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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   秦王归来,正是次日清晨。
      正宫的侍卫看见他,吓一大跳。
      “大王,您……您不是在韩姬娘娘宫中吗?”
      秦王居然回想了很久,这个“韩姬”是谁?

      当值的侍卫机灵,仔细推敲,立刻发现了端倪。
      “大王!您昨夜可在宫中?”
      “不在。”秦王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侍卫说:“昨夜有人传出您已回宫,还留宿在韩姬宫里,契守殿的小瑾寻了您一夜,却被韩姬娘娘杖责,闹出很大动静!”
      秦王惊问:“她为何寻我?”
      “昨天司马夫人从长阶上摔下去,有早产之症,又有性命之忧,凌太医已在契守殿守了整整一夜,夫人至今……生死不明!”

      就好像心脏被人硬生生扯出来猛烈掷到地上去了一样,秦王整个人蓦然一颤,瞪大了眼。
      他追问:“司马夫人昨夜从长阶上摔下来了?还早产”
      得到肯定回答后,秦王立刻奔出正殿,一路向契守殿飞跑过去。
      当差的宫人们紧跟在他身后跑,有两个宫婢实在跑不过,狠摔在了地上。

      启伽寝殿外守着的,只有宫婢和凌太医,众人见秦王来了,系数跪下谢罪。
      “她,里面,怎么样了?”
      说话也不利索了,牙齿也不自觉上下碰撞,他将自己的恐惧毫无掩饰地显露在了外人面前。
      小瑾哭道:“生了整整一夜,还没有生下来。夫人晕过去好几次,快撑不下去了!”
      “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那一声吼得极震撼,吓得所有人都抖了一下。

      小瑾哭着解释:“婢子昨晚就找过大王!适逢大王劳累睡得早些,韩姬娘娘让婢子回来……”
      秦王细一回想起许多零碎的片段,方知着了道,悔恨得转过身去,一拳砸在树杆上,将他自己的手砸得皮开肉绽。

      此刻产婆开门,朝外头大喊:“凌太医,夫人醒了!”
      凌太医急忙起身跑到门外,将一个小瓶子递给产婆:“快给夫人服下!快!”
      秦王几乎用尽全力向门中扑过去,所有人死死拽住他,苦心劝谏:“大王不可!大王不可!”
      “滚开!”他喊得撕心裂肺,“让我进去,我要进去!”

      启伽于梦魇中醒来,便是听得秦王的喊声。
      他终于,还是来了。
      她没有经历过这样巨大的痛楚,她没有信心能够生下这个孩子,甚至都没有信心能够活下去!她声音已经沙哑,汗水也湿透全身,几乎哭得脱力。

      “嬴政,嬴政!”
      听得启伽叫他,秦王微微恁住。那种兴奋和害怕就像一支长箭,在狠狠刺他的心,可他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
      司马启伽就是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也没想过要向嬴政交代些什么,她喊道:“嬴政,我要见姣姣!让我见姣姣!”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秦王头顶,她这是,要交代后事了么?她不成了吗?司马启伽,她快要从他生命里彻底退出了么?
      嬴政爱了二十一年的女人,就要这样离开了吗?可
      是她在生命最后关头,能想到的人都不是他!
      他一直以为他赢了,却早输得一塌糊涂。

      秦王猛吸了吸鼻子,好使他自己冷静些,他对着门内大喊:“司马启伽,你给我撑住!我让人去找姣姣,你撑住!”
      他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回过头,他将后脑勺抵在门上,无助到红了眼眶。
      “你要什么都可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姣姣进宫时,眼见秦王僵在启伽寝殿门前,他神色复杂,更疲惫不堪。
      她狠狠瞪了秦王一眼,真恨不得能将他挫骨扬灰!

      启伽虚弱得没有说话的力气,却还是同她说:“姣姣,我要是不成了,你就让他们把我给烧了……你和左芦,带着我的骨灰……一定要带我回到父亲身边去。”
      “姑娘,你别说傻话!”姣姣紧握她的手,“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若我的孩子有幸能活着,你一定替我照顾他。你去求太后,让她帮你……嬴政厌弃我,一定也不会好好待我的孩子。还有我的扶苏……”
      她没想到秦王如此厌恨她,就连她难产也不愿来此!
      她拼死拼活疼了整整一夜给他生孩子,眼看此刻命也快保不住了,可是那时他在干什么呢?他在别的女人怀里。他们将小瑾赶出去,不许人扰了大王和韩姬的清梦!

