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空》樛木柏舟

2、第二章

　　“他发现我们了？”秦卿骇然。
　　江竹喧表情凝重，“这片地处偏僻，极少人知道，发现的就只能是我们。没想到都这种时代了居然还有守墓人。”他双眼微微一眯，“开火。”
　　余下五人端起机关枪，对准薛秋暝就是一阵扫射。
　　火星划破黑暗，击起无数碎石。薛秋暝竟以一种足以与高速驾驶的摩托车相媲美的速度在这片火光中穿梭。
　　“靠，这小子还是人吗？”有人惊诧不已。
　　这速度，没有个十年半载是练不出来的，就算有个十年半载，这也不是正常人的速度。江竹喧暗暗想道。
　　这个守墓人不简单。
　　若是能拉拢的话……
　　“那么多人放枪算什么本事？！”薛秋暝左手掐着黑匣子，“不过是些躲在暗处的孬种！”
　　“嘿，这小子，还挺嚣张。”秦卿不屑嗤笑，“刚出来混呢吧，真是天真，接着开枪！”
　　又是一阵枪林弹雨。
　　“卧槽！”薛秋暝一偏头，一个子弹险险从他鬓角掠过。
　　他郁闷，早知道就多带一把手枪好了。
　　他原本是抱着直接砍死这种简单粗暴的念头，就带了一把短刀……
　　既然你们不想近身，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的身形借助地形悄然隐没在黑暗之中。
　　“秦哥，目标丢失。”
　　秦卿借助八倍镜扫视一圈，愣是没找着那黑衣小子的身影。
　　“真是邪乎。该不会死了吧。”
　　“戒备。”江竹喧一脸淡漠地抬起手，“敌人迟迟不反击，就说明他身上没枪，且对自己的近身搏斗术很有把握，既然是守墓人，那必定对周围地形都很熟悉，极有可能是想拉近距离打近身战。”
　　“这么聪明，分析帝啊。”一道寒光掠过江竹喧眼前。
　　江竹喧迅速把头一仰，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瞳撞入眼帘。
　　薛秋暝一击未成，迅速送上下一击。手中的短刀迅速横劈过去。
　　“铿锵——”江竹喧的手 枪和那柄短刀交撞在一起。
　　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从腰间掏出匕首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小心翼翼地朝薛秋暝包围过去。
　　薛秋暝一个后翻，和江竹喧拉开距离，正好落入其余六人的包围之中。
　　他左手掐着变声匣，只有右手能动。
　　看来下次得改装一下口罩了。他无奈地想。
　　六个人严阵以待，双方对峙，没有一方敢轻举妄动。
　　突然，薛秋暝以右腿为支撑和圆心，左脚在沙地上画了个圆，激起一阵沙浪，沙子被溅起，迷住了除江竹喧外六人的双眼。
　　“艹，出暗招啊？！”秦卿大骂。
　　江竹喧一头撞进沙雾，手中寒光闪烁。
　　“铿——”短刃相交，蹦擦出火花。
　　江竹喧盯着他，伸手就要夺薛秋暝手中的变声器。
　　“觊觎别人的东西还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不太好吧。”薛秋暝微微一笑，突然撤回短刀。
　　江竹喧的身子由于惯性往前倾去。
　　薛秋暝立即用短刀的刀柄狠狠地击往江竹喧的后颈。
　　江竹喧反应神速，一个弓步稳住自己的重心，左手反手抓住薛秋暝拿刀的右手，成功地打断了薛秋暝的进攻。
　　薛秋暝松开短刀，短刀下坠的时候，他抓住时机用膝盖一顶，短刀瞬间朝江竹喧的颈部飞去。
　　江竹喧的瞳孔微缩，被迫松开薛秋暝。
　　薛秋暝却反手将他抓住，变声器顺手塞回口袋，左手一把抓住短刀，架在江竹喧脖子上。
　　江竹喧笑道：“不发表一下你此刻的感想吗？”
　　薛秋暝双唇紧抿，一言不发，手中的短刀正准备划破怀中人的颈部大动脉。
　　秦卿揉了揉眼睛，视线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就看到这一幕。他立刻掏出手枪，对准薛秋暝。
　　“砰！”
　　薛秋暝躲避不及，被打中了小臂。
　　血！
　　在血滴落的瞬间，他用鞋尖稳稳地接住，然后用短刀砍下一块布条，迅速地包扎伤口。
　　他不能给对方任何的机会识别他的身份。
　　声音也好，血型也好，ＤＮＡ也好。
　　江竹喧迅速与薛秋暝拉开距离，手一摸脖子，立即摸到了鲜血。
　　“江哥。”几个小白赶紧把纱布递给他。
　　江竹喧微微点头，简单地用碘酒消了下毒，用纱布包扎好伤口。
　　薛秋暝算是废了一条手臂，右臂暂时不能动了。
　　“包抄他，抓活的！”江竹喧冷冷下令。
　　薛秋暝啧了一声，左手握紧短刀，朝那几人冲了过去。
　　在他们掏枪的瞬间，薛秋暝低低一笑，手起刀落。
　　夜幕下扬起几道血色的弧度。
　　他们的右手在电光火石之间尽数被薛秋暝砍断！
