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张起灵BG】 顽抗》希尔瓦

49、第四十章

　　尸体的出现令十七陷入了一种巨大的不安。

　　相同的面孔、骇人的死法，还有尸体出现的位置，她不能不疑心这是另一则警告，是那些人的故意为之。密码出现了问题是再不言而喻的了，十七首先怀疑的就是四川那边有人误导了负责解谜的解雨臣和吴邪他们，但第二次折返时通道发生的变化让十七打消了这个念头。

　　尽管她很不愿意相信，但显然，它是个彻头彻尾的意外。

　　他们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如果找不到解决办法，她毫不怀疑他们会死在这里，张家古楼绝不会对入侵者有半分仁慈，这是哪怕她没有真正进入过那里也具有的认知，待在张家的几年间，有关古楼的各式各样的故事早就把那种敬畏深深刻进她的心里。

　　但比这更糟糕的，是人心的浮动。

　　在狭窄封闭的空间里，焦躁与恐慌飞速地蔓延开来，在第一个人扯着嗓子发出质疑后，这股声音就逐渐汇聚成了一片势力，与另一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和对抗。

　　十七不敢暴露身份，不发表任何观点，躲在人群最后方，手指紧紧贴着粗糙的石壁，不动声色地摸索着，期望能感受到哪怕一点机括传来的轻微震动。

　　中间张起灵的眼神曾短暂地与她的相撞，十七立即紧张地攥起了右手，左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面具与皮肤贴合的边沿，她对自己的易容手艺毫无信心，即使隔着防毒面罩，在他的眼神下也显得格外心虚。万幸当下的场面混乱非常，他并没有真正注意到什么。

　　那种无意义的争论直到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才算彻底结束，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它只意味着人群陷入了更加可怕的无声的崩溃，最初的焦躁已经被压缩成了浓重的绝望，一时间，还在积极想办法的只剩下张起灵和胖子了。

　　枚举。

　　他们相当擅长这个，十七看着他们列出种种可能性又一个个通过试验驳斥推翻，这是一个令人无比焦虑的过程，一种强烈的晕眩感慢慢侵蚀上她的大脑。

　　终于，张起灵提出了最后一个有可能让他们活下来的办法－－让人分别守住隧道的两端。

　　这是个冒险，但却相当有效的提议，两端的人选也很快确定了下来，胖子守住入口，而最有可能发生异变的出口，交给张起灵。

　　十七不太满意他们的安排，无论是从个人情感还是从队伍整体来考虑。毕竟比起霍老太这个领导者身份，张起灵本身的能力、身手以及对古楼的熟悉程度是整个队伍更为依赖的东西，如果他出现了什么意外－－出事或是消失－－这里的人一定会在这种打击下立即崩溃。

　　张起灵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十七甚至觉得他提议自己一个人去把守出口是额外计划的一环。

　　看着张起灵扎紧裤腿慢慢朝洞穴走去，十七连忙回过身找到胖子，提出自己跟随大部队回到入口时留在中段，在大约十分钟之后向出口折返。

　　“如果要摸清隧道变化的规律，这样是非常保险的办法。”

　　十七压着嗓子说，变声后的声音透着沙哑的粗砺质感。

　　胖子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同意了她的建议，然后他们对了一下手表，约定了最后的信号－－发生意外时向外亮四下手电筒，一切正常则亮三下。

　　一切妥当，十七留在队伍最末，在指针跃动十格之后回身快步向张起灵所在的出口走去。她将头顶矿灯的光圈调到最大，把狼眼手电捏在左手，这样在隧道中行走了一段时间，十七突然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了。

　　她连忙低头看了看手表，果然，时间显示她已经在这条隧道里走了整整二十分钟，却根本没有看见张起灵，甚至连所谓的出口都没有看见，她再也没有机会打什么信号了，前路与来途是一样的漆黑，那种沉闷不适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问题不光出在隧道尽头，连中段都在发生难以预知的变化。

　　十七别无选择地继续朝前走了一段，很快，眼前的景象让她额角渗出了冷汗。

　　她右侧的洞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种接近于透明的物质，就像在石头上嵌进了一块巨大无比的水晶，另一侧的景象在上面显示得一清二楚。

