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瞎写什么

4、求宁（二）

　　四. 求宁二
　　其实邱洛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无关紧要的自我介绍。母亲之前给的资料上连顾宁的三围都写得清清楚楚。他拿着纸笔思考着或许是因为他从没见过这么不好相处的人又或许是因为男人波澜不惊的脸上划过一丝委屈的样子让人格外想逗弄，但也可能……
　　“邱洛安，” 顾宁敲了敲桌子，“私营心理诊所的医生咨询一次的价格大约为700元一个小时，我们医院普通医生的咨询价格是50元一小时，而我这里是300元一个小时，就算你是立功退伍的军人，院方没有收取额外的费用，我也想请你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请你好好利用这段时间而不是拿它来发呆可以吗？”
　　“啊……”
　　“傻大个”他看着一脸傻样的邱洛安又开始碎碎念。
　　“我不是傻大个，”邱洛安回过神来收拾好表情严肃的看着他，“顾医生，你知不知道你碎碎念的声音特别大？”
　　“听说你很抵触心理测试？” 顾宁干脆岔开了话题。
　　“我是挺抵触的，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楼下那层的人都这么想的。” 顾宁放下水杯，拿起ipad望向邱洛安 “而且因为你的原因我多上一天班，我希望时间不被浪费。所以，可以收起你的偏见开始了吗？”

　　顾宁显然不是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邱洛安放弃与他继续掰扯，他把纸规矩地摆在茶几上，手里转着笔，准备开始未知的测试。沙发有点高，茶几有点矮，对于194的邱洛安来说，这个写字姿势实在有些难受。他感受到顾宁的视线，抬头，“你要不要去我办公桌上写。”
　　闻言，邱洛安迅速转移到了顾宁的办公桌，舒服的坐在顾宁的老板椅上。
　　顾宁也缓缓起身，拉了一张椅子坐在邱洛安边上。
　　“你觉不觉得，我特像被老师罚到办公室抄写的学生，老师还在旁边盯着。”邱洛安觉得两人现在的位置有些好笑，顾宁正俯身翻找着什么，头也不抬地说“那我们可以换个位置。”
　　“不换，你这舒服。” 邱洛安大咧咧的靠在椅子上。
　　顾宁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他自认为控制的很好，可是自从接手邱洛安这档子事，心里那股躁动三番两次的扰乱着他，他强压下发脾气的冲动，“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
　　这股劲儿到真像个小学生……
　　顾宁直了直身子，拿出专业的态度询问邱洛安 “最近睡的怎么样？”
　　听到问题，邱洛安开始在纸上刷刷的写下“挺好的。”
　　顾宁黑脸看着他：“这个不用写。”
　　“不是你让我写的吗？”
　　“不是写这些！”
　　“哦，顾医生好凶哦。” 邱洛安故作委屈。
　　顾宁干脆无视他继续问“失眠吗，做梦吗？”
　　“还好，不失眠，很少做梦。”
　　“那就简单描述下执行任务时的状况。”
　　邱洛安故作神秘的凑到顾宁耳边，没发现那人的身体微微紧绷了起来，他挑了挑眉一脸玩味的说“医生，军事机密，严禁外泄。”
　　“不用那么详细，讲一下受伤时的状况，以及受伤的时候你的想法。”顾宁不动声色的将人推开，继续到。
　　“受伤的时候没想到原来马格南打在身体上这么疼，但是顾不上那么多，然后就随随便便打了几枪搞定了的对方我就晕过去了。”
　　“后来是觉得有点吓人，毕竟差点挂了。”
　　“没了？”
　　“没了。”
　　“你把那张纸上的问题填一下。”
　　“哦。”
　　邱洛安老老实实的开始填表。

　　顾宁看着他，邱洛安看起来不像是入伍很久的军人，倒像是混娱乐圈的。这人神情放松，回忆起执行任务的时候没有明显的压力以及抵触，轻松自如。看起来也不像是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人。顾宁越发觉得今天是在浪费时间了。
　　“填好了。”
　　他看着邱洛安填写的内容，字跟脸还挺配，张狂有力的……顾宁简单的分析了一下，觉得这人目前没什么问题。
　　看顾宁拿着表格沉思了半晌，邱洛安没由得有些慌张，难道自己有什么毛病？
　　“那个，顾宁？”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顾宁抬眼看他，放下了手中的表格，“没什么问题。”
　　“哦吓死我了，你看半天了。” 邱洛安又恢复了原来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我只是在想你愿不愿意去看看安安。”
　　“刚刚那个男孩子？”
　　“嗯。”
　　邱洛安不解，“为什么？”
　　“虽然不是你的问题，但是他确实被你吓到了，希望你能去安慰他一下，证明自己不是坏人，这样他会好受点。”
　　见邱洛安没有要答应的意思，顾宁继续道：“安安是智力障碍者，后天造成的。智商停留在了八岁。像这样的病人，易喜易怒，更容易受到惊吓。”
　　邱洛安还是没什么反应，看样子是不打算去。顾宁也不打算强迫他，“这只是我的想法，你可以不…”
　　“我去会有效果吗？” 邱洛安突然反问。
　　“我不知道，说实话，和这些病人相处充满了不确定性，没有人可以游刃有余的掌握他们的心理状态。我也只是认为你去可能会有作用。”
　　“那我试试。”
　　顾宁有些惊讶，他见过很多来探望孤独症和智力障碍患者的志愿者。不过大多没过多久就走了，因为受不了病人们古怪的脾气和程序复杂的护理，而且毕竟这人对心理测试都这么抵触了所以他没觉得邱洛安会答应。
　　“走吧。”