　　秦卿情况算好的，只是手筋被挑断了。
　　他回过神时，几个人只有他一个是还站着的。
　　而那守墓人正提着一柄滴着血的短刀飞速朝他俯冲过来。
　　“砰砰砰。”
　　几颗子弹打在薛秋暝面前，逼迫他停下脚步。
　　江竹喧填装好子弹，一把拽着秦卿迅速后撤。
　　“撤离，需要重新评估敌人的实力……”
　　薛秋暝看着两人迅速逃离现场，也没有追击的念头，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黑色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色。
　　“这个人……有点意思。”他把口罩拉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先回据点处理伤口……”
　　太行山脚下——
　　“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老板特别聘请过来的吗？嗯？”秦卿赤红着双目，脖子上青筋暴起，左手紧紧地攥住江竹喧的衣襟，“我那几个兄弟，就那么死在我眼前！因为谁？因为你！能动手就别哔哔，乱下什么指令？！”
　　“新人没有经验，是我考虑不够周全，他们的死，我的确负有部分责任。但另一部分责任，你不应该想想，是他们本身实力不够强么？”江竹喧把秦卿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他们要是够强，六对一，顶多也就受个轻伤，怎么可能会全军覆没？而你这个调教他们的人，来找我对他们的死负责？他们实力不够，除了他们本身以外，该负最大责任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你么？”
　　秦卿一挥拳，左拳狠狠地挥出，眼瞧着就要落在江竹喧右半边脸上。
　　然而江竹喧早就看透了他的动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稍一使劲，秦卿手上便传来细微的喀嚓声。
　　秦卿脸色一白，却仍剧烈地挣扎着，又是一拳呼啸而至。
　　江竹喧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狠狠地掀翻在地：“明天你不用来了，你的辞呈，我会递交给陆羽的。”
　　“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子，啊啊啊……”
　　江竹喧面无表情地把他整条左臂都给卸了下来。
　　“放心吧，薪水会照样结算给你的……”
　　“嘶——”薛秋暝倒吸一口冷气，用镊子颤巍巍地把子弹给取了出来，“我去，差点伤到骨头！那个大叔枪法不错啊。”
　　“皇陵００３有入侵者入侵——”红色警报响起，冰冷的机械音贯穿耳膜。
　　“……”薛秋暝迅速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走到监控台前，“让我看看哈……”
　　随着他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的滑动，显示屏上的画面也随之切换到了皇陵００３号门口的隧道。
　　“怎么，又来一群想炸隧道的人啊？”薛秋暝头疼地看着那群盗墓贼手上的炸药，“拜托，只有专业人士才能调配出威力适宜的炸药啊……我的枪阵不是谁都能炸的。”
　　“滴滴滴。”
　　隧道里所有的枪械锁定住了盗墓贼的人头。
　　“砰砰砰……”
　　在子弹的疯狂扫射下，那伙盗墓贼无一幸免，纷纷倒在枪口之下。
　　看着这一幕，薛秋暝又陷入了沉思。
　　那伙人究竟是怎么避开入侵警报的？
　　还能在监控下布好炸药？
　　问题是炸药的量控制得也十分精准，没有引起山崩或者古墓坍塌……
　　这是有大神助阵的节奏啊。
　　真有这样的神人存在的话，那这个据点暴露不也是早晚的事吗？
　　想着想着，薛秋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不行，那伙人，不能留。
　　已经杀了五个个，剩下那个大叔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核心，那王牌只有可能是那个黑衣小白脸了。
　　“可恶，差一点就杀了他了……那个杂碎真是碍事。”薛秋暝愤恨地捶了捶大腿，却因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了伤口，“嘶——”
　　他郁闷地转身，倒在松软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入梦的前一刻他还迷迷糊糊地想着，那个人应该还会来的吧。
