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玉面猫

1、楔子 她和“白衬衫”

　　叶朝然第一次见到赵怿晞的时候，是在高一的九月，明远中学篮球场的旁边，地理教室外的地质走廊。

　　下课铃刚刚响完，她抱着厚重的地理书和笔记本跟在同班女生们的最后，慢悠悠地往教室走。旁边的操场上一片嬉笑和喧闹，其他班级的体育课也刚刚结束，赶往教学楼的路上一时间变得特别热闹，大家七七八八地成群结队，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

　　前方十米不到的距离，从篮球场拐进了一群男生，叶朝然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然后就再没能挪开视线。因为那个高个子的男生，有着一张特别好看的脸。

　　她在心里笑自己庸俗，可人本来就是庸俗的视觉动物。

　　她就这么明晃晃地盯着那个男生看，不做任何的掩饰。反正中间隔了那么多人，对方也注意不到，于是就放开了胆子，不怕被别人看见了笑话。

　　在看到他的时候，叶朝然的心里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她觉得对方如果穿上白衬衫一定会很好看。

　　然后她很轻地笑了起来，又是白衬衫，似乎所有美好的年少爱情故事里，都有那么一件白衬衫。

　　其实她从来不觉得要把一件白衬衫穿的好看，是一件多么独一无二的事情，这无非是取决于穿衬衫的那个人有没有一张过得去的脸罢了。可眼前的这个人好像不太一样，不一样在他明明穿着丑兮兮的短袖校服，可叶朝然却能把那件校服自动想象成一件白衬衫。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偶尔能在篮球场边和老师办公室瞥见“白衬衫”的身影。后来，她从午间女生们的茶话会里了解到，“白衬衫”叫赵怿晞。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正在做英语阅读的选词填空，思路被一下子打断，刚刚理解完的英语长句被彻底忘了个干净。

　　小学的时候她认识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也叫这个名字，只可惜那个小男孩两年级的时候就转学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

　　居然是他。

　　已经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她还记得他小时候是个剪着西瓜太郎同款发型的小正太，长得很秀气，像个小姑娘。可现在，他的五官已经长开了，虽然依旧清秀，却不再像小姑娘了，而是多了一份明朗的少年感。

　　叶朝然小的时候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刚上一年级的时候，她因为讨厌上学，想要回家，就天天装病。

　　她那时候的班主任是一个不知道见过多少熊孩子的中年女人，她天天喊病想请假，最终被班主任罚站在教室门口，她一边站一边哭，边哭还边喊说想回家。那个场面是真的很丢人，但她那时候脸皮特别的厚，不管教室里的小朋友怎么盯着自己，她都不在意。过于厚颜无耻的结果就是班主任在忍无可忍之下，直接一个电话把她的爸爸叫到了学校。

　　小学三点就放学了，可她爸爸要四点半以后才能下班。班级门锁了以后，她被班主任领到了办公室，让她在办公室里先写回家作业。她进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里面还坐着另一个男孩子，他们被安排坐在同一张办公桌前。

　　她拿笔帽戳戳男孩子写字的手，“你也是犯了错被老师找家长的吗？”

　　她看见男孩子很努力地摇摇头，回答她：“不是，我是在等人接我放学”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摇头的动作很努力，但她感受到的就是这样，这个男孩的行为里有着一种一本正经的感觉，显得很努力。

　　长大以后，每当回忆起那个场景，她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其实是在觉得对方可爱。

　　写作业的时候，有个老师来他们的桌旁拿起了一盒装订针，放进手里的订书机，拿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颗小小的装订针在地上，然后被她身边的男孩捡了起来。男孩子拿着装订针很认真地看着她说“好危险！不捡起来的话它会扎进你的鞋子，会死的！”

　　其实她那个时候觉得这个男孩子可能是个傻子……

　　再后来，她知道了很多关于那个男孩子的事情，比如他在隔壁三班，比如他跑步跑的很快，比如他进男厕所的时候总会被老师当作小女孩跑错了厕所……

　　比如他叫赵怿晞。

　　再比如，他的外公外婆家和自己的爷爷奶奶家原来就在同一条弄堂里。

　　叶朝然那个时候觉得他们特别有缘分。可谁知道，二年级以后，她就再没见过赵怿晞，他转了学，她也再没有在爷爷奶奶家门前的弄堂里瞧见过他的身影，他们就这么一直错开彼此。

　　直到高中，他们再一次同校。

　　这种感觉很奇妙，带着一种命定般的味道。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里，遇见了这么一个成绩好，长得好，篮球打得也好，好到不现实的男生，还有着过往缘分的加持，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高中三年，她就这么默默地关注着对方，从不敢声张，一开始是不敢，后来是不想。

　　暗恋最美好的地方就在于隔着距离的美感，爱情在现实中可以死于太多细节之手，可暗恋却能用距离感维持着恰如其分的朦胧美。

　　她在这场痛苦沉闷的暗恋游戏里找到了乐趣，就算没有回应，还是能很好地自娱自乐。每当她发现一点他们之间的相似处，那种隐秘的快乐就足够在心间摆荡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能和他在一起，只是一旦靠近，彼此就有了失望的几率，无论谁对谁。

　　所以这份喜欢就被她默默保存了很久。

　　高考结束以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最高兴的并不是自己考上了Y大的新闻系，而是Y大和全国排名前三的S大在同一片大学城里。

　　因为赵怿晞就在S大。

　　他们学校和学校之间挨得很近，还有一整片共享的商业区。可叶朝然念了一年大学，却从来没在任何地方和他有过巧遇。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盼什么。

　　叶朝然高中最好的朋友叫江心逸。她们是高中同班，江心逸也考取了S大，和赵怿晞同在S大的学生会里。赵怿晞是S大大学生艺术团的团长，而江心逸是文艺部的副部长，他们经常一起团建，很多时候江心逸都会怂恿叶朝然也一起参加，可都被她拒绝了。

　　明明是她自己拒绝了主动靠近，可为什么她还是在隐隐期待，期待他们之间能发生些什么。

　　自相矛盾。