　　－－尸体，是那具长着她的脸的尸体，他们来时走过的隧道竟然清清楚楚地映在她身边的洞壁上。

　　巨大的恐惧和讶然霎时包裹住了她，然后她冷静下来，轻轻碰了一下这面镜子似的东西，触感坚硬光滑，接着，十七又尝试着用匕首砸它，遗憾的是它的硬度远比她想象中高，用尽力气也只有一些碎屑飘落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十七几乎觉得是毒气的侵蚀让她产生了可怕的幻觉。她不敢再在这里停留，加快脚步朝前面走去。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隧道似乎才到了尽头，那里没有什么宽阔的出口或大门一样的东西，只有一条窄得只容许她侧身经过的缝隙。

　　十七摘下背包拎在手里，一手捏着匕首钻了进去，没过多久，矿灯的光线被挡了回来，有什么东西阻塞在前面，十七凑近看了看，那是一具已经完全白骨化的尸体，以一种奇怪的姿态趴伏在洞壁上，骨架上挂着褴褛的布料，轻轻一碰就整个散了架，掉在地上，尸体身边只有一只已经褪了色、有着大片腐蚀痕迹的老式军绿色背包，十七用匕首拨了拨里面的东西，那疑似食物的物体早就已经腐烂了，水壶的盖子也不知为什么融化又重新凝固，没办法拧开，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个笔记本，但已经被侵蚀得整个变成了黑色，一碰就化作了一堆粉末。

　　没有身份，没有信息。

　　这具尸体唯一能提供的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提醒她张家古楼里恐怕存在着有极具腐蚀性的气体，十七把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尽量包裹住，检查了一下防毒面具，拢紧手套，扎住裤管，才迈过尸体，钻出了缝隙。

　　显然，她走的这条路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正确路径，十七绕着张家古楼走了一大圈，才辨认出它那扇已经腐烂变成一种奇怪灰色的正门。

　　灰尘在上面覆盖了厚厚一层，十七用匕首轻轻推了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空洞深沉的黑暗立即填满了整个视野，与此同时而来的，还有一种极端的压迫感。

　　十七有些呼吸不畅。她突然想起那面被涂得乌黑的铁门，想起院子里成排的低矮的房屋，想起她常常罚跪的烛火昏暗的小祠堂。

　　她不自觉地向外退了几步，古楼的影子不可抗拒地兜头笼罩下来。

　　张家，张家！

　　逃走！逃离这里！

　　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疯狂尖叫，锐利得几乎要划伤耳膜。

　　这没道理，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她没道理再害怕，十七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借助这种刺痛醒过神来，很快，她平复下那种莫名的颤抖，然后握好武器迈过了高高的木头门槛。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这里空空荡荡，只有四根粗壮的木柱耸立在大厅中央，地面铺设着砖石，打磨得异常平整。

　　在张家的地盘不能不小心，十七蹲下来，看见地面上积着厚厚的尘土，她没有冒险摘掉手套，只是隔着皮质触碰地砖，这样探索了一整圈，她发现脚下并没有设置什么机关，而且整个一层，都没有通向上面的楼梯。

　　妈的。

　　十七骂了声街，大概是对古楼深刻的恐惧混沌了她的大脑，她早该把注意力放在中央的柱子上。

　　由上至下，雕刻在柱身上能活动的麒麟一共有九只，一层接地，应当属土，按风水五行与数字存在的联系，5、0为土，十七按下对应的麒麟的头部，果不其然，一架梯.子从头顶延伸了下来。

　　攀上二楼，这一层满放着的是密密麻麻的铁人俑，十七不适地皱了皱眉毛，快速穿过层层叠叠的架子到了柱旁。

　　金。

　　按下对应的麒麟，十七顺利到了三层，正中央是一只巨大的乌龟。

　　人面龟身，神农氏人国的图腾，或者该称它为国徽。而张家祖先是炎帝的部众，供奉它实在不足为奇，本家祠堂里常有这样的石像。

　　十七不欲在这层多做停留，根据那些形形色色的故事中对古楼的描述，真正存放张家有名人物的棺椁是在第四层，而她毫不怀疑九门希望拿到的东西正该在那里。

　　木。

　　机关落下后，十七抬起头，这才讶异地注意到头顶棋盘样的天花板上悬挂着许多盒子。

　　那是－－手冢！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听说过的，张家等级森严，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躺进棺木，被供奉进楼上的房间，更多的普通的张家人，只是被砍下右手送入张家古楼，算作落叶归根。

　　十七突然想起了她的父亲。

　　以砍下两指为代价逃离张家，最终却又死于内斗的阴谋。家族的枷锁捆缚着他，由生到死。就像跳不出如来手掌的猴王，再逃再避都是在张家的阴影下打滚，不得超脱。

　　如果长生之外有轮回，如果真的有魂灵在世间来来往往，她希望至少他的灵魂还能永远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