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源自守》云柔碎

13、第十三章 做自己的保护伞

　　自从那天之后，温冉见到林菲柔的次数就少了，林菲柔也不再来接送她上下学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不同的是，没了曾志的干扰，她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舒畅了，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上学了。

　　对林秀丽来说，这一年是温冉在幼儿园的最后一年，格外重要。为了保证温冉跟上小学的学习进度，她不得不在各方面做足准备，给温冉安排了许多补课班，把周末的时间排得满满的，由于接送不方便，只能寄居老师家，到周日晚上才接回去。

　　每当别人兴致勃勃讨论着周末在家看什么动画片时，温冉都无法插足，她的周末唯有学习作伴，她也很想像她们一样，周末在家看自己喜欢的动画片，吃着自己最爱的零食。可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办不到的，只有当她把一件事情做得十分出色时，林秀丽才会奖励她看半个小时的电视。现在上了补课班，就再也没有时间去看电视了，那些珠心算的题目每晚都会在她脑海中过滤一遍，这是老师的要求，也为了让自己记得更牢。

　　补习老师很欣赏这个女孩，她写题的准确率高，拿到试卷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写，不会交头接耳，每次做题速度最快的也是她。老师已经很多次当众表扬温冉了，让其他同学都向她学习。可不知为何，却很少能与她的家长碰上面，不然还能在她家长面前好好表扬一番。

　　南方的小城又下起雨了，温冉走出教室，看着一个个有家长接送的孩子们，他们有着家长的操心，有着伞下的温暖，虽然隔着不远，但似乎有一道厚重的玻璃，把她与面前的世界隔绝着，她只能看着，触摸不到，感受不到。

　　“温冉。”

　　“你先撑着这把伞回去吧，我的家就在对面，你应该记得路吧，老师晚点再走，我还有一些卷子没改完。”

　　“好.....谢谢老师。”

　　年轻的男教师点了点头，留下了雨伞，回去继续批改卷子了。温冉拿起雨伞，瞧着伞柄，这雨伞对她来说有点大了，不过还是得撑起来，她不喜欢被雨打湿，那种黏黏腻腻的触感让她很反感。在别人的眼中，此刻的温冉就是一个撑着大伞的小孩，她一路走过，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那些目光，她感受到了，让她很不适应。温冉只得低着头，加快了脚步，这条路走得十分艰难，仿佛走了好久都没到尽头，地上的雨水打湿了鞋子也浑然不觉。

　　“温冉，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吗？你的家长不来接你吗？”

　　面对同学的询问，她心中顿了一下。却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停住脚步。

　　“嗯。”

　　说完，脚步匆匆，逃也似地离开，也没注意身后同学说了什么，她也不在乎了。一把大伞遮住了小女孩娇小的身躯，你看啊，不需要他人，一个人也是可以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的。没有家长来接的小孩，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家，那些人身安全什么的温冉都不太看重。

　　好不容易跑到了楼道里，下半身的裙子已经湿透了，温冉摸了一下裙摆，心中叹了口气，又得麻烦别人了。收好了伞，敲开了老师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保养得体的中年女人，她目光往下移，注意到了女孩裙子上被淋湿的痕迹，赶紧错开了身子，让出了一条道。

　　“温冉来了啊，快进来吧。”
　　，
　　温冉听从她的话走进了屋子，她没有马上落座，怕弄脏了别人家的沙发，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总是很拘谨，定定站在客厅，不知该如何是好。

　　“傻站着干嘛呢，快过来，我帮你擦擦干头发，再吹吹你的衣服。”

　　“哦...好，谢谢您。”

　　她的行事速度可不一般，三两下就把温冉弄干净了，不愧是老师的母亲，做事都是这么雷厉风行。

　　温冉看着满满一书架的书籍，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站在一旁的人看她满脸的好奇，开口问道，

　　“温冉，你想看书吗？不过这些书现在还不适合你看。”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老师的荣誉。”

　　“好。”

　　这一下午，温冉都坐在客厅里，看着阿姨手里那一打厚厚的奖状，还有各种荣誉证书，听她讲述老师曾经的辉煌。布满皱纹的手轻柔地抚摸着纸上那烫金的字体，连指尖都发烫着。那金色的字眼在光线下闪耀，无不在述说着它们光辉的岁月。

　　“你看啊，这是你老师前年带队在区内化学竞赛获得的一等奖。”

　　“这个是他刚毕业那会学术研究的一个奖项。”

　　...........

