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溦记》寻溦

1、虚伪

　　这个世界有多虚伪？
　　比如烟盒上写着“吸烟有害健康”，再比如……
　　……
　　顾容刚刚送走一位客户，正打算坐下喝点水润润嗓，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嗯，是我。”
　　全程对方一直在说话，压根不给顾容插嘴的机会，换个说法，他是在通知顾容。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仿佛刚刚丢了工作的不是他，顾容一脸平静地向对方道谢，挂了电话。
　　电话的内容无非就是“你很优秀，也很有想法，但可能不适合我们公司的环境”“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你这样的人才应该去更好的地方”
　　听听这话，如出恭漏气一样。
　　顾容知道自己迟早是要走人的，他带的小组已经连续三个季度的利润为负了。
　　不能为公司带来利润，那么就请走人，完全不记得当初公司潦倒之际是谁不离不弃来着。
　　况且这事也不能赖他，总经理把方案给他的时候，他就找总经理谈过这方案并不合适现在的市场，加上我们才刚刚打入市场，应该徐徐前进，稳步发展，而不是大刀阔斧地整改。
　　总经理认为应该趁着刚入市的热度配上新颖的销售模式，彻底打响公司的名号。
　　没出事的时候是他思想迂腐，胆小畏缩，出了事，却是他分析有误，对市场判断有误。
　　总结来说，都是顾容的错。
　　但他没想到人事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顾容曾想过自己可能会在假期被告知失业，或是下班的路上接到电话祝贺自己失业快乐。
　　可都不是。
　　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二，他刚与一位客户谈妥合同，甚至下午还有个会，然后他失业了。
　　人事的原话是：“整理下杂务，交接不用考虑，然后去会计室结工资。”
　　顾容自动翻译为人话：马上拿钱收拾东西滚蛋。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甚至结工资的时候会计室新来的小姑娘还惋惜地看了他一眼，
　　多帅一小伙，背口大铁锅。
　　顾容被看得有些无奈，顺便发自内心地感慨：好歹给了口锅，还能炒菜呢，这菜虽不能饱腹，但也能慰藉一下自己饱受摧残的内心，不是吗？
　　走出公司的一瞬间顾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熙和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犯困，让顾容想起了少时窝在沙发里晒太阳的日子。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就连路上来往车辆的鸣笛声和发动机的嗡嗡声听起来也比平常悦耳了不少。
　　……
　　宋临一身酒气打开了门，往常很晚才会到家的顾容此刻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放无聊的综艺节目。
　　“怎么了，今儿个回来这么早？”宋临松了松领带挨着他坐下，想把顾容揽进怀里。
　　顾容头一偏，手一推，又拒绝了宋临。
　　说“又”是因为除了俩人刚开始同居的那两个月外，顾容都很少让宋临接近自己，更别说“抱”这种亲近的动作。
　　宋临伸出的手抱了个空，刚刚在应酬上憋的火此时噌噌往外冒，但他还是忍住了，颇有耐心地关切道：“容容到底出什么事了，谁惹你不高兴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顾容一声不吭，眼睛甚至都没有看宋临一眼。
　　“顾容你什么意思？”憋了八个月的火终于爆发出来。
　　两人同居一年了，前两个月如胶似漆，只差全垒打，但从第三个月开始，顾容毫无理由的开始疏远他，无论他说什么都懒得理他，偶尔回应自己一两句，也仅限于一两句而已。
　　饶是宋临脾气再好，也被顾容磨没了。
　　顾容依旧没理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俩人的关系从恋人变成了脾气不和的室友。
　　看着沉默的顾容，宋临提高了音量：“顾容我问你话呢？”
　　“嗯。”顾容像是刚从节目中回过神，瞥了宋临一眼。
　　“艹……顾容你——”
　　“分手吧。”顾容说。
　　“……为什么？”
　　顾容把电视关掉：“你我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临一脸茫然。
　　“林茵？”
　　原本不明所里的宋临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感觉如履薄冰。
　　看到宋临的反应，顾容冷笑了两声：“我也是瞎，怎么瞎到连你已经有了家室都不知道。”
　　宋临小心翼翼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觉着呢？”
　　是了，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从第三个月开始顾容开始疏远他，不是什么别的，只是因为知道了自己还有个老婆，民政局盖过章的老婆。
　　但那只是商业联姻啊！
　　我也不想娶她的!
　　“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宋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宋总，您真以为把您和林小姐联姻的消息在我面前捂得严严实实，我就不会在别处知道了？”
　　“我……”
　　顾容打断了他：“就这样吧，分手对谁都好。”
　　顾容起身向门走去，鞋柜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房子是你的，我不会赖在这里的。”
　　“砰!”
　　门关上了。
　　宋临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
　　如果当初自己说明一切结果还会是这样吗？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接受这个联姻是不是顾容就会留下来？
　　他其实还有好多没说，
　　说自己根本没碰那个女人，或是说自己都没怎么见过她，说自己真正喜欢，真正爱上的是你顾容，说……
　　说什么现在也没有用了。
　　欺骗就是欺骗，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无论是玩笑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它是欺骗的本质。
　　宋临从衣兜里抽出手机，拨了一个号。
　　“喂，小王，帮我准备一份离婚协议书，明天我就要看到。”
　　……
　　A市的夜晚很美，立交桥上车水马龙，大厦里灯火通明，眺望远方即是一片黄色的光晕，给人一种朦胧美。
　　顾容趴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来往的车流。
　　每一辆都从一个地方出发，去到目的地，它们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可顾容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是哪里，甚至下一步该往哪走？
　　工作没了，也跟那个骗子撕破脸了，自己拥有的很少，现在是一无所有。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等，等宋临跟他说实话，明示暗示的等，每一次都被宋临打着哈哈略了过去。
　　从开始的希望等到绝望。
　　天上的星星都会消失，眼里的也一样。
　　望着川流不息，天色渐明，顾容一个人走向了黑暗。
　　……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虚伪？
　　虚伪到每个人都活在虚伪中，撕破虚伪后，发现外面的世界其实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于是有的人决定返回虚伪，至少那里还有阑珊灯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