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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从放有蛇童棺的墓室出来后,周妍惊讶地发现外面的景象竟然又发生了一次改变。

      甬道变得宽且长,用汉白玉铺成,尽头不再是青砖石墙,而是变成了一面两扇的玉门,甚至连中间的尸骨也一并跟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散落在地面上的一支支弩.箭,甚至还有一副人.皮.面.具软趴趴地被丢在路中央。

      周妍走过去把它拿在手上,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哑巴张伪装张秃的那一张,看来他们已经来过了这里,而且还触发了这里的机关。周妍在心里给“触发机关”四个字打了个问号--如果哑巴张连这样简单的暗弩机关都避不开,传出去才真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们恐怕是在这里遭遇了什么意外,周妍扔下面具,起身继续向前,看见左右配殿的门全死死关着,唯独尽头通往后殿的玉门大敞,就差摇着手绢对她喊大爷快进来玩儿。

      周妍把刚才摸出的明器塞进腰包,一手举着电筒,另一只手的指尖虚虚地搭在身后的刀柄上。可能是由于刚才在蛇童身上吃了亏,也可能是那个图腾的缘故,她现在对整座墓穴的感觉很不好,甚至于有些过分的紧张了。

      她在敞开的门前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迈步踏进后殿,在她身体完全没入阴影的那一刻,身后的大门也随之关上了,与地面摩擦出一阵闷钝的声响。

      周妍站在原地没动,双刀已然出了鞘,她抬起头,看见有荧荧光点在殿顶慢慢亮起,一幅磅礴广阔的星象图展现出来,投落而下的光影淡薄散碎,照亮了整间墓室。

      这座后殿相当宽敞,摆了数不清的陪葬品,竖着四根约摸两人合抱粗细的木柱,外头裹了金粉,奢华程度跟皇家宫殿比也不相上下。

      中间用汉白玉砌了两层台阶,上边贴了一层金箔,摆着的棺椁枕南望北,表面漆成朱红色,四面有浮雕的位置各自描了金漆。

      墙上的壁画精美,色彩浓艳,但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绘了墓主人的生平得意事,一身官服官帽,站在高处,满是一副指点江山的做派。唯独棺椁正后方那一幅略有些不同,上面大部分内容都在描绘一个极为精巧的建筑,琉璃金顶,镂雕木门,墓主人依旧是一身大红色的明制官服,闭眼打坐在中间,倒有了几分佛门大师坐化入禅的味道。

      整间墓室都透着华贵两个字,用力过猛到几乎有些不协调。

      周妍紧紧皱着眉毛,她并不认为墓主人是个喜爱奢华的人,从壁画来看,他至少也顶着个四品以上的官职,算是官宦人家,哪会满溢着一股暴发户的味道,恨不得把金条雕成棺材。

      恐怕比起钱财俗物,那些珍禽异兽要更合他的胃口。

      周妍走上玉台,抬手抚过棺椁的缝隙,凑近嗅了嗅,又轻轻敲了几下,立即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星图可以用廉价的萤石,瓷器壁画也易得,但名贵的木材千金难换,哪怕他当了皇帝,也没法子那么轻易的就弄来一副。

      尽管眼前的棺椁漆红描金,看似精美,可木头本身的缺点却没法被掩盖,这副棺椁所用的是廉价的杉木,杉木木质不够紧密,时间久了容易变形,她刚刚探过,棺椁中间的缝隙已经扩大到几乎能够容许一只手指通过了。

      假如墓主人真的如他刻意表现出的一样喜爱奢华,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长眠在这样一副廉价的棺木里?

      周妍放弃了中央的棺椁,依照墓主人的特殊嗜好,这里头封着的说不定又是什么怪物,她手臂上中毒的痕迹还没完全消退,一点儿也不想自找麻烦。

      墓室里大面积地使用了汉白玉砖石,在顶部萤石的光芒下浮出一层朦胧的蓝色微光,周妍四处寻找机关,猛然发现遗留在地面上的杂乱脚印似乎有些奇怪。

      她看着清瘦,但骨架子大,身高过一米七,鞋码也要39才行,可眼下有几枚鞋印,比她的明显要小了一些。

      周妍用手大致测量了一下,发现中间果然混杂着一串38码的鞋印,留下的花纹与她脚上的潜水鞋如出一辙,而队伍里除她之外,唯一剩下的一名女性,就是阿宁了。

      看起来,阿宁对这里非常熟悉,这串鞋印目的明确地从门口一路延伸到墓室的后方,中途没有任何的停顿或不确定。

      周妍小心地沿着这串印迹,尝试重复阿宁的动作,最终在正中央那幅壁画前停下,正好与一副参禅打坐姿态的墓主人面对面。

      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不见了,周妍仔细地用电筒察看过了附近的砖石,上面没有任何痕迹,仿佛阿宁就是站在这里凭空蒸发了一样。