　　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杀了他。

　　“哈啾——”江竹喧揉了揉鼻子，感觉后脊一阵发凉。
　　该不会是守墓的那小子在背后骂我吧？
　　“少爷，你的咖啡。”女仆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放到江竹喧面前。
　　“谢谢，下去吧。”
　　女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退下了。
　　江竹喧盯着这杯咖啡看了三秒之后，从袖中取出一根消毒过的银针放入咖啡。
　　银针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来人。把刚刚那女仆请回来，无论什么形式。”
　　“是。”
　　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闪现出来，迅速前去“请”那位端咖啡的女仆。
　　随即别墅外传来了一阵枪声和激烈的打斗声。
　　江竹喧把银针的照片放给陆老板：“您是什么意思？不信任我的话可以直说，另请高就，何必用这种手段。”
　　陆老板很快回复了他：“这不是怕人才流失到别的地方去了嘛。”
　　江竹喧眸光冰冷，“您还真是直白。既然不信任我，又何必找我，徒增烦恼呢。”
　　“别生气嘛，我们有共同的目的。”陆羽掐灭了手中的烟，“你不也想找到‘那个秘密’么？”
　　“……”
　　“若是能找到那样东西，你母亲或许就能……”
　　“哼。”江竹喧冷笑，“你不必搬出我母亲。我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而您，也起码也得拿出点合作的诚意。”
　　“分享这个秘密还不够有诚意吗？”陆羽笑。
　　“……”江竹喧直接关机。
　　“外面这是怎么了，竹喧？”一个看似年约十七岁的少女从楼上走了下来，满脸忧虑。
　　“妈，没什么，您好好休息，你本来身子骨就弱……”江竹喧连忙起身过去扶她。
　　“你又在为我的事操心了？”南宫翎叹了口气，“没关系的，我这样……挺好。”
　　“又或者，”她忽然变了个语气，“你巴不得看着你妈人老珠黄？”
　　江竹喧铁青着一张脸看着她连衣裙下膝盖处那一片乌青：“又撞伤了？”
　　南宫翎低头：“哪儿，哪儿，我怎么不知道？”
　　江竹喧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沙发上领：“还不需要操心？你明明知道你身上的问题不止这一个！不老症暂且不论，先天性疼痛不敏感呢？失去了疼痛，失去了感知，你让我怎么放心你的安全！”
　　“这……”南宫翎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紧张不安地扭绞在一起。
　　“阿七！”
　　“少爷我在！”一个十一岁的少年风风火火地扛着扫把从楼上蹬蹬蹬地跑了下来。
　　“把医药箱拿过来！”江竹喧看着南宫翎膝上的伤，只觉肝火更盛。
　　“儿子你别生气……”南宫翎满脸委屈地看着他。
　　江竹喧依旧铁青着一张脸：“不生气？不生气你会长教训？”
　　“这个……”南宫翎低头可怜巴巴地戳了戳手指。
　　“哼。”江竹喧冷哼，坐在南宫翎对面，修长好看的双腿搭在一起。
　　“少爷，药箱拿来了！”阿七把药箱递给江竹喧。
　　江竹喧打开药箱，取出药水，小心翼翼地给南宫翎上着药。
　　“那个啥……儿子，你还要去古墓吗？”
　　“嗯。”
　　“那什么……”她忽然找不到话说了。
　　“行了，不要再说了，”江竹喧收好药箱，让阿七收好，“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嗯。”南宫翎无奈地笑笑，“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晚上。
　　“哟呵，你一个人啊。”薛秋暝带着一个用金属制成的半边面罩，只遮住口鼻，而那个变声黑匣子也被他装入面罩之中。
　　“一打一，公平。”江竹喧把外套一丢，拔出一把长刀，“要么让开，要么死。”
　　“这么觊觎我家祖坟不太好吧？”
　　“你家祖坟？我怎么知道你这不是鸠占鹊巢呢。”
　　“……啧。”薛秋暝不爽地咂舌，不想废话，直接拔刀而起，冲他横劈过去。
　　江竹喧的长刀轻而易举地挡住了他的进攻。
　　但要从他的进攻找到破绽化守为攻可绝非易事。
　　他也就只能挡挡罢了。
　　而薛秋暝也是同样，无碍从对方的防守中找到一丝破绽，无论从哪个角度砍对方都能招架得住。
　　因为他们两个的反应速度相当，而薛秋暝稍微抢占了先机，但论攻击速度薛秋暝略高一筹，但江竹喧跟他也不是相差很远，所以造成了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
