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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时易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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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天朗气清,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一阵风起,吹起了舒卷的发丝,扬起了地上零星的樱桃花瓣。一切都那么安静美好。
“舍得出门了?”木铃走到他身旁调笑道。
“你看,多美好的世界。”舒卷看着院子,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木铃扫了一圈,答道,“是啊。”
“但是,美好的存在永远是短暂的。”
木铃又认真地环顾了一圈,“这一刻的美好逝去了,下一刻就会有不同的美好出现。”
舒卷转头看了眼木铃,轻叹了口气,“希望是这样的。”
“永远都会是这样。”
“嗯。”舒卷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半伊被救之后一直是由老王爷带着。派人去老王爷府上查,特别是…半伊的身体和…心理情况。”
“是。”木铃没有多说一个字离开了。
多年的合作,让木铃很轻易地察觉到什么时候的舒卷是不能惹的。比如这个时候,木铃一句话没多说就走了。
留下舒卷一个人,他无聊地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又拿起水壶给花儿草儿们浇水。浇完花草之后,舒卷还是回到自己屋里,百无聊赖地翻起了话本。
翻完一本实在没什么事可做,于是舒卷直接拿了个蒲团坐到了床旁边看苏余闲睡觉。
苏余闲睡了不过个把时辰就醒了。
看着他的睫毛动了动,然后皱了下眉,睁开眼睛。舒卷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原来的眼神,看人的姿态一点没有因为苏余闲醒来而受到影响。
缓了好一会,苏余闲开口道,“你在看我睡觉?”
“…”突然不好意思的舒卷,“啊…这不是闲着呢嘛,想研究研究你征战沙场多年还能保持比较白的肤色的秘诀。”
“……”苏余闲笑了起来,“我已经六年没有上过战场了。”
“啊…难怪。”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也能扯到这些。舒卷野式醉了。
“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苏余闲起床,一面整理衣裳头发,一面问。
“你才睡一个多时辰,不用着急回去。”舒卷看着他快速地整理好仪容,无奈道。
“不行。”苏余闲说,“闹鬼事件我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还有城里其他的事儿没处理吗?”舒卷问。
“没有了。”苏余闲停下动作,看着舒卷。
舒卷就知道,苏余闲能来到这里,一定是处理完了其他事。剩下最后一件毫无头绪的事,他只能来舒卷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但是很显然,未能如愿。
“好伤心啊,”舒卷头往后一仰,嘴角一撇,“苏将军竟然不是来看望我的。”
“…不是…我…”苏余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确实,他来到这里是带着目的的,但也不只是因为查案才来的,“我…也是来…”
结结巴巴得涨红了脸的苏余闲太可爱了,舒卷自己没憋住低着头笑了起来。
“……”呆在原地的苏余闲心里一团乱。
“好了好了。”舒卷笑着起身把苏余闲按到床上坐下,“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别操心这只‘鬼’了。”
“可是…”苏余闲还想说什么。
“可是又要到晚上?”舒卷替他说出来,“所以你现在得好好休息,晚上才有精力去抓鬼。”
“……好,酉时之前叫我。”苏余闲看舒卷是铁定不放人,于是乖乖地重新躺下。
“好。”舒卷坐回桌边重新翻话本。
“舒卷。”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苏余闲还未睡着。
“嗯?”舒卷头也不抬。
“有个事,我没跟你说。”苏余闲盯着床顶,不知道如何开口。
“慢慢说。始乱终弃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时就能开口说出来的。”舒卷依旧没有抬头。
“……我没有始乱终弃。”苏余闲愣了一刹那,“我只是有新欢了。”
舒卷也是一愣,随后笑着抬头说道,“苏将军,你的内心也不像表面上那么正直嘛。”
苏余闲也笑了,“做好一个配角真不容易。”
舒卷捂着肚子一通笑,完了才问道,“什么事儿?”
“半伊住在小楼里,”苏余闲说,“第二次闹鬼之后,半伊的袖子破了。”
“什么?”舒卷合上话本,“是你说的有位护卫受伤了的那一晚?”
