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心劫》淳于念

2、心困并蒂莲心

　　青年瞥见铜镜中印出自己的面容，微微有些发怔走神，直到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才拉回了他越飘越远的思绪，恍然回神，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指尖点在了镜面上，如同在摩挲着自己镜中自己的脸庞，“何事？”
　　“霜洛大人，乌啸大人有请。”门外的黑衣侍卫没有推开房门，反而退后了一步，恭敬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霜洛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收回手指，反手一挥，镜面从边缘开始结霜，不过瞬间原本光可鉴人的铜镜就成了一块霜饼。霜洛再轻轻一弹指，霜饼便碎成了冰屑。

　　四面环山，草木郁郁葱葱，楼兰宫阙于山洼谷底间拔地而起。
　　殿群隐在弥漫着山雾的谷底中，从远处看去，就只是寻常不过的谷中黑石般影影绰绰。唯有穿过重重迷眼浓雾，方能一窥殿群真面目。
　　黑石砌成的大殿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庄重，殿门前的数百阶梯下，屹立这四座黑虎像。这四座黑虎相形态各异，有坐卧于地成小憩之姿的，有漫步山林成逡巡之势的，有虎啸天地成震慑之意的，有虎跃于渊成飒然之形的，皆是雕琢精细栩栩如生，雕刻所用黑石于筑殿用的粗石不同，石质细腻如同真实皮毛，仿若眨眼一息间便能化为百兽之王扑食而来。
　　霜洛漫步拾阶而上，到达殿门前时，原本紧紧闭合的殿门自动向两边打开，殿内重重帘布后隐约能看见一团光晕，其它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径直走入殿内，霜洛在君座案几前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这距离的把握显得疏离而冷淡。
　　君座之上，一个男子坐于其上，他一手支着额一手在案几上用手指敲击着。他身着着墨色虎纹半甲配着墨色短衫，整个人半溶于黑暗之中。尽管他是坐着的，依然能看出其身材高大壮实，在微光下半显的下巴也能看出他相貌坚毅。这男子正是这殿与山谷的主人，虎妖君乌啸。
　　这殿内唯一的光源，便是来自虎妖君面前的案几之上。那案几上放着一盏灯，这灯形似并蒂莲，两朵莲花一朵盛开一朵萎靡不振，点点光源正围着这并蒂莲徘徊。霜洛靠近案几的时候，那灯周围最明亮的两点光源便向他飞去，却在离开灯座不过半尺地方生生停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似的，而那两点光源也不肯就这么被拽回去，只好僵持在灯座半尺远的地方上下晃动翻腾。
　　乌啸不开口，霜洛也就这么看着那两点光源徒劳挣扎，丝毫没有开口询问的打算。
　　“阿洛……”乌啸开口声音略带些嘶哑，兴许是在殿中坐了太久，一直都不曾开口的缘故。
　　“妖君大人有何吩咐，但请直言。”霜洛听到乌啸出口的称呼，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言语间便将二者之间的关系道明。
　　“你我之间非得如此么？”乌啸闻言随即脸色一僵，敲击案几的一停，那与灯座僵持的两点光源瞬间被拉回并蒂莲内。
　　霜洛并不回答乌啸的问题，只是撇了一眼乌啸终于可以完整曝露在微光下的脸便又收回了目光，只这一眼，便是霜洛自进殿以来唯一对上乌啸的一眼。
　　乌啸显得有些狠厉绝情的脸上，因着这一撇而有了些许动容，“阿洛，妖有妖的法则，你父亲在其位不谋其政，更是背弃了妖族，他……应得的。”
　　“呵。”一声轻而短促的嗤笑溢出，霜洛嘴角的嘲讽一闪而过，“背弃妖族？无所谓了，你究竟要我替你做什么？”
　　每次乌啸试图提起当年的事，都会被霜洛不温不火的态度顶回去，他叹了口气，“未岷山。”
　　听得这三个字，霜洛也不回话，转身便举步离开。
　　“当年的事我别无选择，你若是恨也无可厚非。”乌啸嗖然起身，身后君座都被推撞地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噪音。
　　“我不恨你当年袖手旁观，只是你如今做的又何必巧言令色，你我之间只剩下交易罢了。”霜洛并不回头，只在踏出殿门的一瞬回了一句。
　　乌啸看着殿门在自己眼前缓缓合上，重新坐回了君座，恢复了霜洛进来前的姿势，仿佛从未动过。
　　片刻之后，君座后方的黑暗中，空气扭曲了一下后又恢复了原样。
　　“君上何必对他软言软语，如今他根本逃不出您的手掌心。”暗哑的声音从君座后传来，一个笼罩在黑袍下，头戴兜帽面容模糊的身影堪堪立在那里，“你不该还对他存有过多的情谊，等他还活着的唯一价值也没了，死了反而是对他的恩赐。”
　　“你容我……再想想。”

　　未岷山位于虎妖君所在山谷的北方，此山终年为积雪所盖不化，山腰以上都笼罩在云雾之中，相传这山究竟有多高都没人知道，因为每一个试图上山的人，都会在半山腰的云雾中莫名其妙的回到原点。
　　未岷山脚下并不是想象中的萧条，反而有个不大不小的人类城镇。
　　霜洛正坐在这座小镇中唯一的茶楼里，镇子简朴，茶楼便也朴素简单，没什么奢侈的包厢雅间。桌上摆了还未动过的三两碟小菜和一壶热茶，霜洛只是挑了个角落坐着，正是过了午间最忙碌的时候，茶楼里没什么人，这角落便也显得僻静隐秘起来了。
　　不多时，一对年轻男女进了茶馆，拒绝了店小二的殷勤招呼，径直走到霜洛面前站定。女的穿着鹅黄精致衣裙，男的一身正红色短衫，这二人身上都配着轻便的薄银甲，一看便是修行人。再看面容，男的清秀中透着逼人英气，女的则妩媚中不失灵气，细看五官，二人之间颇多相似，想必是兄妹。
　　“扶桑凌霄见过主人，劳主人等候多时。”二人行了一礼，扶桑，便是那红衣男子说道。
　　闻言，霜洛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更是亲自为他们斟了茶水，“未曾久侯，这里是人的地方，能省的繁文缛节便都省了吧。”
　　“是。前几日接到主人传信，我与妹妹便先上了未岷山一探，我二人修为尚浅，又不懂阵法幻术，进了山腰云雾迷阵也走不了多远，”扶桑接过递来的茶水，“但也遇上了两波上山探虚实的人。”
　　霜洛微皱眉头，“谁？”
　　“一波是人类修士，就一个人，修为不低……另一波是……龙妖君。”
　　“呵，”听这名号，霜洛忍不住嗤笑一声，弄得对面兄妹不明所以得面面相觑，“你们先回栖鸢崖，别让乌啸的人探到你们的行踪，其他的等我一探未岷山再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