      秦王早已乱了方寸,他站在门外反而失了先前的急不可耐。
      此刻他神情已极尽平静,眼睛也笼上阴霾。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从来没有这样茫然无措过。
      如果启伽当真遭遇不测,他不知该如何去原谅自己,他不会放过每一个伤害她的人,包括他自己。

      启伽的体能早已过了极限,再撑不住了。可是那是她的孩子啊,是她和嬴政仅有的牵扯,更是司马家唯一残存的血脉!
      她拼尽了全力,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声,她的孩子终于平安降临。

      所有人都喜极而泣。
      秦王杵在原地,整个人不再立得笔直紧绷,而是彻底瘫软下去。
      赵高等人急忙上去扶住他,可他已失了所有力气,再也无法强撑。
      他看着产婆怀中的婴儿,不懂得该怎样去爱抚,看着看着,欣喜之泪便盘桓在了眼睑。
      他终于和自己毕生钟爱的女人,有了血脉相连的骨血。
      他不敢相信,却又万分惊喜,他说:“这是寡人,和启伽的孩子?”

      产婆也已经疲累至极,还是向他贺喜道:“恭喜大王!夫人给大王生了个小公主。”
      那小孩皱皱巴巴,像个小老头一样难看,可秦王将她抱在怀里的样子,当真是小心翼翼、如获至宝!
      他看红了眼,像害怕弄碎了一件精贵轻薄的玉器。

      秦王将孩子递给宫婢时重重弯曲着腰和双膝,动作也轻得出奇,仿佛连呼吸都不敢放纵。
      他得和氏璧时,也不曾这样紧张。
      没有人见过秦王政如此卑微的姿势!

      寝殿里还弥散着血腥气息,启伽还没有醒来。
      这一年来,他都做了些什么?
      秦王根本不敢有太多回想,尽管知道不可以如此逃避,可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竟会对最爱的女人做出那样的事来。
      只差那样一点点,他便再也见不到她了!她的手在他手心显得很小,他轻吻她的手背,眸子里的泪滴,又滑落到了她手上去。
      嬴政说:“我错了。”
      他终于认了,只是她暂时不能听到。

      凌太医请旨进来替启伽问诊,说道:“大王,让夫人安心休息吧!她现在很虚弱,须得好生调理。”
      “寡人要在这里等她醒来。”

      他曾那样渴望能与她有个孩子,可就在刚才,他宁愿她肚子里,从来没有过那个小东西。失去司马启伽的恐惧,嬴政再不愿意承受了。
      秦王以为待她醒来之后,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他不愿意放开她的手,更不愿意离开她半步。

      她不在什么时候醒的,歪着头,坐在床上细细打量他,好似在打量一个不曾见过的路人。
      秦王笑得暖意四散:“你醒了?”
      她呆呆地瞅了瞅他,好像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来,猛一低头,却发现自己小腹已经平了。
      “我的孩子呢?”
      她她又看向秦王,突然大惊失色。
      “我的孩子呢?嬴政,你把他怎么了”
      他尝试极力安抚,也尽全力解释,但都是徒劳,她根本不听他说。
      怀里的人依旧拼了命挣扎,这样的抗拒使秦王如同遭受万箭穿心的痛苦。她的样子几近疯魔,活像狂风骤雨来临之时死死护住雏鸟的雌鸟。
      最终她被秦王一掌击晕。她情绪太不稳定,又没有穿上鞋子和外衣,她身体本就虚弱,又遭受过生产之罪,再经不起这样折腾。

      秦王吻过她的额头,差点流泪:“你给我生了个女儿,她长得真像你刚出生时的模样。”
      想到那个皱巴巴的婴儿,他抑不住喜极的笑。
      “她那么小,那么软绵绵的。扶苏小的时候,我没有抱过,不知道原来刚出生的小孩子那么轻。”
      “等再过段时间,她就会长得很好看,像你一样好看。”
      “等你养好身子,我们一起去看她。”
      “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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