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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山之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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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画凝聚灵气的手渐渐停了下来,因为一滴泪滴在了案几上。
水滴落下的声音有些清脆,吴画抬头。
姚庄参还是恍惚的表情,只左眼的眼角包不住那滴泪,从他的眼眶里落了下来,在面颊上留下一条水痕。
“他居然会死吗?”
吴画没有写什么,因为姚庄参根本不是在和他说话。
吴画看看他,坐回小榻上发呆。
修仙就不会死?
为什么不死?
如果不死。
那那些绝望,心灰意冷和痛彻心扉又该何去何从?
死亡才是活着的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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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画并不知道姚庄参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呆坐到了天亮。
没有方逸在,这座峰就像是座死峰。
他回神的时候,正看到小萝莉安安静静坐在案几后边,没有看他,却安安稳稳。
时光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他们一起,在等着一个人的时候。
吴画愣住了。
有一道光从天空划过,落入了偏殿。
是传讯玉简。
他起身,转到屏风后面换了身衣服。
今天要带着姚庄参去源海峰赔罪的。
他先去了偏殿。
玉简是戒律堂发过来的,是来询问关于昨夜姚庄参闯源海峰的事件详情的。
玉简上写让他也去戒律堂。
对哦,我是姚庄参闯峰的原因。
他又回到厢房,把之前在花木峰上攒的所有丹药都装到了小包里。
赔罪什么的他最有诚意了。
等他赶到戒律堂,姚庄参已经跪在大殿中央了。
周围站了一圈看热闹的弟子。
殿上也站了一圈弟子,秋椋也在里面。
在大殿正上首坐了三个人。
两个不认识,还有一个是二师兄。
好家伙,三堂会审?
那另外两个中的一个应该是戒律堂的执法长老,然后还有一个是源海峰的管事儿的。
吴画勉强推开人群,走进了大殿里。
他向着堂上三人行了个礼,挥手写:
“昨日闯峰之事是因我而起,还望众位仙人先让我师侄起身。”
二师兄撇他一眼,“我让他跪的。”
吴画手抖了一下,硬着头皮写,“师兄,师侄是一时情急才闯了源海峰……”
吴画还没写完,二师兄向他看过来。
“你也跪下。”
吴画赶紧跪了下去。
跪下了又想起,刚才自己好像顺手撩了下袍角。
他偷偷看了看二师兄,二师兄正支着头,垂着眼。
像是发现他偷看,掀起眼皮瞪他。
吴画赶忙低头不看他。
殿上一片安静,吴画也不敢乱动,只能撇了撇旁边跪着的姚庄参。
姚庄参跪的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着并不像有什么怨气。
吴画收回目光,非常想问问这么跪着干什么。
可他不敢问。
他和姚庄参就这么跪了将近三个时辰,后边围观的弟子都走了大半。
吴画膝盖都快没有知觉了,才听见上首有人说话。
“长剑峰主真是有威信啊,不光徒弟教的好,连自己的师弟都不敢违背你的意思。”
这,这话有点像在说二师兄霸道狂妄。
“唉,哪比得上法长老,座下这么多弟子,各个如此优秀。”
说到如此优秀的时候音调上扬。
吴画想,我怎么感觉二师兄是在说他教的弟子都一样呢,听语气又不像是一样优秀。
又有一人插话,“去源海峰请人的弟子呢?再去请一请。”
竟然不是源海峰的人。
“不急,源海峰的弟子都受了伤,来不了也情有可原。”
那位法长老看来来者不善啊。
“这都三个时辰了,受多重的伤不也抬过来了?再去请。”
吴画微微抬头撇了下,讲话这个长老好像见过。
他正要仔细想想,外边走进来一堆人。
还互相搀扶着,是源海峰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书楼的师侄。
吴画觉得自己给的丹药应该够他们治好伤的啊,那伤又不重。
现在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个局?
不,闯峰之事根本就是突发情况。
源海峰的人向上首一一行礼。
“法长老,归长老,长剑仙尊。”
又转身向吴画行礼,还对他眨了眨眼。
吴画一头雾水,源海峰不像是要占理不饶人的样子啊。
还是有什么隐情?