　　“老师真厉害。”

　　这是发自内心的夸奖，温冉虽然不太懂那些奖项，但温冉知道老师一定是他母亲引以为傲的资本。她的老师，是刚从上海某名校毕业的研究生，他带的学生可以从小学一直辅导到高中毕业，今年是老师教书的第二年，不过让他来做一个补习老师还是太屈才了，这些都是林秀丽告诉她的。

　　雨停了，埋在温冉心中的种子也发芽了，她想要成为像老师一样优秀的人，想要快些长大，保护自己。

　　“温冉，走啦。”

　　老人站在不远处喊着她的名字，温冉快步走过去，老人顺手接过她的书包，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老人身上那股淡淡的润喉糖的清香又飘到女孩的鼻翼前，香气混入鼻息，勾起了她馋嘴的欲望。

　　“外公，你有口香糖吗？”

　　“没有，我今天没有买。”

　　“那好吧。”

　　老人看到女孩脸上的失落，偷偷笑了。这一笑，刚好被眼尖的温冉扑捉到了。

　　“外公，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藏有口香糖了？”

　　“没有，怎么可能。”

　　“不过呢，我有这个。”

　　老人从口袋里慢慢地掏出来，露出了一个小角，又停住了手，没有再往外掏。

　　“外公你怎么不继续拿出来？”

　　温冉等不及了，她急切地想知道那是什么，就伸手去拿。老人被她逗笑了，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先她一步拿了出来。熟悉的包装，让温冉眼睛一亮。

　　“柠檬薄荷糖！”

　　“对啊，你的最爱。”

　　温冉接过，撕开了包装，尝了一颗，酸甜带着点清凉的味道在口中化开，溢满了整个口腔，冰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传到肺腑，瞬间让人神清气爽。她很享受这个过程，慢慢地含着，舍不得咬碎。

　　她踮起脚，轻巧地走过这条满是水印迹的道路，突然发现这路不像她来时走得那么困难了。明明是同一条路，却又不像是。

　　和小孩在一起时，老人总喜欢时不时找些话题，学校的，家里的，都会问一遍，温冉也乐意和外公分享，在她看来，能分享这些事的也只有外公一人了。他会过问她的感受，会照顾她的情绪，也会好好开导她。这些都是她的父母没法做到的。而林菲柔平时忙，见面的机会也很少，更别说过问她的生活了。

　　“小冉，你妈妈有没有说让你学多久阿？”

　　温冉摇了摇头，“不知道，妈妈没说。”

　　“这可不是个办法，没人接送你，让你一个人在老师家，我也不放心。哎，你妈怎么就这么犟呢，非是不肯让小柔接你。”

　　听到外公提起了林菲柔，温冉才想起她这个大姨，自从曾志风波之后，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了。便随口一问“外公，大姨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想你大姨了？”老人嘿嘿一笑。

　　“没有，只是好久没见过她了。”女孩中肯地回答着。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快新年了，到时候肯定会回来的。”

　　新年！？温冉心里咯噔了一下，低下头定睛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才松了一口气。她的旧疾每年都会复发一次，尽管生活在偏南方的海边城市，她的体质还是受不得一点严寒，一到冬天，快临近新年时，手就长冻疮，毛细血管像是被冻结了一般，皮肤毫无血色，如无瑕白璧，通体冰凉。最严重的还是冻疮，折磨了她整个冬天。林秀丽带她去看过医生，还吃了不少偏方，不过从没得到好转。

　　温冉的举动让老人疑惑了，随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她的手，“怎么了？”

　　“外公，冻疮怎么办阿？”温冉泄气地问他。

　　这问题让老人犯难了，他没长过这东西，不太懂得医治的方法，“没事，等我去问问，到时候带你去看医生，肯定能治好。”外公的话很治愈，总是能让温冉放下心来。老人说话信誓旦旦的，对于无法预料的结果，只有先肯定它，才能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