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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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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老那么闷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把心放出来,没谁会笑话你。”我郑重其事地望着她。
商岚再度瞥了我一眼,静静地又挑起一块吃食。也不知商岚可有听进我说的话,反正从她的表象是看不出来的。我让她坐下陪我看书,她亦无二话照做了,偶尔与我交谈几句。到了正午,吃过午膳,我回屋午休,商岚回了侧卧,与我仅一墙之隔。翻了会儿闲书,我便上床去睡了。
如此平淡安宁的日子过去数日,袁府的管家忽然送来一封请柬,是袁殊的字迹,她要邀我去酒楼吃饭以示谢意。我与娘商量,娘便帮我推掉了次日的讲学。袁府管家得到回复后便离开了。
次日临近正午,我带着商岚前去赴约。爹不放心,硬是塞了一侍一卫给我,我觉得有商岚一人便可保我周全,一人可承包侍卫和男侍的活。袁殊挑的是一家口碑好的、贫富皆喜的酒楼,人还挺多,热闹非凡。走近一看,她已在门口等了,身旁带了两个侍卫。
“阿锦!”袁殊喜悦地招手。
“伤恢复得怎么样了?”我故意拍拍她的左肩,玩笑道。
袁殊爽朗一笑,毫不介意地道:“我是什么人?我这点小伤就跟被蚂蚁咬了一下!”
我无奈地摇摇头。同她进了楼上雅间,只见又有两个侍卫和两个男侍。
“带了这么多人?”我调侃道。“长教训了?”
“可不是!”袁殊有些惭愧地笑笑。
小二进来了,恭敬地笑道:“菜已上齐,请诸位慢慢享用!”
“哎且慢,麻烦来一壶好酒。”袁殊叫住小二。
“好嘞!”
“伤刚好还饮酒?”我瞥了袁殊一眼。
“这有什么!别整天瞻前顾后的,活得潇洒点!”袁殊豪气万千地说,顺带夹了条鸭腿给我。
“哎哎!”我本能地对这种油腻多脂的食物感到抗拒,况且我这身子也对油脂敏感,稍一多吃就坏肚子。
“一条鸭腿大惊小怪作甚?”袁殊略带鄙夷地瞥了我一眼,啃起自己手中的鸭腿。
“少主,属下可为您剔除皮脂。”商岚沉声道。
我愣了下,便道着谢将碗推过去,商岚拿出小型刀具开始给鸭腿剔除皮脂。袁殊看得一愣一愣的,挑挑眉对我道:“阿锦,侍卫也能做这种细致活?这是经全面训练过的?”
我不禁笑了出来,道:“什么全面训练过的?我家阿岚可是我的贴身侍卫!阿殊啊,你也可以让你的贴身侍卫给你做细致活啊!”
袁殊连忙摆手道:“算了吧,让人瞧见倒笑我一大女儿跟闺中小儿郎般娇贵。姐我可不像你身子骨弱要人捧着供着,活菩萨似的!”
我一口汤差点喷出来,笑得前仰后合:“我要是菩萨,定不渡你!”
“姐要你渡?姐前世可是观世音的亲戚!”袁殊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诌。
我拿她没法子。这时商岚把只剩嫩白鸭肉的鸭腿推给我,我高兴地朝她笑笑,她微微颔首。
“哎,大家都多吃点啊,我请客!”袁殊看着那些不敢多动筷子的侍从们道。
吃了有一会儿,店小二忽然进来赔着笑道:“诸位贵客,因本店来客较多,这雅间散座都满了人,方才来了数位贵客,我们也不好赶走......”
店小二话音未落,楼下便传来一阵摔碗砸桌的巨响,还有女人粗暴的怒骂声。
“唉!晦气啊!偏偏要在人多时来......”店小二苦着脸忙不迭跑下楼。
“什么人来了,搞成这般动静?”袁殊皱着眉头往外走,侍卫们也都跟上,男侍们则有些惶恐。我跟她们走去,商岚紧随身后。只见楼下黑压压一群痞里痞气的女人气势嚣张地占领了当前的地盘,正对一桌农女粗暴地大骂。那桌农女不甘示弱,拿起锄头愤怒地回击。客人们都已回避。
“掌柜的死哪儿去了?快给老娘滚出来!”领头女人大声叫骂。
店小二哈着腰迎了过去,满脸赔笑道:“诸位贵大娘,今日这小店客人着实爆满,真腾不出位置了,还请诸位大人有大量,多多体谅......”
