远的距离。
果然，幸运之神不会降临，因为好运已经被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沈清词的名字由沈清词本人提醒这两件事分光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二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