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以南 浙江以北》合嘉禾

2、眼睛坏了

　　禾禾不知道, 自己单纯的生活后来会跌到深谷，而人其实是世界上最不可测的动物。
　　而时至今天，她经常在外出采访时，看着面前的人，或者优秀，或者怎样，她经常问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一个人？他不够高，不够帅，当然也说不上爱自己，又是为什么？
　　每每想到这些，禾禾的心就此打住，怕回味自己的伤痛，甚至想整理一下所有永远不敢面对和承受的痛苦，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了一个消极的人，都十分害怕。
　　禾禾永远忘记不了，那是1997年冬天，那时侯没有手机，两地联系依靠的是一条短短的电话线。大学里，有数的几个钱很多都用来打了电话，经常是电话打过去，那边传来一个大伯苍老的声音，找谁？
　　找***的王涛。
　　那边的声音开始，抑扬顿挫，但经常传来的都是不在宿舍的消息。偶尔找到了，心却是狂喜的，似乎爱的人就在身边。不胜喜悦的问；“你会到杭州来看我么”
　　：“当然会”回答那么肯定。
　　有时候，禾禾都嫉妒自己的幸福，真是上帝可怜，有这么一个男孩子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忘不了小街道附近的散步，身边人投来的温情的目光，偶尔脸红心跳却沁人心脾的亲吻……就这样生活下去吧，毕业了回到SD故乡的小城，能和他一起结婚生子，宁此终老，就是最圆满的结果。
　　但命运似乎很喜欢和禾禾开玩笑，在期末考试的前两天，她收到了表姐的信，信写的很委婉，却字字凌厉：毛头，山东冬日已经非常寒冷，今天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我记得好象是你的同学，叫王涛的那个。他和一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可能是他女朋友吧，不知道你认识不………
　　禾禾不动声色，是因为构筑的一切一瞬间分崩离析，极度的心痛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忍受着，期待着相逢的一天。
　　直到现在，禾禾已经相信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在那时侯失恋到痛不欲生的时候竟然还背得出古代文学老师布置的四十多篇古诗词，禾禾承认自己脆弱，但相信自己的韧性。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禾禾安慰着自己。
　　回家的前一天，涛打电话来商量去接她的事情，禾禾笑着问他：你有没有想我？涛稍稍有些停顿说：“当然，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呢。”禾禾的心一沉，很多天压抑的情绪，许多天压抑的委屈都漫上来，她平静的说，我都知道了，你想得又是谁呢？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禾禾一直很清醒，他们之间的事情毫无遗漏的一遍又一遍的温习着，即使
　　再多的快乐时光，等一切想到他已是别人的男朋友这个结果就嘎然而止，如同窗外的暮影流光，没有任何实在的意义。
　　回到济南，天空就开始落雪，满天的雪纷纷扬扬，禾禾在长途汽车站焦急的等他来接自己，因为她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接站了，在未来的日子已经没理由也没可能再让他接了……
　　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白围巾，禾禾想到曾经告诉过他，浙江的冬天不冷，我没有围巾，你接我的时候记得带一条。看到他的细心，禾禾的心酸酸的，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但禾禾还是当着他的面，露出了笑容，并且很洒脱的扔掉了所有为他折的东西，禾禾也曾经是个很细致的女子，做了很多小女生都喜欢做的事情，在很多个浙江的夜晚，她都在宿舍缩在被子里，折幸运星和千纸鹤，即使这也许在很多人的眼里，不值一提。
　　回家的时候，很晚很晚了，车上很冷，涛靠禾禾很近，脸庞慢慢的伸过来，他们有些绝望的吻在一起，泪水顺着脸流下来，在嘴边变得很咸，原来泪水真的是咸的？
　　禾禾有些痴狂的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涛没有答案，眼睛里却布满了泪水。禾禾永远记住了他濡湿的脸庞，也记住了自己痛苦时的感觉，胃近乎痉挛，心在绞痛。
　　为了他，禾禾曾经哭过不止一次。
　　那天冷冷的空气，他羽绒服上淡淡的肥皂味道，车厢后面倒数第二排左边靠窗的位子，禾禾试图留下，还是永远的失去了。
　　车慢慢的开，在禾禾心里很希望这条回家的路永远都不要到尽头，那样就永远都不会有离开他的理由。后来，车到站了，我们一言不发很默契的重新买了票，毫无目的。涛说，他骑着车曾经到过两个人经常去的一条林荫路，耳边传来张学友的《忘记你我做不到》，当时他想，这一辈子，
　　又怎么能忘记那个叫禾禾的女孩子？
　　禾禾想，不知道他的话是不是真的，他如果真的像他自己说得那么爱我，又怎么会背叛我？又怎么会为了另外的一个女生离开我？
　　涛告诉我，那个女生追他，最后他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因为得不到他的爱，那个女生会活不下去的，那个人喜欢他到了飞蛾扑火……他注视着禾禾，期待着她的反映，禾禾微笑。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唱一首歌――《不会哭于你面前》。
　　她心如刀割的微笑，听曾经说照顾自己一辈子的人诉说着和别人的故事。
　　她曾说服自己这不是真的，因为我不相信容易发生的东西。但我相信他说的话，为了陌生人的故事我会抛撒毫无价值的泪水，但对他，她只能微笑。
　　禾禾承认自己是个弱者，自尊心太强，是个百无一用的人，并且自己感情至上，没有什么事业心，很感性，情商等于０。
　　离开禾禾时，涛还说，你应该感到幸运，因为我和你在一起走过的日子都是全心全意的，而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没办法不想着你。
　　你难道从没有在乎过我？你为什么不肯留住我？如果你让我留下来，我会的。
　　禾禾望着他，记忆中似乎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泪水，很多人说，男人的眼泪都是很有价值的，该相信吗？
　　禾禾微笑着对他摇摇头，微笑着看他离开，然后一个人像没有思想的幽灵一样回到家，整整一个寒假都昏昏沉沉。她的世界就此分崩离析。
　　1997年的冬天，就这样定格在那一刻/。
　　这个寒假,禾禾的视力严重下降,因为流了太多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