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镸镸

23、见面吧

　　周末，楚仕给自己开了一瓶酒，他靠在窗旁的软椅上，就着今天柔柔的阳光看唐天语的新小说。
　　名字叫《谁不在变》，没有诗意也没有看点，但楚仕仔细一品，往想往的方向自个延伸一下，这不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纠结吗？唐天语的那句“十年了。我们都变了”至今还在楚仕的脑海中循环，成为他每晚入睡前挥之不去的执念。
　　楚仕端起酒瓶，抿了一口。
　　上次在唐天语家看这个故事的时候，唐天语还没有写结尾，故事的主人公在冷战，甚至女主角已经快被男二号攻陷了。楚仕自工作来，已经很少再去接触言情题材的小说，但这并不妨碍他去感受这个故事的人物心情——毕竟和自己真是有八分相像了。
　　故事大部分都在男主角的视角上，讲他的心动，讲他的忐忑，讲他的慌乱，讲他的罪恶感，讲他明明爱着对方却做出让两人疏远的行动时内心的后悔。他不是神仙，他无法预知对方对自己是情人还是朋友，也无法预知自己做下的决定是正确还是错误。他只能一点一点去猜，去试探，就像当初的楚仕与唐天语。
　　书里面有一句话，是这么写的：“我不敢去表白，是因为她像一只风筝，现在我是她的朋友，还能拉住她，能独占她。而一旦我去表了白，风筝就断了线，她就属于那广阔无边的天空了。”楚仕看这段时只感觉字字抓心，仿佛把楚仕这个人剖开，把里面的所有窥视得一清二楚。
　　于楚仕而言，唐天语就是那只风筝，他的线越放越长，他已经快看不到他了。
　　唐天语写这段的时候，心里又在想着谁呢？
　　或许天底下伤情的人都一样，又或许唐天语就是抓准了楚仕此时的心情，故事男主角的心路历程，与楚仕出奇的一致，唯一不同的是，故事始终是故事，结局好坏掌握在一个人手里，而现实，却永远是琢磨不透的。
　　故事里主人公当然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他们冷战过后男主角出去喝酒，喝多了乱跟同来的兄弟表白，这兄弟也是个有心的，拿手机录了下来发给女主角，女主角当时还在男二号突然制造的浪漫情境中各种尴尬，收到信息果断拒绝了男二号突如其来的表白飞奔到男主角所在的酒吧，等到男主角醒酒了二人便互诉心迹，故事到这里结束。
　　照这个角度看来，他楚仕和这个人生赢家男主角是不是只有几瓶酒的差距了？
　　楚仕很认真的想了想要不要干脆灌醉自己得了，可是让自己醉这个开销费用过大——毕竟喝啤酒是醉不了的——并且以他的经验来说他喝醉了做事根本不过脑子，捅出什么麻烦不好收拾，所以还是给放弃了。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喝醉的意义在于借酒壮胆，或者说借酒撒娇，几年之后等他醒悟过来发现这一点，这已经成为了他惹某人生气后求原谅的最好手段。
　　故事看完了，唐天语还写了几个番外，都是甜给小姑娘们看的，楚仕这一大老爷们竟然看的津津有味，就跟自己经历那比糖还甜的生活似的。复印纸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楚仕喝完最后一口酒，把这一沓纸放在腿上，往后靠进了软乎的靠垫里
　　他想，人生啊，什么时候才能跟小说一样呢？
　　小说只写爱情，而现实哪里只有爱情？
　　虽然他楚仕现在除了爱情，别的都不执着了。也是，对楚仕而言，需要什么人生目标？他不愁吃不愁穿，生活质量还不错，有车也有钱买房，安于现状不亏待自己更不亏待别人。他只是一个中产资级的小人物，是一个没有爱情滋润的单身狗，生活只是干巴巴无味的旅途。
　　是啊，生活只是一段干巴巴无味的旅途，楚仕戴着耳机看窗外飞驰而过留不住的景色，心中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是平平淡淡的无所谓。从小到大他似乎就只执着于一个人。楚仕关心他的生活，他的情感，他的喜怒哀乐，这种关心已经成了一种无法控制的本能。而现在，他却快要连这个人都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离开了。
　　自己还在执着什么呢？
　　这么多年感情，难道真的只能成为过节时聊天框里的一句“节日快乐”吗？
　　难道真的只剩见面客气的一句问好吗？
　　难道真的连未来偶尔和他出去吃顿饭都要注意形象的生疏吗？
　　那这与老死不相往来的区别是什么？
　　楚仕忽然搞不懂自己的执着了。
　　确实，他分不清自己对唐天语到底是喜欢还是不舍，他也许只是想要两个人回到少年时的亲密，但是他可以为了这种亲密，付出他的爱情不是吗？
　　这么说吧，假如他有一个女朋友，两个人很要好，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地步，如果这个时侯唐天语告诉他，唐天语不喜欢他的女朋友，如果他要和他女朋友结婚就得和唐天语绝交，那楚仕肯定选择和自己的女朋友分手。不是楚仕玩弄感情，只是对于楚仕而言，唐天语在任何人之上，他可以接受唐天语的身边没有他，但他根本不能接受自己的身边没有唐天语。
　　包括爱情在内，都是唐天语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既然如此，再坏坏不过此时的冷战，这样的冷战持续下去，就是绝交。而唐天语一直坚持他们和十年前已经不一样了，早已经隔绝了从前所有单纯兄弟情义的可能性。那么表白被拒也是绝交，求和好也是绝交，无动于衷也是绝交，为什么不干脆玩一票大的呢？
　　重点在于表白可能会成功，而求和好与无动于衷一定会失败。有些事，变了就是变了，哪还能找得回来？他们再也回不到十年前那种单纯的亲密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再犹豫的了，就是这个表白方式，还需要斟酌一会。这时候，楚仕想起了“追”唐天语的指路明灯——一宇。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还还之前的人情，而这次表白的人情，就下次带着唐天语一起去还吧。
　　楚仕在微信列表里找了好一会，找到一宇的名字，顺手点开他朋友圈，竟然半年内什么都没发过。
　　【该不会是屏蔽我了吧？】楚仕一边想着，一边给他发过去消息：今晚有空出来吃个饭吗？之前说过的。
　　这条发出去之后楚仕想了想，又补上了原因：是这样的，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人，我准备去表白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好，你能来帮忙出出主意吗？
　　信息发出去半天，一宇也没回，楚仕猜测他正在忙，就先去看了餐厅。考虑到一宇可能不会选择摘面具，他还特意找了一间私密性比较强的餐厅预约。
　　再后来，楚仕去忙唐天语新书出版的工作了，直到下午三点多，他才猛地回神去看手机信息。一宇是两点半回的消息，说：好啊，你给地址时间。
　　楚仕回了过去，正好一宇在线，两人又确认了一下，才定了晚上的行程。楚仕放下手机就跑去搭衣服了，虽然这不是表白，但好歹也是和自己人生大事息息相关的饭局，怎么说都要有点仪式感不是？

