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小teng同学

2、到达

　　去往青山的路上，闹哄哄的，吵得苏沫一再皱眉。空气中混杂着带着热气的味道，有零食味，香烟味，最让苏沫难受的是无处不在的香烛的味道。味道带着周围人嬉笑的声音充斥了苏沫的整个耳道。

　　看着窗外人烟越来越稀少的风景，酸涩的眼眶再也忍不住，一滴不甘心的眼泪狠狠划过苏沫的脸颊，最后没入黑色的口罩，消失不见。苏沫眼神没有聚焦地望着窗外，眉头也不再紧缩，仿佛之前的暴躁和那一滴眼泪一起没入了口罩，消失不见。

　　苏沫心里有些不好受，不为别的，就为现在的青山庙。靠在大巴的座椅上，感受着座椅上温热的湿意，他很热，却一动不动，内心却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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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沫出生在一个家境殷实，很幸福的小家庭，爸爸苏佳谋是一家超市的小老板，妈妈是一家设计公司的设计师，后来苏沫出生之后，秦悦便辞了职当起了全职主妇。

　　在苏沫的印象里，苏佳谋是十分温柔的一个人，说话做事总是轻言细语的，脸上一直都是温暖的笑容。苏佳谋没有很高，样貌也不算帅气，但在苏沫的心里，却长成了大树一般的模样。

　　秦悦则是一个十分强势的女人，说一不二的性格，脾气也是十分暴躁，十分固执，胜负欲很强，很要面子，总想在什么事情上都比别人好，她也的确做到了，成为了职场上一手也可以撑起一片天的女人。秦悦出身卑微，却生了一副好相貌，美得张扬，与她的性格倒是十分相配。很奇怪，明明性格如此截然相反的二人，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走到了一起。

　　苏佳谋和秦悦很相爱，在有了苏沫之后，秦悦便毅然绝然地选择了辞职，辞掉了她引以为傲的资本，但秦悦却说：“我可没有输，相反我赢得了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幸福。“作为对秦悦付出的回报，苏佳谋则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秦悦。他们经常吵架，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吵，苏佳谋从来没有对秦悦红过脸，总是耐着性子去哄她，一如既往的温柔与耐心。秦悦当时觉得没有比自己更幸福的人了，但是，意外发生在了苏沫13岁那年。

　　本来是开心的一家人的自驾游，却在高速路上发生了意外。当时的场景苏沫还历历在目。他坐在后排，拿着手机在和班上的同学聊天，聊着苏沫的自驾游计划。苏沫看着屏幕上羡慕的文字，脸上不□□露出几分得意。坐在前面的秦悦正在给驾驶座上的苏佳某剥葡萄，盛夏时分，葡萄酸甜可口，带着酸味的汁液流入口中，最是令人喜悦。本来是很温馨的场景却在一次刹车后发生异变。

　　放假出行的人本来就多，路上遇上堵车也很正常。苏佳某减缓车速，嘴里说着旅行计划：“一会儿到了之后放好行李差不多也就是晚上了，咱们就去那个古镇看夜景，据说啊……”

　　一声汽车鸣笛打断了苏佳某兴致勃勃的话。

　　后面来了一辆大卡车，不停地鸣着笛，苏沫觉得那鸣笛声很响，很吵。但随着一声撞击声，鸣笛声戛然而止。

　　“嘭！”

　　苏沫只觉得很疼，很疼，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再次转醒，身体被束缚的痛感一阵阵袭来，疼到分辨不了自己的手，脚，甚至是脑袋，是否还在原位上。很吵很吵。有警笛声，哭喊声。苏沫能感觉到一阵阵的热浪朝自己袭来。

　　睁开眼，却只有模糊的一片，好吵好吵。干脆闭上眼吧。

　　再悠悠转醒时，熟悉的痛感还在，周围却安静的不可思议。苏沫被一堆仪器围着，身上捆着数不清的绷带，头也被桎梏住。醒来没多久，意识还很模糊时，耳朵便传来模糊的声响。苏沫很疼很疼，疼到思维都停止了转动，但喷涌而出的情绪却怎么也收不住，眼泪止不住的往两边滑落，内心的情绪不住地往外涌，无助，绝望，又充满痛苦。

　　开门进来的护士撞见的就是苏沫躺在床上面色平静却泪流满面的样子，护士赶紧走近苏沫，按响了床边的呼叫铃，俯下身，蓝色的口罩动了两下，好像是说了句什么，苏沫没听清楚。护士似乎也是发现了自己带着口罩的问题，便摘下口罩又重复了一遍，见苏沫还是神情疑惑地望着她，便凑得更近了些，朝着苏沫耳边大声喊了一句：“听得见我说话吗。”苏沫听见了，模糊的，轻声的，伴随着一阵阵耳鸣。苏沫神情呆滞，感受着耳中的耳鸣。护士直起身，苏沫也顺着护士的视线望了过去，三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护士开始与他们交谈起来，却没发出一丝声响。传入苏沫耳中的只有令人耳膜刺痛的嗡嗡声。

