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佳人》云间粉黛

20、菱纺

　　窗外的阳光和煦，秋风阵阵，穿堂入室。
　　谢岚泱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上，花纹繁复，混合着淡淡的檀香，竟凭的生出一种“今夕不知何夕”的感觉。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而且之前小腹中的绞痛也被缓解了很多，只有一些不舒服。
　　掀开被子刚刚下床，门边被人推开，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端着白玉碗走了进来。
　　“谢姑娘，你醒啦？王大夫说您还暂时不能下床！”小丫鬟把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急急忙忙跑过来，把谢岚泱又扶上了床。
　　看着谢岚泱疑惑的眼神，小丫鬟自我介绍道：“奴婢名叫飘雪，是世子派来服侍您的。这是王御医给您开的药。”说着，又把桌上的白玉碗端了过来，勺子在药汁中搅了搅，试了试温度，舀了一勺药。
　　谢岚泱垂下眼眸，有点不自然地接过了碗，慢慢把药喝了下去。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卫烨把她带回来的，现在……应该是到了菱纺郡吧。
　　小丫鬟拿着碗出去了，谢岚泱静静地躺在床上。多久了？在逃亡后还能享受这一室安宁。
　　窗外树上的叶子半黄，不时有小鸟从上面飞过，留下时有时无的鸣叫。阳光撒在叶子上，勾勒出一片轻轻的光影。
　　身体隐藏的一阵疲惫感又慢慢浮上心间，淡淡的檀香萦绕在身旁，她不注意竟沉溺其中……
　　等到飘雪带着卫烨和王祁之回来的时候，谢岚泱已经又睡了过去。
　　王祁之给她重新把脉后，两人一起走到外面，他道：“谢姑娘现在已无大碍，只是这段时间需要静静调养一番。她的身体异于常人，倒是……有些像是神农氏后代。”
　　卫烨被调起了兴趣，道：“她没事就好，那神农氏后代是什么？”
　　王祁之沉吟了一番，道：“神农氏后代血脉异于常人，他们用血制作出来的药，药效翻倍。还有一株变异的血脉，血更是有救命的功效。”
　　他看了卫烨一眼，继续：“前几年被灭门的神医谷，据说就是神农氏的流传下来的后代，可惜了。”语言中不免惋惜。
　　他神色未明地看了那雕花木门一眼，对卫烨行了一个礼后离开了。
　　卫烨屏退了丫鬟，重新回到房内。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他走到床边，少女的脸颊靠在枕头上，睫毛长而浓密，打下一片细细的光影。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谢岚泱后，为她掖了掖被角，理了理发丝，出去了。
　　秦王昨晚听说自己儿子抱了一个女子回来，还是一个流血的女子回来，以为他做了什么混账事儿，把他一顿好说。知道原因后，才放下心来。
　　卫烨去到书房，找到卫峙，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
　　卫峙看到他，用鼻子哼了声，道：“起来吧。”
　　卫烨起身后，神不在焉地找了张凳子坐下，想起自己的事情来。
　　卫峙假装看公文，等着自己儿子说话，结果等了许久也没个声响，顿时坐不住了，道：“咳……卫烨，那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烨沉浸在自己的脑海中，被卫峙一打断，一个激灵，看着自己父王精明的眼神，就知道瞒不过去，只得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卫峙听完后脸色不变，眼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只沉声道：“她醒过来后你把她带过来，我要见见她。”
　　卫烨把他眼中的波澜看了个明白，以为父王要把谢岚泱“兴师问罪”，急急道：“父王，岚……谢姑娘也是救过我的，你这样……”
　　卫峙干咳一声，道：“瞧你说的什么话，你父王是为难小姑娘的人吗？她的身份有些特别，我需要确认。”
　　“什么身份？”卫烨还是有些不放心。
　　卫峙瞪了他一眼，道：“等我确认了再告诉你，这件事，跟你皇伯父有关。”
　　“和皇伯父有关？那我更得问问了。万一你们……”
　　卫峙见他这么护着那个小姑娘，不免有些奇怪，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只是沉声道：“哪里来的万一？别说了，你先下去吧。”
　　卫烨无语，只得退下。每次秦王说不过他时就只会用这一套。
　　他又去看了看谢岚泱，见她还睡得熟，就离开了。看的小丫鬟是一阵一阵偷笑，少爷对谢姑娘多上心啊，都来几次了……
　　沉珂在他们回来后不久就回来了，他在看到卫烨留的标记后，就立马赶了回来，只不过还没到镇上，就被几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他们不由分说地就朝他攻来，看这架势是要把他活捉，他只能绕了绕把他们绕开了，这才回来的晚了。
　　看到卫烨出来了，放下手中被他扯掉花瓣的菊花杆子，道：“阿烨，你叫我去查的人我已经派人去了。到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
