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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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安这回事，堪比工作日上班打卡，上学时早起跑操，过年间拜访不熟亲戚。
烦人。
工作迟到缺勤，顶多被扣工资开除，但在这缺勤迟到，严重点都有可能直接从人间开除。
毕竟不是每个身娇体弱的妃嫔都能受得住那十杖刑。
听灵芝说，以往的规矩没那么严，请安也不过三日一次，当年开国太祖太过宠爱当时的徐皇后，不愿意后宫嫔妃总来烦扰，徐皇后又素有仁善之名，即便因此受罚也不过是禁足抄书这类的温和手段。
但成贺之乱爆发后，牵连了后宫嫔妃，先皇认为是管束不足滋生了闲懒蔑视之心，遂改了宫规，每日早晚请安便是其中之一。
幸得当今太后和太妃好佛，喜清静，主动免了请安事宜，只需每月初一十五前去问安即可，但每日早晚到皇后那请安还是少不了的。
从粹玉宫到皇后所居的政仪殿，脚程不过十分钟，陈淳的品阶是从二品淑仪，出门可以乘四人小轿。不过陈淳向来不爱坐轿，一方面是想活动活动，另一方面抬轿的小太监年纪也都不大，他有手有脚还要人扛，着实让他有种变身剥削阶级的负罪感。
陈淳端着架子慢悠悠地溜达着，边观赏着宫柳朱墙边熟悉着宫里构造。拐角处嫩绿裙裾一闪，林美人迈着小碎步从拐角处走出，差点与他撞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去扶了一把，定睛一看，是林美人。
林美人站稳了身子，抬头看着他粲然一笑，她行了个礼，发间流苏轻曳，平添几分灵动。
陈淳记得这位美人，今年才不过十五岁，娇小可人，行事妥帖，是个极可爱的软妹，笑起来总让他想起当年的初恋。这年纪放在现代社会也不过初中刚毕业，在这里却只能被束缚在宫中。
不过说起来，这皇帝的年纪算起来也只是个高中生。
早……早恋？
陈淳心中微窘又有些庆幸，幸好年纪不大，不然将来他蒙混过关可就更难了。
话说江南一行，似乎留了许多事务要处理，那位少年皇帝一连好几日都留宿在勤政殿，回宫几日也都去了郑皇后那里。他入宫十多日了，只远远地见过一次匆忙的背影，在船上发烧时也仅在迷糊中留了点残存的印象。
不过不来最好。
陈淳微笑着颔首示意，林美人也笑的温柔，她眉眼弯弯如月，声音软糯，甜腻的话也显得娇憨自然：“今早起来远远地就瞧见了对喜鹊飞过，翠苓还说呢，今天肯定有好事发生，这不我今天一出门，就遇到了淳夫人，正是喜事入怀呢。”
“你呀，净会拿我开玩笑。”
陈淳看着她的笑脸，也忍不住微笑回应道。
林美人看着她的如画笑靥，一时间脸色微红，掩口轻笑道： “淳姐姐惯会拿我打趣。”
刚被软妹软糯的声音甜的心头荡漾的直男陈，却在听到姐姐两个字瞬间萎了。
“淳姐姐身体可好些了？今日我看你的气色，比往日好了不少。”
“好多了，谢林美人关心。”
林美人稍稍落后他一步，陪他一道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候都是林美人在说，他默默听着，从布料花样聊到水粉胭脂，虽然听不大懂，但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他都会应上两声，心里默默地当个捧哏。
“嗯。”嚯。
“对。”可不是。
“不错。”那必须地。
林美人来自毗陵，虽学过官话，但口音仍不免有些吴侬软语的影子。但在这个以洛下音为正宗的朝代，大多数人都不怎么瞧得上吴语，认为它上不了台面。即便软糯动听，林美人也明里暗里没少受嘲笑。
陈淳倒是蛮喜欢这个小姑娘，但也仅限于不会跟风讥讽罢了。即便如此，“淳淑仪清高自傲”“去了吴越几年就忘了祖籍”的风言风语也渐渐起了波澜。
其实说到底，后宫无小事。若是连口音都要打压以彰显优越，想必前朝势力的冲突并不会少。
说话间他们已离政仪殿不远，两人默契地不再开口交谈，林美人低头又整整自己的裙摆，抬头看见陈淳在看她，便不好意思地笑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达殿外，陈淳到前面站定。他们今天到的有点晚，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一路颔首微笑着走过去，感觉自己脸都要僵了。
后宫以皇后为尊，然后是贵妃，再是三夫人，紧接着便是六仪、美人、才人等。皇帝上任不过三年，仅继位时扩充过一次后宫，三夫人里现只册封了惠妃和丽妃，惠妃是皇帝旧府里的人，丽妃则是当今太后的表侄女。据说妃位设置足有一百二十个，但到现在后宫妃嫔加起来不过十一人，在历朝历代里已经算很“不近女色”的存在。
陈淳心中默默流泪，别人才十七岁就能有十几个老婆，他都二十二了还是个单身狗。
“惠夫人万福。”
“丽夫人万福。”
听到后面的人声，陈淳忙转过身屈膝行礼，惠妃对他颔首一笑，丽妃直接越过他在前头站定，一个眼神也没扫过。
惠妃容貌清婉，着一身淡茜红裙，以珍珠做饰，更显温柔端庄，轻轻一笑，便已是十足的动人颜色。丽妃则着一身深绯色的广袖长裙，这种颜色很挑人，稍有不慎便会显得俗气，但在她身上却显得极其华贵。首饰不多却恰到好处，仅一对缠丝玛瑙的耳坠，便已衬出她的妩媚明艳。
一艳一柔，一冷一暖，一烈阳一婉月，两个人虽不言语，但气氛和谐的似乎没有谁能融进去。
这皇帝……也太幸福了吧。
陈淳深深郁卒了。
丽妃姓阮，与惠妃同龄，却已有如此气势，而郑皇后...想起郑皇后那端庄的长相，温吞的性子，陈淳隐约感觉到了将来的风雨。
剩下的这些人里，论样貌，丽妃最为出众；论家世，丽妃与皇后旗鼓相当；论手段论威严，目前看起来，皇后似乎压制不住她。
这后宫虽不大，却当真是热闹。