　　顾宁带着邱洛安来到安安的病房，他让邱洛安蹲在病床边，“你太高了，蹲着会让他觉得更亲近些。”
　　“安安，有哥哥来找你玩了。”除了顾宁和护士还有其他一两个病人，安安没有朋友，“有人来找你玩。”这句话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缺少家人的呵护，朋友的陪伴，所以就连一花一草，安安都会把他们当作亲人朋友，面对着陌生人给予的一点点好意，他都会拼了命的想要抓住。
　　安安悄悄的从被子里探出头，看到了一脸微笑邱洛安，“安安你好，我是邱…”
　　“啊啊啊啊！坏人！走开！走开！” 安安先是朝他的的方向挥了两拳又重新钻回被子里，大声尖叫。
　　这声音十分刺耳，比程队长的哨声还要尖锐，邱洛安想，但他还是微笑着没有像旁边的小护士一样捂住耳朵。
　　顾宁把手探进被子里，抓住了安安的手，“安安，他不是坏人。他是一个很好的大哥哥，他想跟你一起玩。”
　　“坏人啊啊啊啊啊！”
　　顾宁继续重复着刚刚的话，像是一个复读机，在充斥着扰人的尖叫的房间里，他还是能保持冷静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别人听不进去的话。
　　“安安，这个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你出来看看，他是我的好朋友，安安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想让你们也做好朋友。而且这个哥哥也是仙人掌哦。”
　　安安终于停下了无休止的尖叫，泪眼朦胧的探出头，看着邱洛安：“哥哥你也是仙人掌吗？”
　　仙人掌？
　　邱洛安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对！哥哥也是仙人掌！”
　　安安裹着被子缓缓地爬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头。邱洛安一直是板寸，住院两周头发长出来了一些，但还不是很长，依旧有些扎手。
　　“真的诶！” 安安一脸新奇的看向顾宁，“宁哥哥，这个哥哥也有刺！”
　　“可是你看！”他忽然又跑下床，拿起床边顾宁早上送给他的仙人掌盆栽，又跑到邱洛安跟前，给他展示着，：“看！这是宁哥哥给我的！小小的。哥哥你怎么这么大个？”
　　“因为……” 邱洛安一时噎住，看顾宁似乎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于是硬着头皮说：“因为哥哥是一直生活在沙漠里的仙人掌，所以长得比较高大！” 他忽然发觉这小孩一点也不傻，反应倒是挺快的，还知道打假。
　　“真的吗！沙漠里的仙人掌都这么大啊！” 安安瞪大了眼，脸上盛满了好奇。
　　“对啊！我的朋友也是仙人掌，”邱洛安好像一下子掌握了与安安相处的方法，忽然想到了同样也是大高个的周成，“他也很高，下一次带他来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哇！好！”安安高兴的拍手，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包彩虹糖递给邱洛安：“哥哥给你！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谢谢安安！”邱洛安接过那包他八岁后就不吃的糖摸了摸安安的头，扎扎的，还真是仙人掌，他忍不住笑了笑。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邱洛安。”
　　“哇！哥哥也叫安安！” 他又跑到顾宁旁边一把抱住他，“ 宁哥哥，他也叫安安！”
　　“嗯。” 顾宁顺势用纸巾给安安擦了擦脸，“ 让护士姐姐带你去洗洗脸好不好？脸都哭花了，小花猫？”
　　“我是小花仙人掌！不是猫，宁哥哥笨蛋！” 安安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顾宁又给他擦掉了嘴角的水渍，笑着问他“那小花仙人掌会不会自己洗脸呀？”
　　“会！” 安安立刻跳下床光着脚蹬噔噔噔的朝洗手间跑。
　　“安安慢点！” 小护士提着他的鞋在后面追着。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顾宁和邱洛安，两人面面相觑。
　　“下一次，不要再给安安任何承诺。” 顾宁率先开口。
　　邱洛安有些懵，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刚刚说要带你朋友来跟他玩吧。” 顾宁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做不到的事，不要承诺。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客套话。你随口说的话，他们会一直记着。”
　　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却要被指责，邱洛安也有些恼他立刻反驳：“谁说我在客套！我过两天就带我朋友来找他。”顾宁仰头看着他，半晌不说话。邱洛安明明是被仰视的那个却觉得矮小的对方给自己带来了一种压迫感，这种压迫感不同于战场上来自暗处敌人的视线，倒像是……自己老妈每次看着做错事的老爸的感觉。但他还是坚持低着头瞪着眼跟顾宁对视，然后咬牙切齿地说：“ 我当然会说到做到，毕竟顾医生还欠我一个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