　　那一刻

　　苏沫知道

　　一切都变了。

　　躺在病床上的苏沫再也止不住眼泪，连干哑的喉咙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发出痛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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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晃荡一声，把在梦中的苏沫拉回了现实，苏沫睁开了眼睛，把脚往前伸了伸。回想起刚才的梦，不禁觉得有些恍惚。

　　那场车祸，没有人为，就是单纯的意外，货车司机醉酒驾驶，把油门当成了刹车，才酿成了8车连撞的惨剧，造成了3人死亡，17人受伤，而苏沫的父亲苏佳某属于前者，死在了高速上。而秦悦也由于坐在前排，重量挤压双腿，膝盖以下粉碎性骨折，也许之后对日常走路不会有太大影响，后遗症却落下了一生。前挡风玻璃碎裂，玻璃划到了秦悦的侧脸，从下颌线到眼角，淹没了秦悦左眼的泪痣，伤口不深，但是过去了这么些年，一直在脸上停留着。曾经那么骄傲的女人，在一场意外中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换来的只有他人可怜的眼神。

　　苏沫算是一个幸运儿，8车相撞的惨烈事故，最重的伤也就是左小腿骨折还有一个轻微脑震荡。左小腿骨折，打了钢钉，打了石膏。从苏沫入院到从昏迷中醒来，花了3天；从醒来到小腿痊愈，花了3个月；从小腿痊愈到可以正常行走，花了3周。

　　直到现在，苏沫小腿上还有明显的疤痕，记录着当天的痛苦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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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沫很久都没有做过这种梦了，也许是因为最近的烦心事一股脑的全都堆在了一起，导致了睡眠情况日渐愈下。苏沫摘下已经被汗水濡湿的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气，却闻到了一大股香烛的味道，苏沫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抬起手狠狠按了按眉心。都是些什么事啊。

　　到了青山脚下，距离出发已经过了四个小时，苏沫坐在位置上，抱着一个黑色的背包看着人群闹哄哄的下车，没过一会儿，车厢便只剩下一个人。苏沫站起身，却被小腿的一阵抽痛逼得坐了回去。

　　苏沫皱着的眉头更深：“操，脚麻了。”

　　苏沫捏了捏小腿，感觉好些后便也不再啰嗦，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行李，快步走下了车。

　　正值七月中旬，正午的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刚从冷气中出来的苏沫也不禁抖了抖。

　　苏沫打开电话，找到名为林森的联系人，拨打出去。

　　“喂，您好，我是林森。”

　　“嗯，我是苏沫。”

　　“苏沫？是新来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你在山脚下的吧？我马上就下来接你。”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是个急性子的人，苏沫这样想到。

　　很快，苏沫便看见一辆旅游观光车朝自己开过来，车子不大，可以坐四五个人的样子，开车的人穿着藏青色的道袍，道袍看起来有些旧，袖口微微泛白，不过很干净整洁。苏沫看了看自己的衣着，黑色涂鸦短袖和白色的五分短裤，脚上穿的是刚买的运动鞋，一想到自己未来的两个月中也要那么穿，苏沫就又感到一阵烦躁，看来行李箱里的漂亮衣服是没有展示的机会了。

　　林森走近，在大巴车旁站住，不停地向周围打量，眼珠子轱辘了一圈，最后视线在苏沫身上停了下来。也许是苏沫看起来与周遭的人群太格格不入，在周围一群老太太，老头的吵闹声中，苏沫就站在那里，身材出挑，眉眼间的不耐烦与身上令人难以忽视的气质让林森很快就把他挑了出来。想起刚才在电话里对方冷淡的语气，林森觉得，一定是他。

　　“你好，我是林森。”林森笑了笑，朝苏沫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苏沫。”苏沫伸出手回握。

　　苏沫近视，刚才远远的看着只能看出穿着，这会儿走进了，苏沫才打量起来。苏沫眼前的林森个子不高，相比较苏沫180的身高显得有些小，脸上干净，没留一点胡茬，眉眼温和，长相清秀，一看就是一位好相处的人。

　　“走吧，不早了，一会儿回去庙里，还得好一阵忙活呢。”苏沫带了两个箱子，林森随手提起一只，向前走了，苏沫提起剩下那一只，快步跟了上去。

　　太阳还是毒辣辣的晒着，炙烤着苏沫烦躁的心。苏沫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平静地去接受，毕竟谁遇上这种操蛋的事，心里都忍不住沸腾冒泡泡。但是，既然来了，又有什么好再去烦恼的？

　　苏沫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一个没留神，一个小姑娘撞进了自己怀了，小姑娘手中抱的纸钱染了苏沫一身的香火味。苏沫忍了，看着面前不停道歉的小姑娘刚准备绕过她，小姑娘却又被人推搡了几下。小姑娘一个踉跄，踩在了苏沫的新鞋上。苏沫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小姑娘本来看着帅哥挺平易近人的样子，结果却突然变了脸色，哪还敢多说什么，一溜烟就跑了。

　　苏沫臭着脸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直视着太阳，直到眼前开始发昏才拽了一下头上戴的鸭舌帽，低下头左手推着行李箱，右手朝着自己刚直视过的太阳竖起了中指。

　　去你妈的平静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