　　四个小时后。
　　“卧槽，停停停。”薛秋暝一个后翻和江竹喧拉开距离，手背一抹额上的汗水，“有意思吗？”
　　江竹喧负刀而站，喘着粗气，也是汗流浃背。
　　薛秋暝看了看表，戳了戳表盘：“喂，对面的，现在几点了，凌晨三点，能先回去睡一觉明晚再来好么？我可不通宵啊。”
　　江竹喧把长刀插在土里当拐杖撑着自己有些发软的身体：“……行，你给我等着。”
　　江竹喧的主要目的并不是那片墓，而是摸清薛秋暝的实力，这也是为什么他只身前来直接干架的原因。
　　“慢走不送啊。”薛秋暝有气无力地冲着江竹喧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喊道。
　　他坐在原地，暗自思衬，他们刚才干架干得……是不是太……光明磊落了些……
　　居然没人出暗招？
　　这也恰恰说明，要想杀了那小子，正面刚是无效之举。
　　要想对付这小子，看来比想象中的要棘手很多啊……
　　就这样如此循环了一个暑假。
　　暑假倒数第二个晚上。
　　薛秋暝在据点整理行李，毕竟差不多也到了回校的时候。
　　一张空白的试卷从成堆的资料中飞了出来。
　　“我靠，居然还有张英语试卷没做？”薛秋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跟那个混蛋打了一个月，那家伙还真是锲而不舍，每晚准时准点来不说体力也丝毫不见消耗的。每晚都精力充沛啊。
　　他都快累死了。
　　他把试卷折好塞入口袋，又拿了支笔，给自己装备好各种暗器后拎着刀离开据点。
　　江竹喧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那守墓人不知在隧道顶上埋头写着什么，看上去整个人都很专注。
　　他们俩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出招的时候能多阴险就多阴险，先要命再要脸！
　　于是他悄悄藏匿于一丛灌木之后，抬起弓弩对准守墓人。
　　“咻——”
　　薛秋暝抬手。
　　“咔。”
　　那三支箭应声而断。
　　“哼，这些小技俩，还想杀了我？”薛秋暝放下笔压住卷子，抬起右臂，对准草丛中一抹银光射出袖箭。
　　江竹喧头一偏，那几根银针尽数落了空。
　　“你也不过如此啊。”江竹喧冷笑一声，走出草丛。
　　薛秋暝端起一支改装过的圆珠笔，几根银针从圆珠笔笔口喷射而出。
　　江竹喧迅速躲过，从背后抽出一只手 枪，对准薛秋暝就是一顿射击。
　　“砰砰砰。”
　　薛秋暝不慌不忙地躲避着子弹，优雅而又不失风度。
　　“啧。”江竹喧索性把手枪一扔，提着长刀欺身而上。
　　“铿锵铿锵——”两把刀刃相撞，擦出火花。
　　“咔嚓。”
　　薛秋暝的手腕剧烈一抖。
　　他右臂上的旧伤，不知道被重新撕裂了几次。
　　江竹喧借机用刀刃挑飞了他的短刀。
　　薛秋暝背上沁出冷汗，眼见江竹喧的刀就要当面劈下，不管往哪个方向躲避，都已经逃不出长刀的攻击范围了。
　　他心一急，随手从地上摸起一样东西挡了过去——
　　然并卵，那东西瞬间被砍裂，并没有挡住长刀。
　　江竹喧也懵逼了几秒，下意识地把刀往上提了提，而就这是几秒，给薛秋暝创造了机会。
　　薛秋暝一侧身，朝他的小腹踹了过去。
　　江竹喧躲避不及，左手下意识地在空中一抓——
　　那张被用来挡刀的卷子的残片被他紧紧地抓在手中。
　　“噗……”他单膝跪倒在地上，吐出一滩淤血。
　　薛秋暝右手颤抖着捡起地上那把短刀：“回去吧，别再来了。你打不过我的。”
　　“你也同样。我不会再来了，但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江竹喧无意识地抓着那残片，扛着长刀，颤颤巍巍地走远了。
　　薛秋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卷子的残片：“可惜了我的英语卷子啊……还有最后一道题没……”
　　他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有些僵硬地低头，手上的残片只有整张卷子的三分之一，上面只有密封线里的姓名班级。
　　而他记得……
　　这个，好像是，校内卷吧？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一扭头，江竹喧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Shit！”薛秋暝狠狠地把短刀扔到地上，“大意了！”他的咬肌鼓了鼓，右手狠狠地捶了捶大腿。
　　这下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