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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从困顿梦境中醒来时,十七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盯着顶上摇摇晃晃的白炽灯出了一会神才好像找回记忆,然后飘忽的目光就落定在了床边的那把椅子上,说不上为什么,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人曾坐在那里。

      头顶有脚步声来来往往,十七猜测是吴邪胖子他们在忙活。她试探着活动了几下僵硬的四肢,手臂撑上床板,锈了的架子随着她的起身发出吱呀几响,而后舱里就再没有了动静,只有身边人的呼吸声浅浅淡淡地浮在耳边,十七的动作停滞了片刻,突然对着虚空扬声说道:“我知道你醒了。”

      “--还是瞒不过你。”

      空气静默片刻,然后阿宁拢着毛毯半支起了身体,眼神也跟着不加掩饰地投了过来,望着十七胸前的坠子妩媚一笑,说:“一边是青梅竹马,一边是蓝颜知己,十七小姐要比我想象中多情。”

      “你大可不必调查我,”十七并不看她,出口的话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我对你们要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

      阿宁并不满意她的冷漠,上下打量她一个来回,唇边突然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恶意道:“你难道真的天真到以为,十年前那个小伙计的死是场意外?”

      “你什么意思!”

      不出她所料,这厢话音一落,十七就动作迅猛地冲过来揪住了她的衣领,俯下身子逼视着她,咬牙切齿,“你知道什么?!”

      她的眼睛里冒着一股其余时刻不曾出现过的怒意。但阿宁并不害怕,她知道这下边隐藏着的是十七从未宣之于口的胆怯,她比谁都要害怕那个小伙计的死是另有隐情。那枚凑不成对儿的镯子真的是代表什么可笑的情谊吗?不过是一贴敷在她恐惧上的安慰剂罢了。

      阿宁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双眼,嘴角的弧度依然漂亮,染着一种尽在掌握的自得。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只是人人都在这个漩涡里,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置身事外?”

      十七霎时哑然,半晌狠狠甩开手,背过身说道:“你最该好好操心的人,是你自己。”

      阿宁仍旧是笑,用手指一点点抚平胸口褶皱了的布料,再不说一句话。

      接着一阵闷钝的脚步踏着舱板由远而近,阿宁闭起眼睛继续装睡,十七也立即回到了床上。顶上的灯泡依然无声无息地亮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很快,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白底蓝花儿的瓷碗,炖鱼的香味跟着飘飘荡荡地充满了整个船舱。

      “你醒了,十七。”

      看见她起了身,吴邪也笑着坐了过来,把碗搁在床头,他的头发还是半湿的模样,脸孔一瞧就是吹了海风,微微泛起红色。

      十七点点头算作回应,看他展开一卷绷带替她手臂上的伤口重新上药,那一片蛛网般的蓝紫色纹路现在已然全部消退了,只留下被海水泡得泛白的十字形刀口。

      哑巴张下刀够狠,几乎切到骨头的深度,内里猩红的血肉都赤条条地翻了出来,不知道要敷多少药粉才能填平这两条一纵一横的沟壑。

      十七咬着牙根忍痛,回忆起自己那个时候的失态,心里有些恼火。

      怪哑巴张偏偏要用放血的法子,又怪自己不够谨慎不够小心,一把年纪还能着一条童尸的道,兜兜转转几圈,最后把这笔账算回了张家头上,十七用余光瞄到腕上凸起的伤疤,恶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一把攥住了吊在胸口的玉坠,想自己必须要抓住这条唯一的线索。

      阿宁刚刚的话让她惊恐不已,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那种命运之网慢慢收紧的窒息感却切切实实地存在着,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得赶在陷入宿命沼泽之前找到阿默,然后和他一同隐姓埋名,离开这里。

      去他妈的命运,让这个巨兽般庞大的家族自己背负自己的辉煌与毁灭去吧!她只要自己与阿默永远自由。

      “哑巴张呢?”十七问。

      她对几十年前那桩事的经过并不了解,对所谓考古队也是一样的是知之甚少,如果要顺藤摸瓜找下去,最好亲自问问哑巴张。

      “胖子刚刚换下小哥,他这会儿应该在甲板上。”

      吴邪收好药粉绷带,回答,识趣地没有问任何问题,他能感受到十七与哑巴张之间存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与误会,这不是他能掺和的事,况且比起这个,他更关心他三叔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看见十七摇摇晃晃地扶着栏杆走过来时,哑巴张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应对,却没想到她在他面前停下,只是轻飘飘地说:“我想知道二十年前,这座墓里发生了什么。”

      哑巴张张了张嘴,一口海风灌进来,舌面全是咸腥苦涩,他似乎是有些隐秘的期待的,期待她来问自己,问他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他也许会为了她的安全与自由继续选择隐瞒,也许会一时冲动同她坦诚一切,由她选择是去是留。不过现在一切的也许都已经伴随着她的话湮灭了,原来她对张家的厌恶痛恨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连这种可能性都不愿意考虑。

      哑巴张转头望向海面,把二十年前的事情简单叙述,然后又补充道:“我再醒来就是在医院里,失去了全部记忆,在病床上第一个见到的人是黑瞎子,我知道他可以信任,所以才听从他的安排住进你家养伤。”

      听他提起这个,十七愣了一愣,转而恶狠狠地磨了下后槽牙,心想他张爷嘴里的住,完全把她家当旅馆的住法儿,动不动就悄无声息地提着包消失,过个那么十几天又满身是伤灰头土脸地出现在门口,就这样待了小一年的时间,最后逮着她下斗离家的时候彻底不辞而别,完全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吓得她差点因为弄丢了这位大爷去找瞎子负荆请罪。

      十七不再接他的话茬,简单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刚才她在心里悄悄盘算过了时间,突然意识到正是在哑巴张住进家里几个月后,吴三省偷偷联络她,要她去格尔木帮忙完成一件事情,当时她没有多问,现在同哑巴张的故事联系起来,那大概就是被囚禁起来的考古队,至于哑巴张本人为什么不在疗养院里,很明显,那是解家的手笔。

      十七握紧吊坠,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明的喜悦与悲切,假如阿默真是考古队里的一员,那他们那时应当是见了彼此,人在对面却不识,再没有比这个更深重的遗憾与错过了。

      走回低矮的舱内,那碗熬成乳白色的鱼汤仍在床头静静地冒着热气,十七过去把瓷碗捧在手里,却有些食不知味,只是满心琢磨着要找到吴三省,他的女友也在考古队里,不会有人比他更关心考古队的下落了。

      但是不对,十七突然挺直了腰背,心想有些不对。接出考古队这样重要的计划,依着吴三省谨慎的性子,怎么肯让她一个边缘人物参与进来?

      是认为她比知情者更值得信任?还是想拉她入局?又或者,只是为了试探她?

      种种诡异的感觉涌上来,十七觉得后脊一阵发麻,再一次清晰地感知到宿命的绳索收紧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种来自四面八方的逼迫下逃避多久,唯一确信的是这一次,她不会再背弃自己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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