      周妍又低下头,重新观察这最后一对鞋印,注意到右脚鞋尖部分留下的痕迹要格外重些,鞋跟的却轻微到几乎没有,阿宁似乎是蹲在了这块砖石上。

      要想弄明白阿宁是如何离开的这个房间,唯一的办法就是站在她的位置、摆出她的姿态,才能看到她当时看到的东西。

      周妍小心翼翼地踩上这两枚印迹,模仿阿宁蹲了下来,她们的身高相仿,倒也不需要着意去调整姿势。

      于是当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周妍惊恐地发现眼前这面壁画的风格全变了。

      背景里金光闪闪的宫殿浮现出一层血样的猩红颜色,最为诡异的是原先端坐在正中、面目祥和的墓主人,此刻他正半张着眼睛与她对视,两颊消瘦,神情傲慢,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嘴角提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怀好意得像哪个深村小庙里供着的邪神。

      周妍急喘了几口气,很快意识到这不过是个视觉骗术,利用头顶萤石的光和特殊的绘制手段,才能在简单的一站一蹲的变化里呈现出这样的效果。

      盯着这张高高在上的面孔,周妍不由地感觉一阵恶寒,心说这墓主人真是当了真地自命为神,要闯入者也以匍匐在他脚下的姿态仰望他。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普通小毛贼,恐怕还真会被这点把戏吓得破了胆。

      同时也不得不说,墓主人的确是懂得不少奇技淫巧的,把墓沉进海底还不够,又设计了种种复杂的机关,细想来,恐怕也正是生前倒了不少斗的缘故,如今是担心自己的墓也被盗墓贼造访,才把毕生所学一股脑地用进了这里。

      老一辈人讲刨人坟墓是断子绝孙的缺德营生,沾了这行的少有善终,多数人是财迷心窍,可她是没得选,自打她在张家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把人生埋葬在这阴暗的地下世界里。每次下斗,总觉得眼瞧着是他人的长眠之所,说不准哪天也就成了她自己的葬身之地。

      有时候她会想索性离弃掉眼下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但过往回忆深刻鲜活,找不到她想要找的人,就像有块硬钝的鱼骨哽在喉头,并不致命,却也始终不得痛快。

      周妍收刀入鞘,慢慢贴近墙边,就在刚才,她突然发现当视线放平时,壁画下缘会隐隐约约地闪出几个小字--

      “有缘者,得入天宫。”

      周妍默念几遍,猜测所谓天宫大概就是指代壁画上那座堪称壮观的宫殿,可她仍旧觉得奇怪,这座海底墓还远没有大到能容纳这样一座宏伟建筑的程度,墓主人刻意留下的这串提示着实有些神神叨叨不知所谓。

      仔细查看过文字附近的墙壁,不出她所料,其中一块汉白玉砖石的中央果然残留着一点水痕。

      这一定是阿宁留下的,周妍无比笃定,迅速有力地按下了它,头顶萤石的光当即随着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附近几块地砖骤然塌陷,周妍只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坠入了一片更浓稠的黑暗中。

      短暂地自由落体后,周妍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一段光滑且近乎垂直的斜坡,贴着石板一路下滑,她不得不用刀减缓自己的速度,在心里骂这他娘的究竟是通往天宫还是落向地府。

      很快,周妍回到平稳的地面上,向前走大约百米,面前是一扇雕刻精致的大门。

      门朝里开出了两人宽的缝隙,上面赫然印着半个混着血液与水渍的手印,这个尺寸已经远远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了。周妍按灭电筒,借着穹顶夜明珠的光芒,她清楚地看到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黑影一动不动地立在西边的角落里。