“你给我闭上你的狗嘴!”地痞狠狠踹了店小二一脚,招呼其余人道:“姐妹们上楼进雅间吃去!”
店小二顿时慌了,哭丧着脸死死抱住痞头的腿央求道:“雅间都被贵人们坐满了,您上去,我们的生意就......”
地痞恼了,将店小二甩出去远远的,然后领着队伍气势汹汹地上楼。
“这地痞看了怎么好生眼熟?”袁殊的眉头紧皱,手摸住腰边剑柄。
“这......好像是......”我脑袋“轰”的一声作响,曾经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即逝——这其中两个是在我们打猎时碰到的地痞!有一个紧追我不放,还偷了我的猎衣猎具!
袁殊的呼吸愈加粗重急促,握住剑柄的手开始颤抖,两眼充满着杀气与恨意,死死盯住上来的领头地痞。
“冷静点,她们人太多,我们只有六个侍卫。”我压住心中怒恨拉住袁殊。
“冷静?你叫我冷静?!文玉被那领头杀了!!”袁殊说罢不顾众人阻拦拔剑冲了上去。“混蛋!杀我姐妹,你们不得好死!”袁殊与领头地痞打起来。楼道太窄,两人占据了所有移动空间,其余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好丫头,有本事下去打!”地痞放声道。
于是二人飞身下楼,吓得看客一哄而散。没了堵路,地痞下去几个,其余的对我们虎视眈眈。商岚和我唯一带有的侍卫将我护在身后。
“哟,这小娘子不是上次打猎的那个吗?”在野林子里紧追我不放的地痞轻佻放肆地笑道。“上次若不是有人来了,除了拿走你的东西,你那‘温玉软香’我可还想体验一把呢!”
我的五脏六腑瞬间被怒火填满,无奈自己冲过去等同于纸人跳火坑,不然早就将她们千刀万剐了。
“少主,您先同男侍躲到雅间里去。”商岚对我道。
我嘱咐她小心点,便躲入雅间,回头一看,只见商岚与侍卫独当一面,应对十几个地痞。
“少主,快回来吧!”男侍着急地唤道。
我只好返身,男侍关上了门。我与剩下三个男侍躲在雅间里,他们惶恐不安,我暗恨自己无能。为何自己偏偏生得如此病弱?明明体内流淌着昭国大女儿的血液,可却比小儿郎还禁不起磨难!
门外是激烈的打斗,楼道的护栏好像也被撞断了,有地痞掉了下去,紧接着,所有人都下去了,门外安静了下来。楼下的武器碰撞、刀剑接刃声中,夹杂着店小二绝望的嘶哑哭喊,听得人心惊胆战。突然,我好像听到了小孩的呼叫和男人的尖叫,还有狂暴的犬吠声。轻微快速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伴随着令人惊恐的发了疯似的犬吠。有条疯狗在逼近。男侍们不知所措,浑身颤抖地抱在一起。
我快速上前推着柜子抵住门,这着实花了我不少力气,全身都有些虚脱。男侍们哭哭啼啼,已经顾不到我了。我被门外蓦然响起的刀剑声吓了一跳,她们又打到上面来了。疯狗仍在狂吠不止,不过声音渐渐显得有些恐惧,最终变成呜呜的哀鸣。我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打斗依旧在继续。
“少主......您还是......过来吧!”男侍哆哆嗦嗦地对我唤道。
我点点头,男侍迈着飞快的小步过来拉我,我还未够到他的手,就被一阵猛烈的冲击震起,刹那间门被击垮,柜子也飞出去几米,烟尘滚滚。
“少主,少主!”男侍惊慌失措地扶起我,摇晃着我的肩膀,我感觉头有些晕,身体也有些疼痛。睁开眼,便见一条毛皮带血的疯狗龇牙咧嘴地冲了过来。
“阿岚!”我下意识大喊,背过身抱住哭喊的男侍。再怎么弱,我也该是保护儿郎的女子啊!
一道黑影闪了过来,疯狗顿时被抓起掷出窗外。我转过身,商岚眼含愧意地看了我一眼,紧握沾血的宝剑迅速消失在门外。我好像看见她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道伤口。
终于有官员带着士卒来平息战斗了,地痞们再嚣张终究还是忌惮手有兵权的官僚。她们悻悻地与袁殊对骂了几句后离去,官员被店小二的死缠烂打扰得不耐烦,拿了几两银子打发她。
男侍扶我下楼,这楼梯竟有摇摇欲坠之势,楼下更是惨不忍睹。商岚一眼瞧见了我,连忙迎上来将我打横抱起,并吩咐其余侍卫带男侍们下楼。
“这事儿绝不得让其他人知道。”我头仍有些犯晕,便往商岚怀里缩了缩。
“是。”商岚的手臂略微一僵,似是对我这般动作有些本能的抵触,但渐渐放松下来,抱得更紧些。
“阿锦没事吧?”袁殊浑身浴血,眼中狠意缓缓消散,关切地问。
“嗯。”我抬起头道。“这地上躺的地痞还蛮多的,你们干掉三分之二了?”