“是。”苏余闲继续道,“我仔细看了半伊的衣裳,是刀割开的。”
“白色的衣裳?”舒卷终于问出了关键。
“是。”苏余闲闭上眼,“里衣,是白色的。”
“这个‘鬼’不会是…半伊这小丫头片子吧?”舒卷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
“半伊虽然顽皮,”苏余闲感觉到头又疼起来,“可是…她知道轻重,不会乱来。”
“……”那如果她是无意识的呢?
舒卷想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别想了。睡吧。”
“嗯。”
第一次,箫吟客栈闹鬼,颍半伊就住在客栈里。第二次,苏余闲的小楼里闹鬼,颍半伊还是在。还有白衣女鬼…合不上的窗户,客栈院里的一个脚印,被割破的袖子,被打伤的护卫…这些信息之下掩藏的‘鬼’很有可能就是…颍半伊。
但也如苏余闲所说,颍半伊虽然顽皮,可是她除了六年前,也没闹出什么乱子。
这更让舒卷感觉到不安。
小时候住在大漠,常有人突然消失,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大人们都说是被狼叼走了。可是舒卷记得很清楚,有一个晚上,他看见邻家的一个小奴隶在院子外徘徊,眼神空洞,把舒卷吓得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后来这个小奴隶就失踪了,舒卷不知道他到底是自己走了,还是被狼叼走了,反正他再也没回来过。
之后他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在夜晚眼神空洞表情呆板地下床走动是一种叫梦行症的病。
舒卷猜测,颍半伊大概就是得了这样的病,但…他不愿意往深处想。他等待着木铃调查来的结果,来验证他的猜测是错的。
天逐渐黑了,舒卷起身,扭了扭脖子,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床边。
他轻轻拍了拍苏余闲的手臂,“苏将军?”
苏余闲没有动静。
“苏将军。”舒卷又轻唤了一声。
苏余闲动都没动一下。
“这可是你自己不起来的,不怪我。”
舒卷在又床边站着看了一会,轻手轻脚地在书柜上点上了香,走出屋子,关上门。
刚刚走进小楼光秃秃的后院里,小希就出来迎人。警觉性挺高的。
她看到舒卷一愣,问道,“你是…舒卷公子?”
“我是。”舒卷往屋里走。
说是小楼,其实这座楼占地挺大的,四合院儿的设计,还有二层楼,中间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子。从客观角度来看,后院对于这样一座小楼来说有点儿多余,舒卷不明白苏余闲干什么非要改造出这个一个后院儿。
“这…苏将军去哪了。”小希问。
“苏余闲休息了,派我过来替他捉‘鬼’。”
小希还在犹豫要不要放舒卷进屋,听到声音的颍半伊就扑了过来。
“舒哥哥,来陪我下棋吧。”
舒卷一脸嫌弃地躲开,颍半伊扑了个空,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就你那点三脚猫的下棋技术,还是别来找虐了。”
“我现在很厉害,早已今时不同往日。”颍半伊缠上来。
“哦?长进了?”舒卷继续躲,“那让我见识见识长了多少吧。下棋可以,不过说好了,输了不许打人啊。”
“好啊好啊。”颍半伊愉快地噔噔噔跑回一个房间,然后立刻又噔噔噔地跑出来,手里抱着棋盘和棋子。
摆放好棋盘,颍半伊拉着苏空颜坐到了白棋一方,舒卷坐到了黑棋一方。
“怎么?”舒卷挑了挑眉,“你俩这是要二打一?”
“对付你,两个人都算少了好吗?”颍半伊笑起来。
“小丫头片子,脸皮越来越厚了。”舒卷笑道。
颍半伊不可否置地笑着。
“我观棋不语。”苏空颜双手撑着下巴说道。
“不行。”颍半伊不乐意了,“你得帮我。”
“哦?我以为小伊一个人也可以搞定的呢。”苏空颜一脸失望地说,“看来不行啊。”
“不不不,我可以的,”颍半伊赶忙摆手,“看我的吧。”
真是超好搞定的一只兔子。
看着这么活泼的颍半伊,舒卷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和梦行症联系在一起。
“舒哥哥,想什么呢,”颍半伊伸手在舒卷眼前晃了晃,“到你了。”
舒卷回过神,低头看,棋盘上排放了一颗白色的棋子。于是他也摸了一颗棋子,很随意地放上去。
“舒哥哥一点也不认真。”颍半伊垮着一张脸说道。
“好好。”舒卷无奈道,“我认认真真和你下。”
于是舒卷认真地下功夫在…让棋上。一局棋你追我逐的,一会儿你欲胜,一会我欲赢,磨磨蹭蹭地到了睡觉的点。舒卷掐着差不多时候了,一颗棋子下去,赢了。
“空颜,差一点就赢了。”颍半伊抱住苏空颜激动地说。
苏空颜笑着摸摸颍半伊的头,看着舒卷道,“舒卷公子好生厉害。”
“哪里哪里。”舒卷自知小把戏被看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小伊,该睡觉了。”苏空颜拍了拍颍半伊的背。
“好。”颍半伊松开抱着苏空颜的手,“舒哥哥,我们明天再战。”
“……”算了吧,会被说是欺负小朋友的,虽然好像已经欺负了。
两个人上了楼,舒卷唤来小希。
“你叫小希?”舒卷问。
“是。舒卷公子有何吩咐?”