      周妍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和脚步,猫腰悄悄靠近,两步之距,她刻意弄出了一些响动,黑影闻声回过头,只感觉眼前强光一闪,紧跟着就有两把利刃直冲它的面门而来。

      海猴子常年生活在幽暗的环境里,不见亮光,被亮度调到最高的狼眼手电晃得几乎失明,双爪捂着眼睛,动作也失了灵活,转瞬被周妍从手臂上活生生地撕下了两块带着鳞片的皮肉。

      它佝偻下身体,口中溢出几声极其痛苦的怒吼,转过来的巨脸上,狰狞丑陋的五官近乎扭曲,它直勾勾地看了周妍一会,猛地抬腿朝她冲了过来。

      正在这时,脚边石板突然传出一阵异常的响动,一分神的工夫,周妍不防被海猴子狠狠地拍了出去。她的脊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柱子上,紧咬的牙缝里溢出几丝血沫。

      吴邪刚巧掀开石板爬上来,见这情状连忙就地一滚,拔枪冲着海猴子来了几梭镖,另一只手麻利地拽起周妍迅速后退,枪口始终警觉地对着海猴子所在的方向。

      怪物似乎被吴邪那几枪镇住了,眼神怨毒,呲出的獠牙杀气腾腾,但却踌躇在原地不敢贸然动作。

      周妍抓住时机重新起身,刀锋闪过一瞬的寒光,她踩着柱子借力跃起,一手持刀格开利爪,另一只手猛力一挥,干脆利落地刺瞎了海猴子的双眼,随后稳稳落回地面,支撑着身体的左臂经络微凸。衣物之下,伤口周围那几缕几乎要消失的蓝紫色印迹却再一次向外扩大了一些。

      “娘诶,”目睹一切的胖子目瞪口呆,“这么漂亮的身手,哪用得着咱们之前在那儿瞎操心。”

      旁边的哑巴张不接他的茬,看了正捂着脸惨叫的海猴子一眼,猛地向前助跑了几步,身体在空中腾起,一双膝盖重重地压在了海猴子肩膀上,随即扭转腰部,海猴子的颈骨当即发出一阵怖人的脆响,然后就软软地弯折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胖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看哑巴张又看看周妍,眼睛一眯,扯过吴邪说:“这小周丫头有点不对劲啊。”

      吴邪跟着点头,看见哑巴张走到周妍面前蹲下,抬手在她耳后一拉,面具脱落,其下是另一张完全不同的苍白脸孔。

      十七感觉头脑一阵混沌,全身都使不上力气,只能白着一张脸任他动作。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东西是我找到的。”

      她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不善。鬼玺一事她还在耿耿于怀,他们之间算是有些交情,哑巴张要拿也不该这么乘人之危,连只言片语的解释都不肯留下。

      “你要它没用。”

      哑巴张并不回避她的视线,声音比她要更加冰冷低沉。

      又来了,又是用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就轻飘飘地替她下了结论。

      十七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怒意膨胀,她感觉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这四个字几乎是透过紧咬的牙关挤出来的:“你懂什么?!”

      相较于她的愤怒,哑巴张显得一如既往的淡定,“那不是你的筹码。”

      胖子没明白他们奇奇怪怪的对话,搭着吴邪的肩膀,眼神来来回回地从一边移到另一边,疑惑道:“这两位之间,有过节?”

      吴邪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几个人各怀心思地沉默,谁都没预料到,刚刚还虚弱异常的十七突然间站了起来,冲进了东南角的一个门洞里,连哑巴张都没来得及拉住她,紧追几步到门口,却已经看不见十七的背影了。

      胖子看了看黑漆漆的门洞,嘴一张秃噜出一句卧槽,问:“这是中邪了?”

      哑巴张肃着脸色朝里迈了一步,交代两人说:“跟紧我,别掉队。”

      几人小心翼翼地走了一阵儿,看见尽头的空间稍微宽阔了一点,十七正背对着他们蹲在一株巨大的白色珊瑚树下,手里不知道攥着什么,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

      她的右手边倒着一个女人,正是阿宁。

      哑巴张大步走过去拉起十七,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脸色惨白,目光呆滞,跟护什么宝贝似的护着手里的东西。哑巴张拧着眉毛贴近她不断颤抖的嘴唇,终于听清楚,她在急促地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他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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