归长老开口问话了。
“今日有弟子向我戒律堂递状,说长剑仙尊的徒弟夜闯源海峰,伤了数十人性命。
可有其事?”
师侄开口,“回长老话,确有闯峰之事,但伤我源海峰弟子性命却是不实。”
法长老在一旁开口,“那你这数名受伤的弟子又是如何?”
“回长老,弟子们受伤是因为学艺不精,妄图控制大型阵法,遭到反噬所至,与闯峰之事无关。”
归长老接口,“源海峰可想追究闯峰之事?”
师侄回,“源海峰没有遭受损失,并不打算追究。”
法长老冷哼一声,“虽然源海峰不打算追究,但闯峰之事为实。
千仙山的戒律规律在这摆着,长剑仙尊的徒弟按山规该罚。
长剑峰可有异议?”
吴画觉得这法长老就是在针对他们。
可他用山规来压人,闯峰之事又是真的,根本没有辩驳的办法。
二师兄在一旁开口,“长剑峰没有异议。”
法长老又开口,“那就罚戒律鞭二十,思过崖上思过一年。”
周围有些弟子吸气声传来,看来这个惩罚是偏重的。
吴画赶紧抬头,抬手用灵力写,“我有异议。”
二师兄瞪他一眼,“住手,让你动了吗?”
吴画动了动手,想写这事情是因他而起,请轻罚姚庄参。
却发现自己的手完全动不了。
他赶紧去看二师兄。
神魂不稳,每动用一次灵力都会忍受魂魄撕裂似的痛苦。
二师兄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可是他的眼神有些空洞。
吴画不敢再动灵力,重新低头。
有弟子在小声向上首的长老说话。
吴画没听清楚。
归长老沉声,“法长老,判罚一事不能如此草率。
我听闻昨夜剑峰已经向源海峰赔罪了。
而且赠予源海峰弟子每人一瓶丹药,今日的刑罚该轻判才是。”
法长老又说,“山规上写的清楚,伤害同门的罪,可是要逐出山门的。
这已经是轻罚了。”
归长老顶回来:“源海峰弟子已经说了,他们并没有因此受伤。
现在该罚的,是闯峰之罪。”
法长老又哼了一声,却没再接话。
归长老说:
“既然闯峰之事源海峰不予追究,按山规刑罚减半。
就按法长老判的刑罚,戒律鞭十鞭,思过崖思过半年吧。
长剑峰弟子,你可有异议?”
吴画看向姚庄参,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殿上静了一会,姚庄参回答,“弟子无异议。”
声音不大,但却带着点下了什么决心的坚定。
吴画不知道姚庄参是不是清楚这个刑罚的严重程度。
不过他大概率是清楚的,不然怎么像是下了决心才要受刑。
他看着姚庄参被带到殿外,法长老和归长老渡步离开。
二师兄撑着脑袋坐在上首,没有去看行刑。
旁边源海峰的弟子们一起聚了过来,扶着他起身。
他跪着的时候没有用灵力护着膝盖,现在已经站不直了。
师侄们七嘴八舌的和他解释。
“我们以为只要你们来赔个罪就完了,就一直在峰上等着。”
“结果你们一直不来。”
“后来有小童回峰了,才知道你们在这儿跪着。”
吴画恍恍惚惚的听他们说。
扭头看见了站在殿下首的秋椋。
秋椋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站着的弟子,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吴画挥手给师侄们写,“我没事,一会再和你们细说。”
他挣开师侄们的手,站直腿,向二师兄作了一礼。
二师兄闭着眼,对他挥了挥手。
这是让他离开的意思。
他只好又行了个礼,回身对师侄们写,“先去剑峰吧。”
路过大殿前,看见姚庄参已经受了两鞭,皮卷着肉往外翻,里面带着筋膜的白骨清晰可见。
吴画赶紧闭上眼,血腥味直冲他的脑海,他差点直接晕倒。
源海峰的师侄们赶紧扶了他向剑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