“半伊和空颜住在哪个屋子里?”
“三姑娘住在靠后院走廊的最里边的屋子里,颍姑娘住在她邻屋。”
舒卷想了想,三姑娘应该指的是苏空颜。
“好,知道了。”舒卷接着问,“苏余闲安排了多少护卫。”
“这…”
“放心。”舒卷喝了一口早已凉了的茶,“苏将军和我是挚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是。”小希顿了顿,又说道,“苏将军安排了二十个护卫守夜。”
“调派八个人守住前后门,从现在起,不许任何人进出。”舒卷想了想,又道,“六个人守楼下,六个人守楼上,两两一组,切不可单独行动。”
“是。”小希退了下去。
舒卷盯着棋盘良久,估摸着颍半伊和苏空颜已经睡了,蹑手蹑脚地上楼。找到了颍半伊的屋子,他在门上系了一个精致的小铃铛,然后站上栏杆,手抓着支柱木头爬上了房顶。
明月正挂高空,皎洁的月光照亮了这片大地。舒卷躺在屋顶上,沐浴着月光,却丝毫不敢松懈。
老天爷啊,铃铛千万别响。
大概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舒卷的心声,一整夜过去铃声都没有响起,天将亮未亮的时候,舒卷就这么躺在屋顶上睡着了。
也就在舒卷睡着没多久,睡在舒卷屋里的苏余闲醒过来了。
他愣了一瞬间,看清这是舒卷的房间,然后飞快地起床打开窗户,辨认了一下天色。
“舒卷?”苏余闲试着叫了一声,没人应。
“该死。”苏余闲连仪容都没整理,束起的头发歪歪的,要散不散。他快步出门,绕过后院,就‘砰’的一声推开门,迎接而来的却是四把齐齐砍过来的刀。
苏余闲连忙后退,一掌劈歪了刀,喝道,“都住手。”
四个护卫看见是苏余闲,急忙收手,“苏将军?”
“舒卷在哪里?”苏余闲恢复了一脸的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那位公子?他在楼上。”一个护卫答道。
“好。”苏余闲立刻往楼上走,“守好了。”
“是。”
来到楼上,天色比方才又稍微亮了一些。
苏余闲没想到自己能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但是想到了这一晚舒卷一定会过来看着屋里。果然,就有这么一位公子。
楼上守夜的人看到苏余闲,走过来行了一礼。
没有看见舒卷。
“舒卷到哪里去了?”苏余闲问。
“那位公子?”护卫说,“我们一晚上没见到他了。”
虽然护卫这么说,但是苏余闲知道,舒卷一定还在。
他在二楼走了一圈,走到了颍半伊的门前,看见了挂在门上的小铃铛。
果然他还在。果然…他还是怀疑颍半伊。
苏余闲小心地取下铃铛,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然后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楼里的小院想了想。
一个轻跃,苏余闲翻身上了屋顶,看见了用手臂挡住眼睛正睡得起劲儿的舒卷。
“在这里睡会着凉。”苏余闲叹了口气,抱起舒卷跳回二楼,走进了自己的屋里。
把舒卷放到床上,脱下他的外衣,盖好被子之后,苏余闲又盯着舒卷的睡颜看了一会儿。
可能舒卷看自己睡觉的时候的心情也是如此,除了是真的觉得呆呆的很好看以外,还有无奈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