“唉,差不多吧,可惜那该死的头头逃了!”袁殊说起这事眼中又燃起恨意。
我亦想起那偷我东西还出言轻佻侮辱我的家伙,不禁恼怒地皱起眉头。
“少主,那个家伙死了。”耳边响起商岚的声音。
我愣了下,抬眸望向她,她垂下眸轻轻瞥了我一眼目光便移开了,一瞬间不真切的柔意仿佛从她眸中隐现又飘散。
“好......那便好。”我的脑袋又开始发晕,无心考虑任何事情。
答应店小二回头给她补偿后我们便和袁殊告辞,各回各府。叫男侍打听风头,得知娘亲在正常接客后我们便迅速从侧门进府。
回到屋里,几个男侍被我们的狼狈样儿吓坏了,我赶忙警告他们不许透露出一丁点儿消息,他们连连点头,纷纷来给我们清理。我想起商岚的手伤,便道:“素秋,快去拿点绷带和药过去,阿岚受伤了。”
素秋应声离开。我休息了半晌便起身去商岚那儿看看。商岚在清洗伤口,她的外衣褪下了,只着白色中衣,头发也解开了,似是准备全身清洗一番。见我来了,商岚不禁一愣,有些尴尬,连忙擦干手想要行礼。
“别多礼了。”我制止她走过去想看看她的手,她轻轻挣脱道:“还请少主回去休息,今日属下护主不周,改时定当领罚。”
“领什么罚?谁要罚你啊?”我笑了下。
“属下......”
“我不怪你,我只恨自己太没用。”我自嘲道。“恐怕这世上只有体弱多病的男儿才比我弱了。”
商岚看了我一眼。我看了眼她的左手,伤口有些触目惊心。
“少主若无事吩咐,便请回去休息。”商岚开始恭敬地逐客。
“我有事。”我瞥了她一眼,她眸中划过一丝讶然与尴尬,想必是觉得自己以此时的衣着示人比较无礼。
“我想帮你包扎伤口。”我直截了当地道。
“这种活属下自己做便可,不敢劳驾少主。”商岚道。
我自顾自打开药瓶让她坐下,她只得从命。我一手托住她的左手,一手取了些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伤口较深,恐怕得留疤了。
“待会儿叫人送祛疤霜来。”我道。我将绷带轻轻覆盖在商岚手背上,平整地绕了几圈,然后打上结。刚包扎完伤口,商岚便作势欲行礼,我连忙制止她。
“哎,你手上有伤,手别乱动了!”我嗔怪地抓住她的手腕。
商岚无奈地反抓住我的手腕起身带我回屋,直接走到坐塌前将我按下严肃地道:“还请少主照看好自己,身子本就弱,还替别人操心?”
商岚第一次说出如此长的发自肺腑的言语,也未对我毕恭毕敬的,我心里很有成就感,看来曾经对她的一番教导也不是对牛弹琴。商岚吩咐男侍们照顾好我便离开了。
......
天气日渐转凉,已是入秋时节。娘亲的秋疾又犯了,往年她亦是每逢入秋便犯病,身子一下子变得异常虚弱,虚汗频出。犯病严重的几日娘亲便不去上朝,皇帝和大臣们对此习以为常,因此娘亲不请假而缺席也无人点明。爹爹和男侍们又忙起来了,无时无刻不围着娘亲转。医师踏着往年的点儿到达,给娘亲看看气色,把把脉,同样的话语嘱咐罢,开了些换汤不换药的方子便结束了,只不过临走前添了句“大人的病须更谨慎看待”,令我们心寒。
男侍们开始摆暖炉,我搬到了后花园附近的暖阁里。商岚为了方便照看我,也搬了过来,我们从一墙之隔变成了一屏之隔,她更是随叫随到了。我几乎整天在暖阁里窝着,读书、品茶、作诗、练字,半天便过去了,偶尔与男侍们游戏取乐,也日益觉得百无聊赖,总感到缺了点什么。
“少主,您的信。”轻絮走了过来,将一封信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