　　楚仕找的这家餐厅真的很注重个人隐私，装潢也完美的契合了餐厅“森林“的主题，用藤蔓一样的枝条隔绝开座位与走道，形成了一个个小包间，餐桌上有连着前台的按铃，可以随时呼叫服务员。
　　楚仕坐下等一宇时，没有点餐，等的过程中，除了刚开始有人来倒茶，其余时间楚仕没见着一个人影，这样的氛围，其实挺适合谈生意或者情侣说些悄悄话的。总之，楚仕对这家餐厅比较满意——要是价钱能再低一点就更好了。
　　一宇是在约定时间前三分钟到的，楚仕猜的没错，还是那个熟悉的黑色面具，在酒吧以外的地方显得张扬得很。但这次一宇穿了一套便装，显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那个搭配看在楚仕眼里，竟然还有点熟悉。
　　怎么总是有这种奇怪的熟悉感？楚仕来不及细想，他忙着起身微笑迎接：“来啦？”一宇点点头，楚仕等一宇落座之后，点了菜，便直冲今晚的主题。
　　“你要告白了？”一宇先开口问道。
　　“是啊，”楚仕有点局促的笑道，“我想通了，与其这么耗着，还不如去表白呢，再坏不过绝交。”
　　“你舍得绝交？”
　　“我不去告白也一样绝交。”
　　一宇听着楚仕的话，嘴角勾起了神秘莫测的笑容，那大概是一种坏事做绝之后的一切尽在把握之中的成功的笑容。而此时楚仕的精力却并不在一宇身上。
　　楚仕摇晃着杯子，看里面的水左右摆动，一宇在他对面，能看到楚仕的睫毛很长，还在一抖一抖的动。
　　“哦，看来你的那位朋友很有心计啊。”
　　“什么？”一宇这句话声音很小，楚仕没听清，他抬起头问。
　　“没有。”一宇收敛起刚刚的笑容，正色道，“你要问我怎么告白？”
　　“对！”楚仕闻言坐直了身子，眼神里满是急切。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啊。”一宇故作无法，楚仕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不相信，一宇于是问：“你不相信吗？”
　　楚仕笑了一声：“你是不知道，在我的爱情这一方面，感觉跟你聊天就跟开外挂一样，能加快游戏进度条。”
　　一宇轻轻说了句：“废话。”而楚仕依旧没有听到。
　　不过这时听不听到，都已经不太重要了。
　　“这样吧，”一宇抬高声音继续说，“你对着我表白，我看你能不能打动他。”
　　楚仕先是“啊“了一声，整个人充满了犹豫：“能行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此时服务员上菜，对话中止。
　　等到服务员离开，两人谁都没有动筷。
　　楚仕在酝酿情绪，一宇在等他酝酿情绪。楚仕清了清喉咙，他要开始了。
　　“一宇啊，我喜……”
　　“他叫一宇啊？”
　　“哦哦不好意思，咳咳，嗯唐天语，我喜……”
　　“你这念台词呢？根本没感情啊。”
　　“……唐天语，我喜欢……”
　　“我还没死你别一副要哭要哭的表情，好像哭丧。”
　　“……”被怼了这么多次，楚仕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低头去戳自己碗里的菜，不再说话，一宇看着他那丧气样，实在有点恨铁不成钢。
　　“你就把我想成唐天语嘛。”
　　“你想想，你都喜欢他多久了，你都认识他多久了？”
　　“你这次要是不成功，就要绝交了啊。”
　　“绝交是什么，连普通朋友都不是，大部分人绝交都是变成仇人的。”
　　楚仕还是没有说话，一宇只好继续引导。
　　“你喜欢他什么呢，他是个作家，你没办法用什么浪漫的语言打动他，就只能用真情。”
　　“想想你们之前有什么故事，你干过什么，他干过什么，你对他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你又是怎么样的态度？”
　　“你再想想，你表白是想干什么，对着他唐天语，你是想干什么？”
　　“楚仕，你体会到了吗？”
　　一宇循循善诱了这么多，已经快没有词可以继续说了，他看着仍旧一动不动楚仕，几乎想为自己叹一口气。
　　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货呢？
　　其实在一宇说完没多久，楚仕就已经酝酿好了情绪，不得不说，一宇说的那一大片话，的确是很有作用的。他缓缓抬头，紧盯着一宇的眼睛，开口就要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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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们猜到了【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