入了殿内，一同行礼，各自落座，淑仪身为六仪之首，自然坐在丽妃下手。
离美人近了些，陈淳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丽妃身上淡淡的冷水香十分清冽，虽不惑人，但这种带着距离感的淡漠同她明艳的外表相结合，最容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他不是第一次见丽妃，但每次见到都会被惊艳，这个人仿佛就长在他的审美上，哪哪都好看的不得了。
这边陈淳还在愣神，周围人的注意力却大都停留在他身上。
家世显赫，陛下亲自礼聘入宫，第一次册封就是六仪之首，加之路上遭遇的凶险，发烧失忆的种种事件，着实吊足了后宫众人的八卦之心，宫里十天半个月都没什么新鲜事，来了这么个话题性的人，不聊一聊才奇怪呢。
前几次来请安陈淳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脸色苍白憔悴，说不了两句话就开始猛咳。郑皇后总怕他缓不过来晕倒在殿里，便劝他回去休养，陈淳嘴上虽答应，但第二天还是会过来，如此折腾了三四天，才肯老老实实回去修养，这一养便养了十多天，今日才得以再见面。
请安说是请安，其实跟开会没什么两样，安排下宫内事物，了解一下各宫详情，再唠一会就各自散去，陈淳听的实在无聊，一边端坐一边走神。
“淳淑仪，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安排完零碎的事，郑皇后看向他，有些忧虑地问道。
“回皇后娘娘，臣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陈淳忙回过神来，轻声回道。
“那便好，今年这倒春寒来的凶猛，你身子骨弱，还穿的如此单薄，可莫要再受了凉。”郑皇后蹙眉，看着他有些消瘦的身形，转头对自己身边的宫女道：“柔娟，去将我库里的那个梅花手炉拿来给淳淑仪。”
说罢郑皇后怜爱地看向他，极温柔地安慰道：“一个手炉而已，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一连串话说的无比自然，陈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赏赐了东西，陈淳看着郑皇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保持微笑屈膝谢礼。
“那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娘娘关心。”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再拒绝就忒不识好歹了，身后的灵芝向前走几步，从柔娟手里接过那铜雕的镂空梅花样手炉。
“即入了宫，自当是一家人，当同为陛下分忧，不必如此客气。”郑皇后笑的温婉端庄，言语间也是一派大家气派，陈淳在底下听的却脑壳发痛，颇有种想把手炉丢出去的冲动。
“淳淑仪当真是好福气，能得皇后娘娘如此厚爱，我们都没这等福分呢。”说话的是一旁的徐才人，她的话一开了头，底下夸赞和附和的声音便多了起来，气氛也活跃了不少。
郑皇后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们，唇畔却是笑意盈盈：“你这促狭鬼，我几时不疼你了，真是身在福中不自知。”
陈淳并不搭话，只默默装鹌鹑，他听出了话中的挑拨之意，但只觉得无聊。
一群初高中生，跟她们逞口舌之利他都觉得丢份。
还不如看会美人来的养眼。
陈淳微微偏头，用余光留意着丽妃的动态，却发现她握着一串佛珠，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拨弄，明显也在神游天外。陈淳大了胆子，垂下目光细细地瞧那双手，指如葱根，十指纤纤，即便涂了艳红的丹蔻也不显得俗气。
那双手将佛珠置于桌上，五指慢慢地伸展开，似是在让他更直观地欣赏。
“淳淑仪，可是瞧上了我这蔻丹？”
丽妃有些淡漠的声音响起，陈淳瞬间有种偷窥女澡堂被抓包的心虚感，他慢慢抬头，对着面无表情的丽妃乖巧一笑，心里却有点冒汗。
女生的感官都这么敏锐吗，他才看了没多久……
“回丽夫人，夫人这蔻丹颜色鲜亮，十分娇艳，确实好看，但其美丽不仅因其色，更因其涂于夫人之手，才如此吸引人。”
看着美人，陈淳拿出了平日里最真诚的态度，将心底话也讲了出来，但他说完，隐约感觉到了殿内迟滞的气氛，丽妃上下扫视他几眼，神色也越发古怪。
奇怪，宫斗剧不都是这么互夸的吗，难道他夸的还不够？
“淳淑仪既然喜欢蔻丹，我回头吩咐宫人多备些送到你那去便是，丽妃喜静，不必总去烦扰她了。”
郑皇后轻笑，她看着下面攀谈的两个人，顺势接过话茬。
“谢皇后娘娘抬爱，但区区蔻丹，岂敢再劳烦娘娘。”郑皇后又来插一脚，陈淳一个头两个大，急忙回绝道。
“淳淑仪这般乖巧懂事，着实有心了，不过这些小东西算不得什么。”
眼看着又将是一堆客套寒暄，陈淳实在口笨拙舌，当即选择了直接行礼道谢，见他乖巧听话，郑皇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
很快熬到了散会，请安大部队按照进来的顺序再一同出去，出了殿门，又是一番简单的寒暄，有轿的坐轿走，没乘轿的自己走，按照身份高低先后离去，陈淳待惠妃丽妃走后，才慢悠悠地踱步回宫。
等到看不见人，他才彻底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可算是结束了。
只是这种装孙子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