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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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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黑色的丝绸床单上躺着一个人,他眉头紧簇,额头上冷汗津津,整个人以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整个的蜷缩在一起,细瘦的腰身弯曲成十分惑人的模样。
“释释,婚礼要开始了,你先站在这里不要动,奶奶一会过来接你。”年逾50岁,却还充满着风韵的韩老夫人疼惜的对他说。
自己呢?对,自己就站在原地乖巧的等着。
然后强烈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不能忽视,他意有所感的往那个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神色冷漠、穿着合体烟灰色小西装的男孩,整张脸上都没有表情,那双眼睛,那双璀璨迷人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他下意识的回了一个微笑,奶奶说,这以后就是哥哥了,要多让着哥哥。
笑容忽而消融,变成了惊恐。因为他看过去的时候,周围的景致一瞬改变,那个冷漠的男孩子变成了一个健壮高大的少年,他那样的靠近自己,冰凉的手强硬的按着自己的后颈,沙哑的声音就在自己耳畔,“好好看看,韩释,放下你那可笑的妄想。”
眼前是落地窗,直接对着楼下凌乱血腥的现场,像是永远流不尽的红色涌出来,他张着嘴巴,想用力嘶吼,你们去救她啊,去叫医生啊,去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然而,没有用处,他只是徒劳的张大嘴巴,恐惧震慑的他暂时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在那个生死未知、血迹满身的人周围,站着冷漠的、安静的一群人,没有一个人做出哪怕一丁点的动作。
他的眼睛里迅速的累积出眼泪,模糊了周围的一切。
不能看不清啊,一定要清清楚楚的看清这一切,于是,他急切的睁大眼睛,终于惊醒过来。
韩释愣愣的看着绘着精美壁画的天花板,丰满半裸的圣母深色悲悯,怀中的小孩子却面目冷漠,不远处跪拜了一大群形销骨立的人,肮脏卑贱。良久,像是慢动作一样的,牵出了一抹平静又温顺的笑容,只是这温软的笑意,贴合着冷湛湛的眼睛,显得越发诡异和不详。
临近清晨,终于又睡过去的韩释被一个大力的拥抱惊醒,短暂的甚至不能被察觉的惊慌过后,韩释温顺的靠了过去,感觉到灼热的吻重重的落在自己的脖颈上,只是背对着对方仰起了头。
慕景来把韩释转过身,面向自己,轻柔的吻上他的额心,“释释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很想你,你出去谈工作谈了4天,我也没有人可以交流,就很想你。”韩释枕着他的胳膊,微微仰头仰视着他,墨色的柔软黑发在明灯下越发柔顺,将醒时尚且雾蒙蒙的眼睛。这一切都让慕景来感到胸腔中剧烈的跳动,让他疯狂。
至于真真假假,谁能知道?谁又应该无谓的去在意呢?纵使是假的,久而久之,他也能使其成真。
慕和懒洋洋的靠在柔软的天鹅绒沙发背上,不时的抬起头,目光扫过右侧沙发上一站一坐的两个人,目光讥诮。
“韩颖,你为什么在阿和的房间里装监控?”慕老夫人已经年近60岁,头发没有去染成黑色,而是大大方方地花白着,梳成华贵雍容的发髻模样,没有刻意的掩饰着,整个人从内到外透出锋利有自信的气质,此时正对着沉默不语的韩颖。
韩颖没有出声,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缓慢的摇了摇头。
慕老夫人本来冷淡的神色便又带了一些几乎可以溢出来的嫌弃,“现在你头上还能顶着慕家的名头,全要感谢你那个好......”.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韩颖就那样侧着脸抬起头斜视着他,目光直直的“不,要感谢的是你们慕家”,说着目光又晃到满不在乎倚靠着的慕和,复又看向慕老夫人,而后低下头,“一定会,一定会,好好感谢......”说到这里,声音几不可闻。
慕老夫人嫌恶的撇了她一眼,旁边的佣人很有颜色的拽着韩颖就往二楼她的房间走过去,不多时,一声响亮的门锁声响起。
“妈,您可别气坏了自己。”
慕老夫人冷冷的扫视慕和,“往你房间里装监控,你什么样子被曝光了无所谓,你要是因为你的破事影响我们慕家,影响景来最终加入董事会的结果,你还能舒服的坐在这?”
慕和讨好的揽住慕老夫人的肩膀,亲昵的蹭了蹭,“亲妈,是因为我亲妈,我才能舒舒服服的住在这。”
慕老夫人也不推开他,用着衡量物品的眼光看着他,短促的笑了一声,“你真该庆幸,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慕和也丝毫不生气,立刻转过话头,“对,对,我的好儿子。”像想起什么了一样,转头问一直站在慕老夫人身边、戴着黑框眼镜、一身西装穿的规整到老气的年轻男人“小左啊,我的好儿子是不是快回来了?赶快带回来给他奶奶看看啊,不然我都快混不下去了。”
那个被称为小左的男人闻言,眉毛都没挑一下,原模原样的站着,像个雕塑。
慕和也不以违忤,又凑上来粘粘糊糊的讨好,“亲妈,你这个下属都是调教的好,除了你对着谁都是聋子,连我都敢不理,也不怕我生气。”
慕老夫人推开他,往外面走去,左峰跟上。慕和站起来,挡在左峰往前走的路上,恍惚是不经意的靠近“但我真的会生气的。”
左峰没有丝毫停顿的跨过他,直接跟上慕老夫人的脚步。
慕和也像没有说过任何话一样起身往二楼,“我要好好和自己美丽的妻子谈谈心,没事不要上来打扰我们的甜蜜时光。”
佣人低头称是,显然是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习以为常。
韩释感受着背后越来越平缓的呼吸,闭着眼睛,神色却还是一片清明,不知道这个时候和他同归于尽怎么样?又自嘲的笑了笑,估计会被及时制止,然后又是一通的威胁恐吓加生理虐待,威胁,威胁......慕老夫人的绝招啊。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究竟是凭什么我要为了他们委屈求全,要为了他们被这样的恶心,干脆大家一起下地狱吧,也比这样仰人鼻息、泥泞匍匐来的强。
或许吧,或许会更强?
然而脑海中想起来的还是韩老夫人短短时日就衰老下来的面容、韩老爷气喘吁吁的对着别人骂却被扭着胳膊压制、韩颖照旧的一身长衣长裤越来越沉默......
韩释用力的闭了闭眼,这些种种的形象终于消失。
又一次入了魔障一样,自己都快变的不认识自己了,这么疯狂阴挚,哦,或许,慕老夫人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会担心自己伤到她的宝贝孙子,她祖宗基业的继承人,而把自己给嫌弃了,然后呢?然后再换一个来,相信对方会如她所说的,满足于慕景来俊美无比的脸、始终如一的深情还有慕家做背景的逍遥,而不是像我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是烧了高香却还不识抬举。
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抚上他的脖颈儿,韩释一下子睁开眼,窗外已经大亮,而后感觉到那只手又强硬的令他仰起头,一个吻轻柔的落在他侧脸上。
“醒了?今天咱们回学校。”慕景来方才18岁,还带着些许清亮的少年音,这样子颇有些坐低伏小意味的哄着一个人,是十分温柔可爱的。
“好。”韩释便也用同样温柔的模样回应他,于是慕景来冷峻的五官漾出了醉人的浅笑,像是冰雪初融,遇到暖阳化作佳酿。
他可能很高兴这样,因为他终于像训狗一样把自己训好了,我也很高兴,韩释这样想,唇边的梨涡更加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