　　卫烨点点头，牵出马，翻身上马，对着沉珂道：“走。”
　　沉珂一头雾水，“去哪里？”
　　卫烨扬起鞭子，道：“找大饼。”语罢，马蹄踩起一阵灰尘，扑在了沉珂脸上。
　　沉珂咳嗽不止，也快速牵了一匹马上马冲了出去，“咳咳……诶！等等我啊咳咳咳……”
　　最后，两人在菱纺郡边上的林子里找到了鬼鬼祟祟的大饼。
　　大饼一见到他们，就像是见到了肉一样，立马就扑了过来。惊得两人座下的马四处乱窜。
　　卫烨沉珂：“……”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马儿，两人下马。两匹腿都在微微颤抖的马立马扬起蹄子，跑到了几十米远开外，化作了一个小小的点。
　　看来，药箱骑着马把大饼带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沉珂指着眼前的豹子，一脸不敢相信：“这这这……这是大饼？头上还画个王？”看了卫烨一眼，“你弄的？”虽然是疑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嗯。”
　　沉珂都要被折服了，和大饼大眼瞪小眼。
　　卫烨拍拍沉珂，道：“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快回去。成王的事还要处理。”
　　沉珂也一改脸上戏谑的神色，和卫烨对视一眼，点点头。
　　***
　　把大饼带回到知府的宅邸后，沉珂去了牢房，卫烨则把大饼带回了谢岚泱住的小院子里。
　　一路上，小厮丫鬟都离得远远的，生怕大饼一个不高兴就扑上来把他们吃了。
　　飘雪本是伺候在院子中的，结果却迎来了一只豹子，当即吓得脸色雪白。
　　卫烨拍拍大饼，对着丫鬟道：“谢姑娘醒了吗？”
　　飘雪惨白着一张脸，僵硬地摇了摇头，回道：“还没，不过王大夫说差不多就这个时辰醒过来。”
　　卫烨随意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大饼跟在他身后。
　　一进门，大饼嗅到了主人的味道，冲到床边。或许是感受到了此时谢岚泱的虚弱，它轻轻地拱了拱她的被角，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卫烨对飘雪说道：“去把药粥盛一碗端过来。”
　　飘雪应了，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一般急急跑出去了。
　　卫烨走到床边，跨过大饼的大尾巴，弯腰试了试谢岚泱的额头。
　　谢岚泱一睁开眼，就看到卫烨把手放在她额头上。
　　感觉到她醒了，他如有火烧一般立马缩回了手。
　　她只是葵水来了，试额头干什么？
　　看到谢岚泱疑惑的目光，卫烨也感觉到自己干了一件傻事。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
　　少年穿了一件宝蓝色的云纹圆领袍子，衬得他更是英气逼人。裁剪得体的衣袍裹住了他的腰身，把他修长的身材完美地衬托了出来。
　　此时眼前的少年脸颊微红。
　　谢岚泱一张口却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卫烨急忙倒了一杯水递上去。
　　半坐起身，喝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后，才感觉干燥的感觉被压了下去。她清了清嗓子后道：“卫烨，这里是？”
　　卫烨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来，道：“这里是菱纺郡，你昏过去后我就直接把你带过来了。”
　　想起昨晚他抱着她进门时惊动了整个府的人，还是王祁之给他普及了一下女子的葵水。他心里不禁一阵心虚。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飘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世子，谢姑娘的药粥。”
　　卫烨开门把药粥端了进来，搅动着粥，使它凉一些。他坐到谢岚泱床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感觉温度差不多后不由分说地就凑到了她的嘴边。
　　她要接过的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不过，看卫烨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再接过就矫情了……
　　谢岚泱轻轻含进了那口粥。丝丝清甜中又带有一股股药草的味道，还带有一丝荷叶的清香。
　　咽下一口粥后，下一勺又到了嘴边。就这样，一人一勺一勺地喂，一人一勺一勺地吃。
　　金黄的秋色也不及这室内景色半分，静谧美好得让人不想破坏。
　　但是，终有不速之客，秦王声先到：“臭小子，不是说人醒了就叫本王吗？怎么——”
　　一推开门，就看到自己儿子坐在床边喂一个姑娘喝粥，秦王瞬间止住了话语。
　　下一瞬，那个姑娘清浅的眸子移过来，浅浅的灰色一瞬间攫住了卫峙的心，尘封的记忆一下子被开启，卫峙一下子僵硬，颤抖着嘴唇，竟一下脱出口问道：“你……你是岚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